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警官先生居然會去自己以身犯險,這還真是……」為了方便行事,我倆到達南城之後立即就聯絡了屈文祥,雖然我們並沒有跟他說清這趟過去是抓妖怪,但聽說我打算一個人到那棟廢棄商場去調查他立即就露出了欽佩又有些意外的神色。
「佩服就免了又不是為你們冒險的,只是因為我這邊一個關係人也莫名失蹤為了確保她的安全才不得不這麼做。」打心眼裡看不慣屈文祥的我壓根就沒打算賣他什麼人情,於是實話實說道。
「不管怎麼說您也是為我們出了一份力。」屈文祥只是笑笑沒在乎我的無禮,「那麼需要我們這邊做什麼?只要我辦得到的一定配合二位工作。」
「你只要讓你的人清出空間就行了,最好是那棟商場方圓一公里的範圍內除了我們倆之外別再有旁人,不然很可能會打擾到我們的工作。」年曦擔心的是在那周圍聚集太多人會讓界線中的怪物察覺到異樣,儘管來現世獵食的次數不少這個怪物每次打開界線卻都很謹慎,全都是挑選晚上獨身一人的獵物進行獵食。
「明白了,我會讓所有人都離得遠遠的。」屈文祥看來非常明白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這個道理,什麼也沒多問非常乾脆地答應了年曦提出的要求。
屈文祥的人員清理工作很快就完成了,其實自從有失蹤事件連續發生以來南城中幾乎就沒人再敢輕易接近那塊地方,不管是什麼樣的亡命徒畢竟誰也不想為了幾塊垃圾就平白無故地死掉。確認再沒有干擾之後年曦讓我把車子停在了她認定的界線範圍邊緣,剩下的路要靠我自己一個人來走。
「這回怎麼不像上次那樣逞強自己上了?」臨走前,我半開玩笑地跟年曦問道。
「我這邊……情況有點特殊,對方肯定會察覺我不會出手的,不然也輪不到用你。」年曦似乎沒察覺出來我是在開玩笑,非常認真地回答了我。
「?」我意外地看了看她但沒繼續追問下去,就算遲鈍如我也看得出來年曦肯定不想回答這個問題,而她不想做的事情我是沒有那份能耐說服她去做的。
「快去吧,再磨蹭下去天都亮了,保持無線電聯繫多說話,這樣我好能儘快察覺到你是什麼時候被卷進界線的。」果然年曦岔開了話題催促我趕緊走人。
「哦……」我無奈地點點頭,朝著遠處的廢墟走了過去。
說來奇怪,在這一片漆黑只有微弱星光的環境中我越往裡走反倒是越覺得安心起來,就好像我天生就屬於這裡一樣,隨著車燈的亮光徹底在視線中消失心中漸漸生出了一股自己是穿行在某個戰場上的錯覺感。像我們這些苦命步兵投入戰鬥的時候作為戰場的城市環境通常都已經被空軍和炮兵肆虐過無數遍了,等我們進場清掃殘敵的時候腳下就是像這樣的廢墟,伴隨著崎嶇環境的往往還有隨時可能炸你個人仰馬翻的詭雷和蹲在瓦礫堆里等著要人命的狙擊手,所以想活下去就必須調動渾身的感官謹慎地邁出每一步,戰爭中的兩年我見過幾個因為打了多次慘烈巷戰導致壓力過大心理崩潰的士兵,其實我挺羨慕他們的,這才是恐懼死亡的正常反應,比起他們來我更多是享受這種在危險中穿行的感覺,怎麼想都不正常。
哎,到底該不該找個心理醫生好好看看呢?
「喂,怎麼沒聲了?還在麼?」心裡頭正糾結自己的病態情緒,塞在耳朵里的耳機傳來年曦焦急的聲音。
「啊,忘了定時聯絡了。」我急忙收回心緒打開對講機道。
「真是的,這時候開小差?」那邊年曦的聲音頓時變得惱怒起來,看來這丫頭是真的很為我的安危擔心。
「哈,抱歉。」我愧疚地苦笑道,「不過說是保持聯絡儘量多說話,可周圍除了廢墟就是廢墟,沒什麼好說的啊。」
「閒聊咯,平時看你嘴不是挺貧的麼。」年曦無所謂道,「實在找不到話題就通報情況,你們當兵的不是都幹過這個麼。」
「那就……」我清了清嗓子,「長官,這裡是孔明輝,前方約一百米目視到目標地點,請求指示。」
「繼續前進,仔細勘查現場。」年曦非常配合地給了個很正規的回覆,不知道是不是從電影裡學來的。
「收到。」我依言照做繼續想商場方向接近,建築的剪影很快就籠罩了朔月之夜最後那點星光和遠方的城市燈火,我不得不打開掛在背心上的手電才能看見前方路面,當接近到建築門口的時候我驀然感覺周圍的氣溫似乎一下子升高了幾度。
「好像有點不對勁啊。」為求穩妥,我決定向年曦通報情況。
「什……不……?」耳機里迴蕩著電子干擾般的雜音讓我只能聽清楚回答中的幾個單字,這異狀讓我立即警惕起來。
「通信有異常,我這邊可能出狀況了,總而言之繼續前進。」既然來了我就不打算退卻,從腰間拔出手槍,武器在手的實感讓我安下心來,然後我鼓起勇氣朝著建築內走去。
「嘭!」忽然身後一聲悶響我急忙回過頭去查看,卻見剛才還是暢通無阻的通道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一扇緊閉的門給牢牢地鎖了起來,心中正吃驚這門到底怎麼出現的時候,周圍的環境陡然變得異常明亮而燥熱。
這時我才發現我現在所處的已經不是那個死氣沉沉的廢墟而是一片通亮熾熱的火災現場!原來空蕩蕩的建築中擺滿了被大火燒得東倒西歪的貨架,天花板上噴淋器無力地向下滴著水但起到的作用只是杯水車薪,滾滾的濃煙順著高高的棚頂如同壓城的烏雲般翻滾著,地點準確說還是這個商場,環境卻變得完全脫離了我的認知。
「喂,年曦,聽得到麼?!」我急忙通過無線電試圖跟年曦取得聯絡,然而回應我的只有一片白噪聲。
「嘖!」看來我是已經中招了,小心地警戒著四周取出年曦給我準備的懷表觀看,果然亂轉的指針已經穩定了下來,紅色的針頭直指著我背後,而那裡已經被一道防火鐵門封得死死的,顯然那個把我扯進界線里來的傢伙在行動之初就想好了要封死我的退路。
看來只能往前走了啊,這地方火勢如此厲害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燒得塌下來,而且如果濃煙累積到一定程度會變得無法呼吸,到時候不用什麼妖魔鬼怪來要我的命我自己就得掛到這裡了,心裡做好了這樣的判斷,我保持著低姿勢開始往通風較好的方向,也就是原來商場結構中連接四角建築那個中央廣場謹慎前進。
沒等我走出去多遠視線中就出現了一具屍體,屍體長時間被高溫炙烤過已經蠟化得面目全非分辨不出相貌,依稀只能確認死者是男性體格,然而落在他身後不遠處的長杆鐵錘確足以讓我確認他的身份——不出所料該就是那位和弟弟分開後失蹤的第一名受害者了,只有他失蹤前正在用工具拆除牆壁。
忍著噁心靠上去仔細查看了一下,這人是在倉皇逃跑時被什麼東西在身後擊中了後腦然後趴在地上死亡,顱腔已經從後面完全炸開內里的腦漿也被刮食得乾乾淨淨,死狀和殉職的銀行守衛們非常相似,看來年曦推測的一點沒錯,我這次正中紅心。
那也就代表我現在確實是和一個食人怪獸被關在了同一個封閉的空間內,想到這兒我不由得背脊發寒,但比起來生物面臨存亡危機那種本能的恐懼感,心中更多居然是興奮。
總而言之不能繼續呆在這種狹小的空間中,尤其棚頂的濃煙讓我看不清裡面都潛伏了些什麼東西,怪物又不一定非要呼吸,如果它能在那些濃煙中進行快速移動我首先面臨的就是高度上的劣勢,想到這兒我加快了腳步往騰挪空間更大的中央廣場前進。
現實中被炸斷了連接通道在界線中並未被破壞到讓人無法通行的程度,當我摸索著來到那個已經只存在於我記憶中的購物廣場時,我才真正意識到了這個界線的真相——鋼化玻璃穹頂碎成了滿地的殘渣只剩下孤零零的金屬骨架勉強支撐著建築構造,位於廣場中央大型噴泉中心的雪花石膏雕像被砸了個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顆斜插進雕像基座里的航空燃燒彈,可能是角度緩衝原因炸彈的彈頭沒有觸爆,彈尾延時引信上的風輪還在發出讓人心驚膽戰的嘯叫,配上周圍燃燒的火光和遠方不知什麼時候響起的防空警報聲,整個場面如同一幅詭異的後現代藝術作品散發著危險卻又充滿誘惑力的氣息。
這裡是……大戰中遭受空襲時的南城麼?!那顆炸彈的存在讓我恍然大悟,確實這棟商場是被一顆高爆燃燒彈直擊廣場中心毀滅掉的,只不過當時廣場中應該還有不少購物的顧客而不是像界線中這般死寂,真不知道他們當時面對自己眼前這顆未爆彈會作何表情。
「呼!」正當我被眼前的場景所深深震懾時,忽然背後一陣陰風徑直朝我撲來,我急忙想閃身躲避但是……
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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