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說我們只是好朋友?」
裴悉不悅的情緒從離開商場一直到上車都沒有好轉,嘴角幾乎拉成一條直線:「我們明明已經結婚了。」
「好朋友會牽手嗎?會接吻嗎?會上——」
「只是一種更有情趣的說法。」
賀楚洲連忙打斷裴悉即將出口的虎狼之詞,硬著頭皮強行解釋:「而且那些店員,其實已經看出我們的關係了。」
裴悉狐疑:「真的麼?」
賀楚洲肯定:「真的。」
裴悉:「她們怎麼看出來的?」
「夫妻相啊。」賀楚洲面不改色:「一起生活久了的人長相會慢慢靠攏,你不覺得我們就挺像嗎?」
裴悉盯著他的臉觀察。
「」
算了這個問題比較主觀,他選擇不作回答,重新發出疑惑:「那為什麼互稱好朋友會是情趣?」
賀楚洲:「就跟現在很多人喜歡把另一半稱作室友一樣,你可以理解為,類似調侃的情趣。」
他真的越來越佩服自己了。
自從裴三花到來,他胡說八道的能力簡直是以光速在提升。
裴悉思索著他話里的真實性,很快聯想到什麼,不悅變成求知:「所以一些女生也會稱呼自己男朋友為姐夫?」
賀楚洲:「???」
忽然有種自家小孩被這骯髒的信息世界糟蹋了的感覺是怎麼回事:「你從哪兒聽見的?」
「早上去找你的時候。」
裴悉說:「遇見一對情侶從裡面出來,女方稱呼男方為姐夫,問他如果給她買包的話姐姐會不會生氣。」
賀楚洲:「」
裴悉:「所以這句話里的『姐姐』也是虛構出來的,為了增加情趣的人物?」
賀楚洲:「…」
面對裴悉嚴謹到仿佛在求證人類文明進化史的眼神,儘管賀楚洲心情極度複雜,卻也只能將自己挖下的坑默默認下:「對,就是這樣。」
裴悉緩緩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解釋,沒有再就著這個話題繼續追問。
但賀楚洲看著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心裡頭七上八下的,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下午還有工作需要處理,有了上回經驗,賀楚洲直接將人帶去了辦公室。
待到工作結束下班,賀楚洲也依著裴悉的意思沒在外面吃晚飯,就近找了超市買了食材回家自己做。
當然,這個「自己」特指賀楚洲。
裴悉似乎並沒有辦法從既成事實里對自己真實的廚藝水平有清晰認知,還想著要做一頓豐盛的晚餐,以填補中午留下的遺憾。
但賀楚洲的認知已經很清晰了。
所以到家之後,他很果斷地獨攬了烹飪重任,堅決不讓裴悉再碰廚房一刀一碟,一盆一碗。
並美其名曰:驗收教學成果。
裴悉對他很不放心:「你可以嗎?認得出糖和鹽嗎,分得清小蔥和蒜薹嗎?」
「當然。」賀楚洲給自己系上圍裙:「我可是你得意門生,裴老師,對自己多點信心。」
他當年一個人在國外,白人飯很少有熱食,而且難吃到能讓人味覺崩壞,他的廚藝就是在那個時候練出來的。
備好原料,熟練地焯水下鍋,洗菜切菜,複雜的料理過程也被他處理得遊刃有餘
裴悉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眼裡原本的憂心忡忡逐漸消失了,悄無聲息地變得黯淡,失落。
「楚洲,你好厲害。」
他小聲說,音量低得更像在自言自語:「學得這麼好,這麼快,比我都厲害了。」
好在兩人離得很近,賀楚洲將他的話一字不漏聽進去,又想起他兵荒馬亂的廚藝,心覺好笑,嘴上倒是配合地謙虛:「沒有沒有,都是老師教得好。」
這句說完,身旁的人安靜下來,許久沒有再開口。
賀楚洲不大適應,抽空瞥了一眼,才後知後覺發現裴悉情緒不佳。
連日的相處已經足夠他摸清一些信息。
比如裴悉喜歡淺色,比如裴悉不愛吃魚,比如比如切換到跟寵狀態的裴悉脆弱得像只丟了殼的蝸牛。
要人哄著,順著,關心著,安慰著,要人一手捧著,一手捂著,做他的新殼,給他遮風擋雨。
所以他放緩放輕了語調,但笑意不散:「小裴老師,怎麼不高興了?」
裴悉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繼續盯著鍋里蒸騰的熱氣:「你為什麼要學做飯,還學得這麼好?」
賀楚洲:「我學會了不好嗎?」
「不好。」
裴悉說,並且在短暫停頓了兩秒後又低低說了一遍:「不好。」
哪裡好了。
「你學會了,就不需要我了。」
收汁的糖醋排骨快好了,香氣溢滿廚房,裴悉仔細地嗅,總覺得比自己做得還要好上許多。
自己能做了。
當然就不需要他了。
他的思緒隨著熱氣飄散,沒了重心,晃晃悠悠不著地,清醒地陷入迷茫
直到頭頂被不輕不重蹭了兩下。
他回過神抬起頭,正好看見賀楚洲直起身體,後者額前碎發有些亂,是剛剛在他頭頂蹭的。
「手沒閒,只能這樣了。」
賀楚洲聲音無奈,垂望過來時神態格外懶散放鬆,雙眸深邃而坦蕩,在裡面看不見一星半點的陰霾。
「別瞎想,哪有那麼多需要不需要。」
「想想做飯這麼辛苦的事情,我學會了,你就能解放了。」
「何況我學這麼好,就能更好地照顧你了,不是嗎?」
裴悉在他不緊不慢的聲調里怔住,又像什麼空蕩蕩的地方被細密地填滿,睫毛顫著,好半天都沒有再說話。
排骨汁也差不多收好了,賀楚洲估摸了一下時間,揭開蓋子,端了盤子過來起鍋。
盛到最後一勺時,忽然腰間一緊,後背也被貼上不屬於他的溫度。
裴悉抱著他,頭埋在他一側肩後,像只黏人的考拉,悶悶的一聲「謝謝」被壓得有些孩子氣。
賀楚洲還真沒被人這麼抱過,不大習慣,感覺有點癢,還有點耳熱。
將最後一勺排骨裝進盤子,他手轉向一邊正要開口,不料又聽粘在後背的考拉瓮聲瓮氣地補了一句:「姐夫。」
賀楚洲:「」
賀楚洲:「」
耳垂的溫度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迅速退去。
手一抖,一塊排骨咕嚕滾落在地,被蹲守良久的賀星星興奮地一口叼回了狗窩。
*
*
「姐夫不是用的。」
「那都是現在小年輕的玩意兒。」
「不是說你不年輕當然也不是說我老的意思。」
「咱們是正經讀書人,高知分子,不玩那些花的。」
晚飯過後,賀楚洲花了整整五分鐘去嚴肅告誡裴悉「姐夫」一類涉及倫常的詞彙不能隨便亂用。
裴悉像個好好學生認真聽完了,提出疑問:「那具體什麼時候可以用?」
賀楚洲:「什麼時候都不能用!聽話。」
「好吧。」
裴悉淡定應下,只是語氣隱隱有些失望:「我以為你想跟我玩這種情趣。」
賀楚洲:「」
搬起的石頭又砸了自己腳,如果能夠具象化,他估計已經腳踝以下局部殘疾了。
算了。
他拍拍額頭站起來:「我先去洗澡。」沖個水冷靜一下。
裴悉嗯地一聲,也拿著睡衣站起來,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賀楚洲回過頭:「想幹嘛?」
「我們不一起洗嗎?」
裴悉語氣理所當然:「正常婚姻關係下,這種應該不算玩得花吧?」
賀楚洲:「」
賀楚洲握住他的肩膀將他轉了個面向,輕輕一推:「不算,但沒必要。」
「我洗澡動作大,一會兒組合拳再給你拍牆上了。」
裴悉只能抱著睡衣目送賀楚洲走進衛生間,又轉身回到床邊坐下,發了會兒呆,拿起手機開始搜索番茄的正確去皮方法。
頁面還沒轉出來,手機屏幕驟黑。
沒電了。
他四下望了一圈,用床頭柜子上的線充上,又拿起旁邊的黑色手機,詢問浴室里的人:「楚洲,我可以用你的手機查個東西嗎?」
聲音從門裡側傳出來:「用吧,解鎖密碼跟支付密碼一樣。」
裴悉輸入049123,解鎖成功,桌面壁紙是一顆滾動的量子球,毫無特色的系統自定義。
不好看。
為什麼不是他們的合照?
裴悉很輕皺了皺眉,打開壁紙設置,卻發現相冊里一張他們的合照都沒有,全是各式各樣的賀星星,偶爾穿插一隻布偶,一隻流浪奶牛貓。
眉心的褶皺由此加深。
他退出設置,轉而打開相機,調轉攝像頭朝自己咔咔連拍了幾張。
然後再次點進設置,把其中一張設成了壁紙。
這樣就順眼多了。
他滿意地退出,打開網頁繼續搜番茄炒蛋菜譜。
沒過多久,屏幕上方忽然彈出一個消息彈窗:
【勞拉出了新花樣,我還點了幾個很辣的鴨頭,你肯定喜歡,明晚一起去嘗嘗?】
勞拉?
新花樣?
鴨頭?
什麼東西。
裴悉看不懂,但不影響他實時轉達:「楚洲,吳青給你發了消息。」
賀楚洲:「不用管,我一會兒出來再回他。」
裴悉也沒打算管,劃掉彈窗,繼續專心致志研究菜譜。
陸續洗完了澡,等他出來時,賀楚洲已經在靠在床上看手機了。
他輕車熟路鑽進被窩,把腦袋埋進賀楚洲肩膀和枕頭之間躲避光線,一副馬上就要睡覺的模樣。
賀楚洲:「這麼快就困了?」
裴悉含糊應了一聲。
賀楚洲也不看手機了,關了燈:「行,那就睡吧。」
說著頓了頓,又起顧慮:「不對,這麼睡,我明天會不會又挨一腳?」
剛嘀咕完,懷裡拱進一顆腦袋。
裴悉抱住他,頭埋在他胸前,一副尋求安全感的姿態:「楚洲。」
賀楚洲:「嗯?」
裴悉:「你會一直陪著我吧?」
夜幕包裹的房間昏暗不明,將裴悉的聲音襯得格外清晰,單薄。
賀楚洲無聲嘆息,又一次在對方一個平a里敗下陣來。
「肯定啊。」
他抬手抱回去,安撫地拍拍他後背:「只要你需要,我都會在,睡吧。」
挨就挨吧,死不了就行。
他在睡前放好的心態,可惜並沒有實時傳遞給睡著後的自己。
翌日一大早,再次被動受力卷著被子滾下床時,他依舊抽著涼氣半夢半醒,一臉懵逼。
再看臉色冷沉的裴悉下床迅速換好衣服,他逐漸清醒過來,心累地揉著鼻樑:「你——」
「閉嘴。」
裴悉聲音比臉色更沉,快能結出一層霜:「別讓我聽見你的聲音。」
賀楚洲:「?」
他頂著滿頭開花的問號,看著裴悉大步離開的背影,茫然擼著身邊激動亂拱的狗頭。
怎麼回事。
不是都適應了麼?
脾氣怎麼還越來越大?
起床氣?
還是昨晚翻身壓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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