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旁邊就有atm,在出發之前,賀楚洲帶著裴悉去了一趟,取了兩千現金出來。
「打個車應急什麼的應該也夠了,再多你兜里也不好放。」
他把錢疊好揣進裴悉兜里,拍了拍:「行了,走吧,回去給你找手機。」
裴悉忍不住摸了一下,又摸了一下。
賀楚洲樂了:「幹嘛?」
裴悉:「好像很久沒有在身上帶過現金了,感覺」
他想不出一個很合適的詞彙來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最後只能籠統概括:「感覺很奇妙。」
「這就奇妙了?等有空帶你感受感受更奇妙的。」
賀楚洲笑笑,將車鑰匙套在手指上晃了兩圈,轉身朝著停車的地方走。
不過沒走幾步,就被落在身後的人拉住了衣袖。
他回頭去,身後的人並沒有看他,而是自顧自低著頭將手下移,找到他的手掌,然後牽住。
裴悉身高不如他,體型不如他,手的大小理所當然也不如他。
手指細長勻稱,骨骼走向分明,帶著微涼的溫度,絕對不會被錯認成女生的一隻手,如今握在手裡,卻叫人有種別樣的感覺。
掌心相貼時,賀楚洲腦袋忽然卡了殼。
不知道怎麼形容這麼感覺,思來想去,竟然只能套用剛那個被自己輕嘲過的詞彙:
很微妙。
難以言喻,就是微妙。
意外的好牽,意外的稱手,意外的微妙。
裴悉牽好了,卻發現牽著的人不走了,疑惑:「楚洲,怎麼了?」
「嗯?哦,沒怎麼。」
賀楚洲用另一隻手欲蓋彌彰地蹭了蹭鼻尖,視線從交握的雙手上挪開:「就是在想,在想咱們一會兒午飯吃什麼。」
他重新提步往前走,只是那隻手存在感太強,讓他總忍不住側目去看路邊商鋪的玻璃櫥窗。
櫥窗裡面倒映著兩道身型不一卻同樣清瘦挺拔的人影,他們雙手緊握,於青天白雲下並排前行。
*
*
「床底下找過了嗎?」
「書房抽屜里?」
「沙發縫兒里呢?」
「都沒有,是不是落在廚房了?」
「不會,我昨晚沒有做過——」
裴悉話說一半沒了聲,接著眉心一擰,陷入自我懷疑:「我昨晚有自己做飯麼,為什麼我不記得了」
他努力想要回憶起昨晚的事,在暈頭轉向邊緣反覆徘徊,一隻大掌及時從天而降扣住他天靈蓋,略微用力地往下一按:「停!」
裴悉像是被摁下暫停鍵的老舊收音機,思緒一旦受到打斷,立刻回到空白狀態。
「別想了,越想越亂。」
賀楚洲阻止他無用且有很大概率會傷腦袋的記憶回溯:「先把能找的地方找一遍,找不到再帶你去買只新的,就是補卡和數據找回可能比較麻煩。」
裴悉乖乖點頭:「好。」
賀楚洲做了最壞的打算,讓裴悉先去把身份證找出來準備著,自己翻翻找找地進了廚房做最後掙扎。
沒想到還真給他掙扎出來了。
從最上方的櫥櫃裡將已經電量告急的手機拿下來,他不僅意外裴悉把手機放在這麼一個刁鑽地方,更意外於——
「你真會做飯?」
裴悉聞言,沉默了片刻:「楚洲,所以你一直覺得我以前給你做的那些飯菜其實是外賣對嗎?」
賀楚洲:「」
完蛋,一不小心沒管住嘴。
「不是,當然不是。」
他腦子轉得飛快,試圖挽回一下局面:「我的意思是,是那個」
「不用狡辯了。」
裴悉冷靜地把剛找出來的身份證遞到他手上,推著他站到一邊,一字一頓:「今天中午我們在家吃,我來做,你旁觀。」
賀楚洲悻悻摸摸鼻子,乖乖在不會礙事的角落裡罰站,為自己的「口不擇言」贖罪。
裴悉熟練從底下柜子里找出一條淺藍色圍裙帶上,將料理台簡單整理了一下,然後轉身從冰箱裡把需要用到的食材取出來。
一切進行得有條不紊,有模有樣。
賀楚洲圍觀了一會兒,感慨自己竟然看走了眼。
不過也不能全怪他,畢竟裴悉長得就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跟廚房的柴米油鹽看起來實在不搭。
裴悉為了自證不准他插手幫忙,他閒得沒事,就趁著罰站的功夫偷偷去看郵箱裡兩份已經修改過的策劃案。
看完了,順道看一眼剛被裴悉硬塞手裡的身份證——
二十六?
竟然比他還小了兩歲!
他眉心動了動,前兩天哄騙著人叫自己哥哥的心虛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才二十六,叫聲哥哥,合情合理。
身份證有效期十年,裴悉用的還是十幾歲時候的照片,模樣與現在相差無幾,已經是一騎絕塵的好看了,只是那時更顯稚嫩,滿滿的少年氣。
......十七歲的裴悉。
他咀嚼著這幾個字,嘴角不禁勾起弧度。
十七歲,正是念高中的時候。
琬城最好的高中是琬大附中,師資力量雄厚,教學環境優越,就連校服也是出了名的好看。
裴三花這張漂亮脫俗的臉,再配上青春洋溢校服,不知道當時在學校里又是怎麼樣一個轟動的存在。
可惜。
可惜那會兒他已經出國了。
他惋惜地多看了兩眼,最後和手機一併收起揣進兜里,抬頭——
轟動校園的存在正一臉淡定地將剝皮失敗,表面被扣得坑坑窪窪的兩顆番茄扔進垃圾桶。
「?」
他笑容一滯,將視線右移。
那片原本空著的料理台上多了很多東西:
切得千姿百態的土豆;擇得七零八落的西藍花;被剁得稀碎的大蔥;被放進滾水裡燙熟了表面但裡面還沒解凍的和牛肉......
「......?」
他想開口說點什麼,裴悉忽然轉身朝他伸手:「楚洲,把我的手機給我。」
他下意識把手機遞過去:「要手機做什麼?」
裴悉面不改色:「我忘記怎麼做了,查一下。」
「......」
他幾度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選擇了閉嘴。
裴悉做飯有他自己的節奏。
就算一直出錯,就算一步一步按著教程來也反覆失敗,他依舊錶現出過人的鎮定。
原計劃是先做一份番茄炒蛋,但是因為番茄剝皮失敗,百度的菜式就變成了雞蛋三鮮湯。
可將雞蛋連著碎蛋殼一起打進了熱水,才發現三鮮湯里的雞蛋得先攪拌煎熟。
於是網頁又從三鮮湯變成了水煮荷包蛋。
結果蛋多水少,加上他看水面浮起的白沫不舒服,不斷連水往外撈,一直撈......
最後,查詢的內容從水煮荷包蛋變成了香煎荷包蛋。
又煮又煎的雞蛋先不說味道如何,光從品相上就不太雅致耐看。
裴悉很在乎這個,所以他在短暫的思考過後,轉身從冰箱裡翻出了一袋吐司,將雞蛋並著被錯認成生菜的萵苣葉夾了進去。
當一塊製作過程荒謬,完成造型離譜的三明治被遞到面前時,賀楚洲感覺自己小腦都萎縮了。
看走眼什麼的,還是他話說得太早。
裴悉:「好了,嘗嘗吧。」
賀楚洲默默調整了一下呼吸。
忍忍吧,孩子的第一次都需要鼓勵。
抱著這個想法,他接過三明治謹慎咬了一口。
裴悉歪頭:「怎麼樣?」
賀楚洲:「......口感很豐富。」
軟中帶脆,焦中帶香,是片好蛋殼。
裴悉很滿意,拿起另外半塊就要往自己嘴裡送。
賀楚洲:「!」
他眼疾手快趕緊搶下,倉促間又咬了兩口以示真的很美味,隨後並著自己那塊放到一邊,長臂一攔直接將人帶出廚房。
裴悉不明就裡:「怎麼了?」
賀楚洲:「乖,咱們出去吃。」
裴悉:「為什麼?不是都做好了?」
賀楚洲:「我想起來早上已經在餐廳訂好了座,不去不退訂金,就虧了。」
裴悉迷惑:「什麼餐廳還交訂金?」
賀楚洲兩眼一彎:「不知道吧,這就帶你去見識見識,走咯~」
*
*
餐廳在市中心一家商場裡,環境好,味道也不錯。
只是裴悉還不太餓,沒吃多少就擱了筷子筷子,注意力晃了晃,落在斜前桌一對小情侶身上。
小情侶正拍照,穿著款式相同顏色相近的衣服,做著鬼臉笑容滿面,看起來很是親密。
他所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很快收回目光望向坐在對面的人:「楚洲,要去買衣服嗎?」
賀楚洲不知道他哪兒來的突發奇想,不過正好在商場也方便,吃完飯就帶人上了四樓男裝區。
和大多數男人一樣,賀楚洲一直以來對逛街這種事都沒什麼興趣。
他的衣服固定就那幾個牌子,除了需要定製的西裝,其他都靠楚女士逛街購置新衣時順手給他撈兩件。
用楚女士的話來說,在吃穿方面,他和他爸一樣好打發。
但今天不一樣了。
他好像發現了一點以前沒發現的,楚女士和賀靄月熱衷非常的,逛街的樂趣。
「這件,這件,這件。」
「這件也不錯。」
「剛沒試過這個顏色吧?再試試這件?」
他上頭地挑了一堆,裴悉竟也沒反對,照單全收,回到試衣間挨件換。
「我裴三花怎麼穿什麼都好看。」
賀楚洲在外面美滋滋掏錢,把剛剛所有試過的都讓店員包了起來,一件不落。
裴悉很快換好最後一套出來了。
白色內搭,淺藍色帶白紋的休閒外套,清淡的配色裹著他不驕不躁的一身清冷,乾淨澄澈的少年氣息撲面而來。
和平時西裝革履時的模樣大相徑庭,放學往校門口學生堆里一扔保准不會有任何違和感。
賀楚洲眸光輕閃,笑容更大。
每套都好看。
但是這套,今日最佳。
店裡挑著男裝的女生不少,手裡拿著衣服止不住往這邊望,眼神亮亮的,小聲詢問陪同在身邊店員還有沒有同款。
賀楚洲走過去幫裴悉整理領口,忽然問:「附中的校服這麼多年是不是換樣式了?」
裴悉想了想,搖頭:「不清楚,我很久沒有回去過了。」
果然是附中。
賀楚洲眼底划過得逞,收回手:「就這麼穿著吧,不換了,麻煩。」
裴悉沒有意見:「好。」
店員把裴悉原來的衣服一併打包裝起來,在賀楚洲留地址和送貨時間時,裴悉問店員:「能不能幫我把這些同樣的款式再包一份?」
店員一愣:「是每一款都要兩件的意思嗎?」
裴悉點頭:「尺寸要大兩號。」
注意到身旁賀楚洲疑惑的神情,他轉頭理所當然問:「你不穿嗎?」
賀楚洲看著這些明顯跟他風格不符的衣服......
也不是不行。
於是心情很好地掏出手機又付了一遍賬:「照他說的拿吧,麻煩了。」
「你們兄弟感情真好。」
收銀的店員笑道:「上次在我們店買同款的還是一對剛畢業形影不離的雙胞胎。」
「兄弟?
」裴悉聞言皺了皺眉,正色糾正:「我們不是兄弟,我們是夫——唔。」
賀楚洲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
面對一臉問號的店員,他微笑解釋:「他的意思是,我們是父相照顧的好朋友,不是兄弟。」
「嗯,他不善言辭,偶爾說話會帶點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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