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傅遙真有什麼特產嗎?別說,還真有。那些個老鄉們從家裡給她帶來的,一麻袋豇豆,還有萵苣。保存的還挺好,都沒打蔫呢。至於南方美女,也有啊,來京的老鄉里就有兩個女的,而且三十八年前也絕對是個美人,至於為什麼是她侄女,那沒辦法,誰叫她師父的輩分高啊,在村里八十歲老頭都得管她師父叫爺爺,她也跟著沾光,多兩個六十歲的侄女一不算什麼?
她早料到皇上會動心,所以一早就命杜懷把這些材料都料理好,煎炒烹炸,悶溜熬燉,可著家裡剩下的那幾樣東西,多弄出幾道菜,就等著皇上品鑑完了大讚好吃。不好吃也沒關係,餓他兩個時辰,就什麼都好吃了。
贇啟自登基以來從沒進過大臣的府邸,就連最受寵的付雲峰都沒去他府里轉過,唯一進過的可能就是傅遙的家了。上一次上元節看花燈濕了鞋,再加上這次已是第二回了。當然,去惠郡王府那回是偷摸去的,不能算在內。
皇上駕臨對於大臣來說是莫大殊榮,傅府大開中門,闔府上下跪地迎接。
贇啟對她的破爛院子一點不感興趣,一進門就問:「那些南方特產呢?」
傅遙笑著把他引進廳內,然後叫杜平月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畫作。
「皇上您看,這就是山竹,你瞧這外形圓圓的,皮看著難看,可裡面的瓤好吃啊,白白的一瓣一瓣的,好像橘子瓣。這個是番石榴,綠色的哦,像不像如來佛祖的疙瘩頭?」
「啊,你再瞧瞧這個,這個是榴槤,聞著不好聞,可吃著真是香極了。」
贇啟掃了她一眼,「你叫朕看這個幹什麼?」
傅遙沒答,笑著又拿起另一副畫,「皇上,您看,那個划船的老頭,他手裡拿著一個酒葫蘆,裡面裝的就是桂花酒。」
……
杜平月的畫工不錯,每一幅畫都畫的惟妙惟肖,贇啟看得有些饞,讓她趕緊把好吃好喝的拿出來。
傅遙卻微微一笑道:「皇上別急,還有更好的呢。」
杜平月昨天畫性大發,畫了一個菜園子,還沒讓他品鑑呢。
又拿出一副,這一副怕是有千百種蔬菜水果,傅遙不厭其煩一一介紹給他聽,聽得贇啟肚子這個餓啊。他忍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了,便道:「朕是上這兒是看畫?還是吃飯來了?」
傅遙一瞧時間也差不多了,忙叫人上菜,都是些鄉村野味,南瓜、豆角、萵苣、茄子……只不過這些食材被杜懷妙手擺弄,從外標看根本瞧不出是什麼。南瓜是用蛋黃焗了,豆角切成末和著肉丁炒,然後用一個切開的菠蘿裝了,飯是高粱米,一顆顆紅紅米粒用模子刻成個花朵形狀,看著很是漂亮。
贇啟也被她給熬餓了,看那菜樣樣都很漂亮,龍心甚悅,上去一通吃,吃完了還大讚味道真好。杜懷的廚藝,自然是極好的。
至於他想找的什麼番石榴、山竹之類的水果,對不起,本地沒有,也不是時令,想吃等著夏天去南方吧。
在贇啟想起這些問她時,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了,傅遙嘴角彎成月牙狀,笑得好像迎春花,「皇上,現在不是時節,您要是趕著現在去趟南方,等到了正是水果成熟的時候。」
贇啟皺皺眉,「合著你把朕請來,就是看畫解解饞了?」
傅遙眨眼,「臣是說品鑑來著。」那個鑒,向來都是用眼的。
贇啟這才琢磨出個味兒來,這小子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把這些東西給他吃啊。
他冷笑,「你說的兩個小腳的侄女,不會也是假的吧。」
「絕對不是,臣一向都不說謊的。」傅遙笑得呲出一口白牙。
不是才怪了。贇啟低哼一聲,「趕緊把你的美人叫出來吧。」
傅遙立刻到外面跟石榴說,把兩個奶奶級的侄女叫出來。
片刻後一陣腳步聲響,廳門前似有紅影一閃,接著兩個女人向著贇啟飛撲而來。
他瞪眼瞧著,然後瞬間眼越瞪越大,這哪是侄女啊,整個就是兩妖精。
這兩個女人打扮的極為花哨,穿著大紅的衣服,頭上插滿了鮮花,打扮的好像十七八的大姑娘,與那一臉能夾死蒼蠅的褶子朝相輝映,讓人忽有一種噁心感。他差點沒把剛吃下去雜糧給吐出來,這哪是侄女,當她奶奶都夠歲數了。
看贇啟一臉驚駭的模樣,傅遙笑起來,「皇上,您別看她們現在老,年輕那會兒可是村裡的一枝花,而且保證腳都是小的。來,伸出來叫爺看看。」
六十歲的人了,早沒了女兒家的羞澀,都很賣力的伸出腳來,那一隻只果然是小小的,只是半點不像荷葉輕擺,鞋面髒的發黑,別說美感了,還隱隱帶點腳臭味兒。
贇啟臉色開始發青了,再加上她在一邊還腆著臉鼓吹著,「臣沒說錯吧,臣這兩個侄女都是小腳。」那股火更是燒的旺盛,火苗子蹭蹭往上竄。
這傅遙真真可惡,居然話裡有話故意賣弄文字,她這個大老粗大字不識幾個,居然敢在他面前耍這心眼了?
心裡有火氣,卻不好為了這事責罰臣子,他是一心要做明君的,明君怎麼能為了吃喝玩樂的小事大聲斥責大臣呢?尤其是她所說與所做嚴絲合縫,每一樣都能找出理由來,就算她想制她的罪都難。
他揮揮手,「行了,叫她們退下去吧。」
兩個奶奶扭著腰走了,傅遙目送她們離開,轉過頭看贇啟時,他的眼神在她臉上狠狠一刮,「這就是你所要給朕展示的?」
傅遙嘻嘻一笑,「啟稟皇上,最好的東西都在南方,人美風景美,尤其是秦淮河,那裡姑娘都槓槓的。」
她說話時眼神變得甚是明亮,那雙水汪汪的眸仿佛流轉著輕盈碧波,讓人看得心中一顫。
贇啟莫名的覺得胸口發緊,似乎心中的怒氣也消磨了許多,原本還想教訓她一番的,等走出府門才驚詫自己竟然什麼都沒做。
回頭看著那站在門口低頭哈腰送他的人兒,笑得好像春日的花朵,甜美怡人。
贇啟被那笑閃花了眼,不由哼一聲,「小人行徑。」
想當年,她就是憑藉這笑容勾住了先皇的心,繼而一路榮升成一品大員的嗎?真是道德敗壞,恬不知恥……
雖然心裡罵了她幾句,卻又忍不住被她的笑吸引,心中暗暗懊惱,難道他也如先皇一般染上了斷袖之癖?或者他們李家從骨子裡都是有這愛好,他爺爺如是,他爹爹如是,他也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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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傅遙不遺餘力的努力下,勾著皇上去南方的計劃終於成功了。當然起最決定因素的也不是她那些美食美人美山美水,勾勒出的如夢如幻的美景,而起因是她和杜平月熬夜構思的一道摺子。
京中出現眾多難民,總要有地方安置的,那些難民沒衣沒食,也總得給他們弄點吃的。她是應天府尹,責無旁貸,必須把這些人都安置好,最重要的是保證京城治安,不能亂,不能出現偷搶殺人放火等,糟心糟肺的事。
地方官不報災情,她身為府尹卻不得不報,和杜平月商量了一下,終於構出一本聲情並茂,讓人聞之落淚的奏請摺子,在折中她大力申斥南方幾省官員隱瞞災情不報,簡直喪盡天良,豬狗不如。
傅遙一向寫摺子好罵大街的,杜平月也是個帶刺的性子,她罵什麼他就敢寫什麼,當年先皇在世的時候就很為她上的摺子頭疼,贇啟也看得頭疼不已,很納悶她怎麼能罵出那麼多花樣來?
這道摺子也引起他格外重視,當即命戶部撥糧安置災民,在廣安寺、普濟寺兩座寺廟門口廣開粥棚,一天兩次不間斷施粥。他還說要去南方巡視一下災情,到底要看看那些官員們究竟怎麼吃的腸滿肚肥,卻餓的老百姓嗷嗷的。
傅遙聽到消息,後悔的直揉肚子,早知道他對江山社稷和老百姓的在乎多過於那些什麼美食美女,她又何必費勁巴力的把人請進家來增加興趣?最後還差點惹得皇上大怒,真是不划算啊。
那會兒她只需上一道摺子,或者把家裡那些受災的鄉親請出來,一個個在他面前哭訴一番,保證立竿見影,比這見效的多了。
可憐她賣笑賣的臉疼,可憐她家裡那些土特產,可憐還搭了一壺自釀的好酒,放了一撮桂花乾花冒充桂花酒來著。嗚嗚~~~~,那酒要留給自己喝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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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傅遙懊惱不已的時候,養心殿內,贇啟正在和付雲峰密談。
贇啟一臉正色道:「鹽稅的事查的怎麼樣了?」
「派出的密使都無功而返,江南是稅收重地,鹽涉及太大,那些人把的太緊,根本水潑不進,針扎不進。」
贇啟嘆口氣,「朝廷連年打仗,現在國庫空虛,這鹽稅若再填補不上,朕什麼事都做不了。」
「南方受災的事皇上都知道了?」
「三省大旱,兩省大水,可謂是天不佑人,最可惡的是那些地方官員居然隱瞞不報。」贇啟說的咬牙切齒,就像傅遙說的,這幫人還真是吃人飯不拉人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