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周身符咒所發出的微光,千嫿覺得自己就像暗夜中的一隻螢火蟲,不僅是「雲」覺得周圍的氣息凝重,就連她自己也是這麼想的。比起之前的小獸和蛇坑,自己剛剛踏入的這一處,一定更加危險。可是,就是周圍太安靜了,千嫿才更是覺得有點兒不安。
她的修為不能支持她一直踏空而行,所以,她不得不再丟出一張符紙,探探腳下是不是安全,能不能落腳。很是意外,千嫿的腳下除了零星的幾具骸骨,較之之前的兩處此地竟要清幽得許多。
在千嫿目力可及的範圍,青青的草色隱隱可見,地上的似乎只有一些苔蘚類植物,她小心地落了腳,地面微微有些滑,再要說別的?真的就沒什麼了。
正當千嫿開始放鬆一絲警惕時,前方的深處似乎有誰在對話。那聲音細小異常,千嫿這樣的耳力都需側耳傾聽,只聞一個道,「咦?那邊進來的不是人嗎?」
「瞎說,要是有血有肉的人,花娘子早就將她拿下了,哪裡還能輪得到我們看見?」另一個似模似樣地訓斥著之前說話的聲音。
「那你說,她是什麼?」第一個開口的「東西」仿佛正盯著千嫿,所以才不服氣地問後者。
「還用問嗎?新進來的同族唄。」後者一句「同族」,傳進千嫿的耳中,就像硬生生地在她的心上剜了一下似的。
千嫿握住拳頭,自己不是妖物,若自己是妖物,姐姐是什麼?不,自己不是妖物,姐姐更不是!天底下,哪有姐姐和自己這樣的妖物?
想著,千嫿已不能再容許這樣的話污染自己的耳朵,忘了自己剛決定的不再亂用紙符,揮手就是一張,再次騰起身追向方傳來話音的地方。千嫿只是生氣,她並沒有發覺,現在自己騰躍的身子,已然跟進洞中前不大一樣了。
散發在體外怒氣的熒光,取代了符咒所發出的光,待千嫿來至那發聲源的時候,符咒剛好顯示出它的威力。見火光燃燒的是兩株連根須都不能移動,還算不得妖物的小苗,千嫿裙擺一掃,將剩下一半沒燒著的符咒掃到他處。
天性使然,千嫿終究是忍不下心,向對自己沒有威脅的生靈亂下殺手的。她蹙了蹙眉,想著既是自己能聽得見它們說話,它們也應該能聽見自己說話。這是從小到大的定律,心中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問上一問。
遲疑中的千嫿,注視著腳邊的小苗,看不出它們是什麼。她似乎過於專注,也就沒覺得自己方才那一躍,比尋常快了多少倍。
「好險好險!」小苗中的一株大喘著氣的聲音傳來。千嫿有些想笑,是好險,若不是自己一時回過神來,它們此刻也許會被炸的連渣兒都不剩了。
另一株小苗則是向千嫿彎了一下,「謝謝長者饒命,不知道長者今歲高齡?竟能以這芳華之姿修成人形?」
聞言,千嫿立時就有種被氣炸了的感覺,自己好心饒它一命,它居然還敢口不擇言?
旁邊那株小苗搖晃著身子,「撞」了胡言亂語的那株一下,復道,「敢問姑娘,我們可是有什麼能幫你的?」
千嫿的臉色緩和了許多,輕啟唇道,「這是什麼地方?怎麼會有這麼多妖獸?」
那株小苗「低眉順目」地答道,「姑娘不知?那也難怪了,此地是萬獸洞,其中各種將成半妖的精怪無數。」
聽了此話,千嫿一怔身姿一僵,隨即又垂眸看著它們問道,「是道元基將你們封印在此的?」
「姑娘高見,正是那天殺的道元基。只許他蓮花轉世投胎為人,再修成散仙,不許我們修成正果,要在這苦寒之地被困死。」另外那總是禍從口出的一株小苗不忿地罵著。
「蓮花…投胎……轉世?」千嫿錯愕地消化著這個消息,她相信這兩株小傢伙,沒理由矇騙自己。
聽到了這個消息,千嫿決議再去洞的更深處看看。
「姑娘靈力,已介修真的鍊氣期、下階、後期五層的境界,在我們妖界已算是很強悍了,為什麼要往深處去?不值得犯險的!」那株謹慎的小苗好言相勸。
可是,聽見這說話還比較耐聽的小苗,說到自己的境界時,她驚訝地止住了前行的步子,心道:只剩下,鍊氣期最末期的…五層?它在唬我?
想到這裡千嫿更是無所畏懼了,又向前走了兩步,身後那小苗大喊一聲。
「姑娘!務必不能再走了!裡面的兇險和外面的三層有著天壤之別!凡人即便達到結丹期,能不能活著回來,也都還是未知之事呀!」
「是呀!還說什麼他與我們不同,同樣是妖,憑什麼他行,咱們就成了不同?姑娘就是明例,您說是不是?」那株禍從口出的小苗,還在兀自批判著道元基的「罪行」。
千嫿聞言,大步流星地走了回來,一腳踩在這逢言必錯的小苗身上,還不忘以腳尖碾上一碾。垂眸向一直勸誡自己的小苗說,「擇友要慎重,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須避之,否則會惹禍上身的!」
話畢,千嫿轉身向後,毅然決然地向「萬獸洞」的更深處走去。被踩到的那株,搖搖擺擺地直起了身,「哎!人善被人拍,妖善被人踩!」
它身畔的那株揮葉掄了它一下,「你是不是找死?明知道這個女子,人不人妖不妖,還接二連三的信口開河?」
「她認識道元基,你管她死活?」
「她饒你一命,又怎麼算?」
背後的爭執漸漸消失在千嫿的耳中,它們都認識道元基,並且口口聲聲說他是妖!可是,一隻妖,怎麼會為人著想呢?而且是千千萬萬的聚青芒弟子。
千嫿搖了搖頭,備紙符在手,打算去會一會,那小精怪口中的「有去無回」!
走近第四塊黑暗中,千嫿覺得自己的右手開始不自控地顫動,即使已經攥成拳頭,也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