他不是兇手,那誰才是兇手?
有時候,謊話說得太多連他自己都忘了那是假話,局面太過順利,以至於張若凡有些得意忘形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把目光再次放在那名忙碌的少女身上。
重重的眼袋,滿是血絲的雙眼,要說柳夏祭昨晚睡的香,恐怕誰都不相信。
「哎……」
張若凡終於明白為什麼柳忠正和李小天都認為是他欺負了柳夏祭,就算是他自己,在看到柳夏祭那張面無血色的臉後也不免有些內疚。
「找個機會再請她回家吃個飯,然後把誤會解釋清楚,是不是一個好辦法呢?」如此天真的想法只在張若凡的腦袋裡停留了兩秒鐘,隨後便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
開什麼玩笑,白雪是異能者,是生物罪犯,而柳夏祭最討厭的人就是生物罪犯,視其為社會敗類,張若凡該怎麼做才調和她們之間的「誤會」?
水與火,或許她們天生就註定無法和平共處吧。
雖然現在大局已定,張若凡的嫌疑已經不復存在,但他依舊沒有囂張的資本,他絕對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凡事還要小心為上。
「喂,夏祭,我們一會兒……咦?」張若凡剛想起身跟柳夏祭打個招呼,結果他愕然發現,對方居然刻意避開了他的目光,把身體轉向了另一邊。
隔空被拒絕,張若凡只好悻悻坐回座位。
那閃躲的眼神意味著什麼張若凡再清楚不過了——一點點的責備,一點點的不甘,也有一點點的歉意。柳夏祭是個心思細膩的女孩兒,雖然表面堅強,但實際上,她遠沒有她自己認為的那樣勇敢和狠心。
對此,張若凡比她自己更清楚。
既然對方還沒準備好,張若凡也不打算強人所難。反正事情都已經解決,棋局也已經被他破解,他可以安安靜靜坐在凳子上,一邊望著長長的驗血隊伍出神,一邊等待柳夏祭作好和他交流的「準備」。
「柳夏祭,你們班的同學都到齊了嗎?」多虧柳夏祭的幫忙,充滿幹勁的許秀秀又重新煥發了熱情。她接過柳夏祭手中的點名簿,連連道謝。
「嗯。」柳夏祭小聲的答應著。
藉由許秀秀身體的遮擋,她悄悄探出頭,尋找著剛才那名企圖和她搭訕的少年,在發現對方並沒有離開而是乖乖坐著等待後,她釋然一笑,不帶血色的憔悴臉龐似乎多了幾分白裡透紅的溫潤。
接下來,她終於可以安心參加體檢了。
在點名簿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伸出胳膊讓護士採集血樣,做完這一切後,柳夏祭用棉簽按著自己的右手臂,搖搖晃晃離開了隊伍。
或許是因為昨晚真的沒睡好,加之血液流失,她有些頭暈目眩,本來就重度近視看不清路,這下走起路來更堪比漫步雲端,飄飄然好像要飛起來似的。
「小心……」張若凡第一時間發現了她的異樣。
固執——這是柳夏祭又一個不討喜的性格。明明只要她大聲喊出張若凡的名字,張若凡就會立刻衝過去扶著她,不讓她摔跤,可她仍舊固守著心裡的小算盤,怎麼都不肯與張若凡對視。
正當張若凡猶豫不決時,一個陌生人跑了過來,隔斷了張若凡的視線。
「柳夏祭!」那名長相成熟的少年喊道。
「啊?」柳夏祭被喊聲嚇了一跳,她雙手抱胸,深吸了一口氣,不讓礙事兒的胸部影響自己的身體平衡,這才看清面前的人,「王昊同學,是你啊,你找我有事兒嗎?」
王昊,柳夏祭班裡一名挺受歡迎的男生。柳夏祭雖然記得他的樣子,卻沒什麼太大印象,只知道他在女生當中人氣很高,大家都認為他很有「男人味」。
稀疏的胡茬,銳氣的短髮,他看上去的確有那麼點兒男子漢的感覺。
「柳夏祭……我……」王昊將雙手背在身後,支支吾吾的說。
「嗯,你身後藏著什麼東西嗎?」柳夏祭好奇的問。
「柳夏祭,我、我有話想跟你說……」
「王昊同學,你有什麼話就說吧,我聽著呢。」柳夏祭溫柔一笑,禮貌的回答。
「夏祭我……其實……我……」突然,王昊從背後掏出了一大捧血紅的玫瑰花,然後認真的說到,「柳夏祭,我喜歡你!」
「誒?」
不光是柳夏祭,全場所有人都呆住了。
美麗的鮮花兒仿佛是最好的香料,一瞬間就讓現場的氣氛變得曖/昧起來了
「其實,開學第一眼見到你時我就喜歡你了,做我女朋友吧!」王昊將鮮花兒推倒柳夏祭身前,單膝跪地,然後鄭重的遞上了一張奇怪的字條。
「這是……」
「這是我用血寫的情書,夏祭,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
在那張紙條上,寫著幾個黑紅色的字符。【我愛你,做我女朋友吧】。
那染料的顏色,無疑是血。
「這……」柳夏祭大腦瞬間陷入短路。
她完全沒料到自己居然被當眾表白,而且,居然還受到了一張「鮮血情書」,驚得她差點昏過去。
「柳夏祭,請你做我女朋友吧!」王昊毫不顧忌周圍人的視線,滿懷期待的望著柳夏祭的雙眼,熱切的模樣讓人不忍拒絕。
柳夏祭小臉通紅,後退半步避開送到面前的鮮花兒,左看右看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求救般的四處張望,終於找到了唯一的那根救命稻草。
張若凡……
可是,她卻強迫自己收回了視線。
「嘖……」
張若凡當然察覺到了這一莫名其妙的細節,只能哭笑不得的抿了抿嘴吧。
柳夏祭還是不打算面對他,所以,他沒有立場阻止王昊的求愛……
「夏祭!我是真心的,給我個機會,和我交往吧!」王昊更加熱切的懇求道。
他也察覺到了柳夏祭的著急和猶豫,不過,他還以為是自己執著的態度打動了對方,於是更加堅定了信念,說什麼都不肯站起來,就這麼跪在地上,非要柳夏祭點頭答應不可。
「可是……可是王昊同學,我跟你並不熟啊,也不了解你。」柳夏祭下定決心般的一跺腳,然後一臉窘迫的向王浩解釋道,「所以,我想我無法接受你的請求。」
「如果你不給我一個機會,你又怎麼能了解我呢?」
「這個……」
「只要你答應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唔……」柳夏祭被嗆得不輕。
「夏祭!答應我吧!」
「這個這個……」
看到柳夏祭無語倫次的尷尬模樣,張若凡十分鬱悶。
為什麼那女人在面對他時從來不知道害羞,從來不知道尷尬,而面對其他男人時卻像未成年小女孩兒一樣扭扭捏捏,全然沒有半點氣勢?
張若凡雖然不甘心,但他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都說女人喜歡王昊這種男人,可為啥我很煩他?」再也無法坐視不理,張若凡只得硬著頭皮、冒著被柳夏祭責備的風險站出來了。
他邁開腳步,準備趕走那個死纏爛打的傢伙,可是,他卻被人搶先了一步。
「滾開,你不要擋路……」
一隻粗糙的手頂在張若凡後背,把張若凡推得一趔趄,差點摔在地上。
「啊……誰啊?」
一邊壓制著呼之欲出的斷罪之力,張若凡皺著眉頭觀察身後那名囂張的傢伙。難看的土黃色中長發……張若凡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人。
「全樹光?」
那人分明就是前幾天被他堵在小巷裡強迫參加人體試驗的全樹光!得知這一點,張若凡心裡一驚。
他當然不害怕全樹光,只不過,全樹光今天的樣子實在太古怪了,整張臉都極度扭曲,仿佛被鬼附身了一般蒼白,隱隱透著不屬於人類的肅殺和決絕。
曾經殺過人的張若凡很明白全樹光此時的處境——那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不顧一切的、被逼入絕境的野獸!
「臭小子,你給我滾開!」震耳欲聾的,是全樹光的怒吼。
他怒目圓睜,惡狠狠的盯著半跪在地上的王昊,用一種絕對不容反駁的語氣命令道。
「我、我……」王昊一愣,「你、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說真的,第一眼看到全樹光時他被對方那張扭曲的臉嚇到了,但王昊很快意識到,他正在祈求柳夏祭的愛意,如此關鍵時刻,他怎麼能退縮?
他必須表現出男人的一面!
「你小子,說話小心點!」他同樣大聲說道。
「臭小子,我只說一遍,你快給我滾開!」全樹光指著王昊厲聲罵道,「柳夏祭,是我的女人!你別碰她!」
「你說什麼?」
「你說什麼?」
異口同聲。
不僅王昊反應激動,就連張若凡也動了怒氣。
全樹光這小子,吃錯藥了吧?
「同學們不要吵!不要吵!」吵鬧聲終於引起了周圍的騷動,許秀秀趕快放下了手頭的工作,聞聲而來,一路小跑,站在全樹光和王昊兩人中間嚴肅的質問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老師,我……」
王昊皺著眉頭不說話,全樹光也不打算開口。
「你叫王昊吧?而你,你是隔壁班的全樹光?你們不能在這裡……」
許秀秀本想調和兩方衝突,話音未落,全樹光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震驚的舉動。
「你,不要礙事!」
全樹光目光一寒,厲聲打斷了許秀秀的發言。
唰的一聲,一道銀白色的光影驟然閃過,而在那之後,許秀秀的聲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液體湧出的咕嚕咕嚕的奇怪聲響。
幾米外的張若凡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滴答、滴答……
幾枚暗紅的液滴飛迸而出,沾在了全樹光暴戾的臉上,也濺在了王皓手中的鮮花兒。
緊接著,一瓢鮮血灑落滿地。
「啊啊啊啊啊啊!!!!!」
刺痛耳膜的,是女性的尖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