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認罪了,願意籌齊四百萬龍紋幣贖罪,但請二公子給我們一點時間,商量具體的認賠額度。」
隨著交易的畫面被公布,十幾個僕從心中的最後一絲反抗之心也被抽走,徹底服氣,雖然一夜之間變得身無分文讓他們很難受,但難受歸難受,終歸還活著,一死了之倒是痛快,可人死了錢留著又有什麼用?
指不定老婆轉眼就帶著錢和孩子改嫁了!
見此,陸青書暗自搖了搖頭,覺得自己之前有點高估這些人了。實際上連畫面上他們交易的對象有幾個都是陸青書找人假扮的,如果他們還不服,只要把這幾個人招來對質,那才是真正的鐵案如山!
隨著太陽漸漸升起,整座巨獸般的太原城也漸漸甦醒,晚照樓的院子裡卻愈發安靜。
除了小奴之外,總共十四個僕從,現在有十三個被關進一樓客廳里商量怎麼分配那四百萬的「買命錢」。
而這四百萬龍紋幣,顯然也就是陸青書的第二個目的了,帝都長安米貴,居行不易,總得多帶些錢傍身才能安心。
古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在衛武侯府里當僕從,雖比不上宰相府,但也比太原城裡的普通人家過得舒坦得多,以晚照樓的這些僕從為例,平均每個人每月的月例就有三千,逢年過節還有為數不菲的紅包。
此外,在侯府當差,出了侯府的大門之後多少也算個人物,哪怕只是幫忙打聽打聽各種小道消息,都能有持續且可觀的外水進賬。如果差事辦得好,或者立了功,主家還會有額外獎賞。
零零總總的加起來,每年實際到手的錢絕對不容小視,很多時候就連陸青書這個世子都比不了,因為除了世子月利這份低得可憐的死錢之外,那位陸夫人幾乎不會再給他任何額外的錢。
並且侯府吃穿用度全包,這些僕人一年到頭都用不了什麼錢,自然大部分都能存下來,所以這些人的身家,是萬萬不能小看的。
唯一一個無動於衷的人是秋蘭,作為「首惡」,陸青書之前就已經發話,她的待遇與其他人不同,她自己也知道陸青書不會那麼輕易放過她。
「你是不是在等消息傳開,然後主母過來救你?」
陸青書一開口,就直接點破了秋蘭的想法,接著又說道:「其實我也在等,我認為主母會花兩百萬買下你的命,你以為呢?」
秋蘭愕然看向他,就像在看一個瘋子:「你連主母也敢敲?」
恰好這時,院子外傳來一陣越來越近的匆匆腳步聲,一名龍騎衛旋即快步從外面趕來,在陸青書耳旁低語了幾句。
陸青書聽罷輕輕點頭,深吸了口氣後道:「這怎麼是敲詐?我只是拿回本來就屬於我的那一份罷了。」
「那我今日倒真要好好聽聽,我這裡哪一份是屬於你的!」
隨著一道寡淡清冷的女子聲音傳來,一名氣質高冷的中年美婦在一大群僕從的簇擁下沖入院中。
無須懷疑,這就是當今衛武侯的大夫人,侯府主母!
只見她膚白雪淨,雲鬢高聳,臉上沒有一絲皺紋,如果不是熟悉,甚至很難看出她已經三十多歲。
她手中捏著一串頗為奇異的珠子,散發出淡黃色異光,據傳這是一件屬於末法時代佛門的聖化佛器……大夫人信佛,並在侯府內建了一座佛堂,幾乎每周都有一天在裡面吃齋打坐,為侯爺和公子小姐們祈福。
「青書見過母親!」
陸青書來到大夫人身前,規規矩矩,恭恭敬敬地彎腰行禮,一絲一毫毛病都挑不出來。
「你還知道我是你母親?」陸夫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也不說讓他起身。
陸青書低著頭,沉聲道:「母慈子孝,青書平生所願。」
陸夫人好看的柳眉明顯揚動了一下,隨後目光愈發堅定,冷冷的道:「你這樣驕橫跋扈的孝順,我可擔當不起。」
「也罷。」
陸青書自嘲般地嘆了口氣,然後抬起頭,並自己挺直了腰,說道:「既然母親不願講情分,那咱們就公事公辦,講家規法度。」
「秋蘭等人私盜晚照樓財物數額巨大鐵證如山,按照帝國法令和侯府家規,都可以當場杖斃,我念在往日情分上網開一面,願意讓他們補足偷盜的錢財後僅杖責三十作為懲戒,不知母親可還滿意這樣的處置?」
陸青書姿態放得很低,也擺得很正,完全一副恭謹良孝的兒子模樣,讓人抓不住任何把柄。
「如果母親不願意這樣寬恕他們,那青書便讓人直接把他們杖斃好了。當然,如果母親認為他們所犯之錯無足輕重,可以直接赦免,青書也會支持母親的決定。」
說完,陸青書就恭敬地退到一旁,儼然由母親全權發落的樣子。
大夫人深深地看了陸青書一眼,忽然認識到自己之前太小看這個名義上的兒子了,僅僅剛才輕飄飄的兩句話,就讓她非常難受。
如果陸青書一上來就和她硬碰硬,那她自然有的是辦法抓陸青書的破綻,單單一個目無尊長就夠他受的。
可陸青書不但對她畢恭畢敬,還把處置權都交到她手上……但這根本就是一個燙手的山芋!
現在大庭廣眾之下,整個侯府的人都看著,她能怎麼處置?
倘若杖斃,不讓陸青書敲詐的意圖得逞,整個侯府的僕從甚至侍衛都會徹底心寒,以後還有誰真心聽她的話?
直接放了也不可能,衛武侯最恨人不守規矩,並且現在蘇家的嫡女就在不遠處看著,陸家決不能給她留下奴可欺主,家規如廢紙的印象。
所以,擺在她面前的選擇,只有接受陸青書的安排,讓這十幾個她安插在晚照樓的親信被狠狠敲詐一遍,然後杖責三十,把小奴昨天被打的成倍還回來。
這打的哪是奴僕,分明就是她的臉!
「不虧是蘇晚照的兒子,我真的小看你了。」
大夫人命人搬來一把椅子,鋪上錦蒲後坐下,平靜道:「就按你說的辦,補上錢後杖責三十。枉我平日這麼信任,卻沒想到他們竟會做出這種事情來,我今日就在這裡看著打,決不能輕饒了這些背主之人。」
說著她不由自主閉上了眼睛,因為發現自己今天犯下了一個大錯……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自己根本就不該來趟這趟渾水,否則斷不至於被陸青書當場打臉!
犯錯的前提是她低估了陸青書,原本以為自己以主母的威勢威逼利誘一番,他一個小小的少年自然就會服軟,而蘇婉儀又向來是個謹小慎微,以保護陸青書為第一守則的人,幾乎不具有威脅。
但偏偏就是這個自幼弱不禁風的繼子,一上來就不聲不響地給了她一個下馬威,把她逼進無路可退,也無路可選的角落。
陸青書上前幾步,低聲回道:「屋裡的十三個人可以如母親所說那般處置,但母親有所不知,秋蘭這裡有些特別,我以為她至少要補上兩百萬龍紋幣才夠減刑。」
「什麼意思,這兩百萬就是你說的本來就屬於你的那一份?」大夫人沒有去看秋蘭,因為知道她現在已經是陸青書手中任由拿捏的棋子,一切的關鍵還是在她面前這「孝順」的兒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