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獻,你敢戲耍本王?」
此時,高藩面色陰沉到了極點,看向盧獻的目光更是不滿。
盧獻卻是面無懼色,只是對高藩躬身施了一禮,而後不急不慢道:「主公息怒,屬下並非有意戲耍主公,而是遲牧可以死在任何人手中,唯獨不能死在主公手中。」
「什麼意思?他為何不能死在本王手中?」
高藩聞言不由微微一怔,神色顯然很是不解。
盧獻淡淡一笑:「遲牧背叛了大王,背叛了白巾軍,確實是死不足惜,可若是主公殺了他,將士們只會認為是主公在推卸責任,掩飾自己錯信遲牧的罪過,讓將士們將他們對遲牧的痛恨轉移到自己身上。」
高藩聽完一時默然不語,心中卻也覺得盧獻說得倒是有幾分道理。
因為遭受到蕭恪和下邳朝廷的羞辱,他自然是怒不可遏,又從羅福口中得知遲牧似乎與蕭恪有勾結,一時間憤怒到無以復加,恨不得派人衝去遲牧府邸將其砍成肉泥。
但隨著理智的逐漸恢復,他也察覺到其中的不對勁兒。
畢竟一切都只是蕭恪那邊的片面之詞,並沒有任何真憑實據證明遲牧背叛了自己和白巾軍,誰也不敢保證這是不是蕭恪在行挑撥離間之事,使自己對遲牧心生猜忌,好借自己的手除掉遲牧。
因此,高藩便想派人將遲牧帶來,當面質問清楚他是不是背叛自己和白巾軍。
但現在經盧獻這麼一提醒,他也意識到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如今白巾軍最大的問題不在於遲牧是否勾結了蕭恪,而是如何彌合人心,共同度過眼前的困境。
不知沉默了多久,高藩緩緩開口,只是語氣異常冰冷:「聽你的意思,是要本王息事寧人,不再追究此事,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心胸寬廣之人,一想到遲牧可能背叛了自己,暗中投靠了蕭恪,他的內心就猶如深深紮下了一根刺,不將這根刺給拔除掉,恐怕他連睡覺都不會安穩。
盧獻輕輕搖了搖頭,面上浮現出一抹殘忍的笑容:「主公,屬下方才說了,遲牧此人,斷不可留!」
高藩心中越發糊塗了,有些惱怒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又叫本王不要殺遲牧,又說遲牧斷不可留。」
盧獻眼中殺機閃動,陰惻惻一笑道:「主公,屬下只是說你自己不能殺遲牧,並沒有說其他人不能殺遲牧呀。」
「其他人?」
高藩聞言不由再次微微一怔,似乎像是明白了什麼。
盧獻冷笑一聲:「如今白巾軍陷入如此境地,不少將士對遲牧恨之入骨,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寢其皮,若是遲牧死在他們手中,他們大仇得報,心中的怨恨自然就此煙消雲散了,主公便可再次聚合人心,一起擺脫眼前的困境。」
高藩聽完低頭思索了片刻,不得不承認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只是他心中還有一絲顧慮。
「遲牧畢竟輔佐本王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若是他沒有勾結蕭恪而遭人冤殺,本王豈不是有負於他。」
「主公可以說自己有負天下人,唯獨不能說自己有負於遲牧。」盧獻重重搖了搖頭,隨即面露冷笑,「遲牧對白巾軍有不假,但他卻居功自傲,不僅連主公寵幸的女人都敢擅殺,還多次以辭官退隱威脅主公讓步,哪裡還有一點為人臣的模樣。」
聽盧獻提起遲牧,想到夏氏那張傾國傾城的絕美面龐,高藩眼中慢慢浮現起一絲怨毒之色,兩隻手更是在不知不覺間慢慢攥緊。
盧獻看在眼裡,又繼續趁熱打鐵說道:「況且,不管昔日的遲牧如何智計百出,如今的他已是江郎才盡,竟然提出讓主公去臣服下邳朝廷這種昏招,讓主公無端遭到蕭恪的一番羞辱。」
聽到這裡,高藩不由自主眯起了雙眼,眼中殺機迸現。
盧獻見狀便知道自己說中了要害,高藩為人刻薄寡恩,當初因為白巾軍離不開遲牧的出謀劃策,即使他殺了高藩的女人,即使他屢次一言不合就以辭官退隱做威脅,高藩也都看在他有大用的份上,一再放低姿態容忍著他。
如今只要讓高藩知道遲牧不再有任何利用的價值,以高藩並不寬仁的心胸,必然要舊恨新仇一起報了。
如他所料,此時高藩的語氣變得冰冷:「如何讓他死在那些恨他的將士手中,以消他們的心頭之恨。」
盧獻森然一笑:「很簡單,只要將他勾結蕭恪的消息給傳出去,並將之前他的所作所為都歸咎到蕭恪身上,那些將士自然會去找他算賬的。」
「好,就依你說的辦。」
高藩點了點頭,隨即緩緩閉上雙眼,腦海中不自由又浮現起了夏氏悽美的容顏
盧獻領命而去,待出了書房,臉上卻不自覺露出一絲冷笑。
以他的才智,自然能夠看得出蕭恪是在使一招並不算太高明的反間計,目的是為了挑撥離間高藩和遲牧之間的關係,從而借高藩之手除掉遲牧。
可偏偏白巾軍想殺遲牧的人數不勝數,不過蕭恪是給他們提供了一個殺他的藉口。
至於遲牧是不是被人栽贓冤枉,沒有人會在意,很多人只想要他去死,以泄心頭之恨。
此時的遲府,遲牧將陪伴自己多年的書童叫到書房,給了他一筆豐厚的盤纏,要他立即帶著這些錢財遠走高飛,走得越遠越好,免得大禍臨頭時悔之晚矣。
書童似乎被嚇到了,當即問起遲牧是怎麼一回事。
遲牧卻沒有解釋,只是一再催促書童快走。
他當然不會告訴書童,之前他釣魚之所以一再失手,就是因為他已經清楚,一旦自己提出臣服下邳朝廷之策但高藩卻因為不信任自己而另派他人出使下邳時,他便知道以蘇璘和申屠延的智謀,自然不難猜到自己與高藩之間已經貌合神離,必然會以此大做文章,引起高藩對自己的不滿和猜忌,從而借高藩之手除掉自己。
儘管已經提前預知到了自己的命運,他還是義無反顧向高藩提出了依附下邳朝廷之策,希望以此來挽留白巾軍的命運,因為白巾軍是他傾注多年的心血,他實在不忍心眼睜睜看著他毀於一旦,因此只要有一線機會,他都願意一試,哪怕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如今臣服下邳朝廷的計策失敗了,遲牧知道自己的生命也將走到盡頭。
他沒有想過另投明主,因為白巾軍是他一手締造出來的,他怎麼可能狠得下心親手毀了它!
他也沒有想過要逃跑,因為與其看著自己親手締造出來的白巾軍敗亡,他寧可死在前面。
書童走後不久,一大群白巾軍將士提著刀衝進了遲府,一個個面目猙獰都吵嚷著要將遲牧碎屍萬段。
遲牧對此卻是面無懼色,也沒有向這些人求饒,只是提出了一個很奇怪的要求,就是希望這些人在殺掉他以後,可以挖出他的兩隻眼睛,懸掛在南城門,因為他想親眼看著徐州軍打進鄴城
一代智謀之士,就此慘死在自己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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