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雲峰聽他說著話頗有些傅遙的意思,不由有些好笑,皇上居然潛移默化中被一個痞/子給影響了。
他道:「皇上的意思是?」
贇啟咬緊牙,「查鹽稅,把江南三省查個底掉,然後用查出的錢賑災。」
「江南之地皇上從未去過,這次出行,萬一有什麼事怎麼辦?」
「放心,有傅遙呢。那是個極聰明的人,對查案也有一手。」
付雲峰輕笑,「皇上不是說他不堪大用,是個混混嗎?」
一想起傅遙那張臉,他不由笑得雙眼微眯,「混混也有混混的好處,江南那潭渾水,總要有這個泥鰍鑽一鑽的。」
傅遙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還以為自己算計了別人,卻不想真正被算計的是她。
贇啟早想好了要帶她去江南,最後卻不知誰拐了誰呢。
她一心想讓皇上警醒,可人家早警醒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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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要微服出巡是大事,也是隱秘的事。這次皇上出去,也不打算帶太多人,傅遙是必去的,至於其餘的只想帶著劉福成和幾個武功高強的侍衛,就連付雲峰都不帶著。
付雲峰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他必須坐鎮京城,有什麼事也好互通消息,該下旨令時也能及時下達。
傅遙早打定主意這次微服要叫皇上吃盡苦頭的,聽說他只帶了幾個人,真是喜得在床上接連打滾。
她要帶的人也不多,就兩三個,杜平月是肯定跟著的,他武功高,有他在可保她和皇上無憂。還有就是帶著石榴,一方面身邊有個女人照顧起居比較方便,另一方面石榴是山寨出身,對於綠林的事很熟悉,沿途有她跟著也不容易被人搶劫暗害。還有就是杜懷了,他武功極好,對危險的判知能力也很好,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做的飯實在太好吃了,就是普通的蒸飯他都能蒸出不同的鮮味兒來,要是離開了他,她真怕自己會食不下咽。
傅遙所帶這三人個個都是高手,比皇上跟的那十幾侍衛強的不是一星半點,說白了他們在京城橫的跟大爺似地,真要出了這一畝三分地,哪一個都是白給。
既然皇上定了決心,說要走也快,到了出行這日,傅遙一早就把包袱打好,準備出門了。
她一直瞞著傅小玉和海棠要去南方,到了今天早上才肯說,這兩人自是極為不滿,都吵著要叫她帶著去。
傅遙自然不肯,她這一趟是辦公事,說不定還會有危險,弄那麼多人跟著幹什麼?再說了,傅小玉和海棠的武功都稀鬆,叫他們跟著就是多帶兩個累贅。
她被他們纏惱了,便吼道:「有那功夫好好把你們的本事練一練,也省得什麼都不會。帶你們出去幹嘛,給自己找麻煩嗎?」
傅小玉被她罵的蔫蔫的,他考科舉考了個稀巴爛,這些日子都不敢出門,最怕的就是傅遙罵了。
海棠對於她只帶石榴不帶她的事頗為不滿,表面上低眉順眼稱「是」,心裡卻暗暗想著怎麼等他們走了,她好追過去。
傅遙可是她的心上人,要是一不小心被南方的小妖精勾了去,那還了得?
皇上和她約的地方在南城門口的一個小酒館裡,傅遙騎馬趕到,遠遠的便看見贇啟坐在小酒館裡喝茶。他身上穿了件藏藍色的衫子,腰佩純白緞繡的腰帶,頭上插了一隻黑髮木質髮簪,看著就像一個普通人家的少爺公子。
外面門口停著兩輛馬車,前一輛馬車坐人,後一輛裝物,都是他們這一路要用的。十幾個侍衛立在門口,瞧見傅遙過來,微微頷首招呼。
看皇上這輕車簡從的模樣,傅遙也不禁暗暗佩服,這個小皇帝看著嬌生慣養,但做起事來卻還真有點雷厲風行的意思。這說走就能走了,一點都不矯情。
她向來喜歡占人便宜的,不等皇上招呼,已經跳上了他的馬車,待贇啟出來,嬉皮笑臉的跟他行禮,「三爺,跟您搭個坐可好?」
她出門時根本沒讓人備車,出這麼遠的門又費馬又費錢的,自然樂得白坐人家的。
贇啟淡淡掃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這車用的只是普通人家的車,車廂並不很寬,她上去了,就沒劉福成的地方了,他只能坐到車前,和車把式一塊趕車。
馬車蹄蹄踏踏出了京城,這是贇啟第一次出京,他對一切都覺新鮮,時不時掀起車簾看一看,路過一片莊稼地,還問傅遙這是什麼,那是什麼。
傅遙剛開始還耐心的給他講解,後來實在太煩了,連紅薯秧子,玉米棒子都不認識,也難為他究竟怎麼被糧食養這麼大?
不過這也怪不得皇上,他平日裡吃的東西都是做熟了的,不知道蘋果是長樹上,土豆是埋地底下的,也屬正常。
劉福成在車上放了不少好吃的,傅遙一時無聊,便摸出來吃,糕餅嚼了四五塊,噴的車廂里儘是餅屑子。
贇啟看著她,眉角微微皺起,「你消停一會兒行不行?」
傅遙笑著應「是」,心裡卻道,出城二十幾里都聽他問東問西的,也不知誰不消停。
吃了東西有點渴,一摸身上,才發現沒帶水袋,便腆著臉向贇啟討水喝。
贇啟對劉福成示意,「把朕的茶具拿出來。」
一個精美的茶壺和一包洞頂烏龍的貢品茶葉擺在面前,至於水,那肯定是沒有的。
傅遙嘆口氣,看來她真是高看他們了,還以為皇上出行定會什麼都準備的。這連熱水都沒有,還喝個屁的茶啊?
正好路邊有一個茶寮,她便道:「三爺,下車喝點水,順便吃點東西吧。」
贇啟點點頭,劉福成忙搬了個凳子,小心翼翼地扶著他下來,走進茶寮又先拿一塊白布使勁在桌上椅子上抹著,直抹得見了光才作罷,隨後拿出那個精緻小茶壺擺上,吃飯的盤碗也都是從宮裡帶出來的。
傅遙看得直皺眉,這樣的東西一用出來,被人瞧見,不懷疑他們的身份才怪了。
夥計端上來幾大盤包子,笑道:「爺,咱這茶寮地方小,就只有包子和熱水,您對付著吃點吧。」
贇啟拿了個包子看看,嫌惡地拋開,他一向是不吃韭菜的。
劉福成道:「爺,咱有自帶的吃食,奴才這就給你弄點好吃的。」
他到了鍋灶前搶了夥計的勺子,要親手給主子下一碗雞蛋面。那夥計撇著嘴,很覺稀罕,還沒見哪個出門的人這麼講究呢。
劉福成以前在御膳房待過,廚藝也是頂級的。不一會兒面下好了,撒上一把小蔥花,聞著噴香噴香的。
傅遙就是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和皇上共用茶具盤碗,那面也沒她的份,她只要了幾個包子蹲在地上吃,茶寮的夥計給她泡了一碗茶葉末沏的大碗茶,她也照樣喝的滋溜滋溜的。
一邊咬著包子,一邊瞧著贇啟拿姿作態的細嚼慢咽,那姿態如天上雲霞,如瑤池仙子,端是與世無爭,慢的厲害。她不由暗道,吃個飯都這麼費工夫講究,他們得什麼時候才能到地方啊?
杜平月也在啃包子,蹲在她旁邊,胳膊肘捅了捅他,「你想幹什麼?」
她一想壞事的時候小眼神都倍兒亮,他對她熟知已久,又怎麼看不出來?
傅遙調皮的揚了揚眉,湊到他耳邊道:「皇上是沒吃過苦,這般養尊處優,吃個飯都這麼享受,如何了解老百姓的苦楚?」
杜平月咽了口包子,「那你想怎麼樣?」
「叫他吃點苦頭。」
杜平月好笑,皇上她都想算計,還真是夠狂妄的。
他卻不知傅遙深受皇恩,既然當一天官就要為先皇盡一份力,把這個小皇帝拉入正道也算是她報恩了。只是這良苦用心別人可未必體會,說不得還要秘密進行。
她拉著杜平月到了一邊,低低說了幾句,杜平月平淡的臉頓現驚異,「你真的打算要這麼做?」
看傅遙連點幾下頭,他不禁搖起頭來,「瘋了,你真是瘋了。」或者就是閒著沒事找事干,小皇帝懂不懂民苦,關她屁事?
傅遙推了推他,「快去,咱們在前面二十里的葛家村匯合,那兒地方偏僻。」照贇啟這吃飯擺譜的勁兒,到了晚上能走到葛家村就不錯了。
杜平月嘆口氣,轉身走了,傅遙在後面喊:「別忘了帶上石榴。」
她喊的聲頗大,贇啟聽到不由皺皺眉,讓人把她叫過來道:「你讓杜平月做什麼?」
傅遙心道,這小皇帝還挺敏感的,還沒算計他就開始犯疑心病了。她笑道:「我叫他去前面探探路,再往前走就是平府地界了,他地面熟,先給主子安排一下食宿。」
贇啟微微一笑,「還是你想的周到。」
吃喝完了重新上路,手下的侍衛揚手甩給夥計一錠銀子,看得傅遙直翻白眼,丫了個呸的敗家子,自己糟蹋錢也就罷了,還弄得手底下人都跟大爺似地。
上了車繼續往前走,走了二十里地杜平月果然在葛家村等著他們,他站在小坡頭上,看見傅遙遠遠地便揮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