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見父親進門,哽咽喚道:「爹!」
楚懷英趕忙關上門,急行幾步厲聲說道:「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怎麼和……」他回頭看看門口,壓低了聲音狠狠說道:「你不知道外面那人,可是陛下親旨布告緝拿的謀逆賊子!」
楚玉含淚道:「爹,你以為女兒就願意嗎?爹,你知不知道,女兒在宮裡,過得是什麼日子?」
楚懷英一怔,頓時想起南宮暘的話。他思忖半晌,壓低聲音說道:「不管是什麼日子,你現在終究是淑妃娘娘,地位尊崇。你,你怎能如此糊塗!」
「我也不想。」楚玉緩緩轉身,怕冷般抱住雙臂,幽幽說道:「我也曾盼著,陛下能念著往日情份,便是不喜玉兒,好歹也能善待玉兒。可是,玉兒遭受了什麼?他不止對我視而不見,從不曾踏足我宮裡,還派了心腹手下暗中監視,對玉兒百般防備。」
楚懷英皺眉道:「可是為父聽說,你已經承得陛下恩寵,陛下也曾去過你宮中用膳。」
楚玉心中一苦,極力忍住全身的顫慄苦笑道:「用膳?爹,你知道他是怎麼用膳的嗎?他不願意吃玉兒為他準備的膳食,當著玉兒的面,喚出潛伏在玉兒宮裡的何師兄,讓何師兄替自己嘗膳,他是擔心玉兒在膳食中給他下毒!他這樣羞辱玉兒,讓玉兒情何以堪?!」
她轉過身,面對著楚懷英。認真問道:「爹,您跟玉兒說實話,當初。他是不是根本就不願讓玉兒入宮?」
見楚懷英沉默,楚玉呵呵自嘲笑道:「那麼,爹,您知道為什麼玉兒又得以入宮了呢?」
楚懷英用力咬了咬牙,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為何?」
「那是因為,玉兒曾與安王簽下一紙字約:楚懷英派其女楚玉赴司馬府,與南宮暘商議合作事宜。楚家兵權將為南宮暘所用,助其成事。」楚玉吃吃笑著,微微傾身湊到父親面前:「第二天在馬府。南宮暘的人助玉兒用了苦肉計,才讓師兄將玉兒接入宮裡。」
「啪」的一聲脆響,楚玉歪著頭,抬手撫住被打痛的臉。流著眼淚笑道:「枉爹爹為大將軍。卻也只會打自己女兒出氣,連自己女兒深夜被人劫走,都一無所知。玉兒被人下了劇毒,被人逼迫簽下契約,被人算計失身,被人羞辱冷落的時候,爹爹,您在哪兒?」
楚懷英頭裡「嗡」的一下。身體猛地一晃道:「你說什麼?!」
楚玉拿開手,露出唇角流下的血絲。指了指自己的臉說道:「你打了我,明天師兄若是問起,我該怎麼回答?爹,不如您教教我?」
楚懷英僵直著背,聲音艱澀道:「玉兒,你,你別忘了,你是楚家人!楚家,不只你我,還有幾百口人和無數族人。楚家,不能為你的任性……陪葬。」他側身不去看楚玉,低聲果決道:「你自去吧!」
楚玉「呵」的一笑,譏誚道:「難道爹爹以為,玉兒以死求全,楚家便能萬事大吉了嗎?如果這樣可以,玉兒不會憐惜自己這條不值錢的賤命。」
她深吸一口氣道:「我曾親耳聽到,南宮越與那童小小說過,他留玉兒在宮裡,不過為了穩住爹爹的心。他說爹爹居功自傲,心大過天。爹,您說,等他真正掌握了大權,接下來,會做什麼?」
楚懷英額頭冒出一層細汗。他現在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徹底。為人臣子,最忌功高震主,恃功求償。而他,卻犯了這天大的忌諱!…
楚玉靠近父親,雙手扶住他的手臂道:「爹,南宮越不是安王的對手。玄國軍隊很快就會再次陣兵月國,待朝廷軍隊調往邊關,安王豢養的近十萬將士會乘機逼宮奪權。爹,到時,南宮越一定會讓爹爹第一個衝上去,這樣一來,既可給安王勢力一個迎頭重擊,又能趁機除去爹爹您這個心腹大患。」
「就算如此,也是爹爹職責所在,雖死尤榮。」楚懷英抬臂揮開楚玉的手,沉聲說道:「傳說:得靈魅者得天下。陛下身邊有靈魅相助,是秉承天意的天子,天意所在,非人力所能阻之!」
「哈哈哈!」楚玉仰天大笑,半晌方抬手抹去笑出的淚水道:「靈魅?爹爹也說過,那是傳說!現在神女國大祭司和聖女拂風,已經製造出一種蠱毒,可使靈魅徹底忘卻南宮越。爹,失去靈魅,南宮越有的,只有閿月宮。而閿月宮現在在乾慶帝蠶食下,其勢力已經大不如前。難道他還能千里迢迢喚回閿月宮人,用來對抗近十萬精兵強將嗎?」
楚懷英繼續沉默,心裡卻是一片悲涼。
楚玉輕聲道:「是以死盡忠,還是險中求貴,選擇的權力,不在於爹爹。」
楚懷英目光一閃,頓時明白了楚玉的意思:外面的那些,一定是南宮暘的人。所有人都看到自己與司馬雍走了進來,看到自己走入內室。
而內室中,有南宮暘!
至於自己與南宮暘曾說過什麼,或許無人會在乎,僅此一條,已經足夠抄家滅族之罪!
一旦自己拒絕南宮暘,只要從這裡走出去,這個消息很快就會傳到南宮越耳朵里。至於死一個司馬雍,對南宮暘來說,損失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楚懷英臉色灰白,滿是頹廢之色,往日挺拔剛直的脊樑似是承受不住突如其來的重負,無奈地彎了下去。
楚家,完了!是他的剛愎自用、狂妄自大,將楚家帶入了萬劫不復之地!
他看了楚玉一眼,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緩緩走了出去。
楚玉被父親這一看,嚇得倒吸一口涼氣:那是一種陌生的、噬血的、滿是絕望與殺機的目光!
她身子一晃,眼淚再次流了下來:這一次,不管成功與否,或許自己以後,再不會被楚家人所承認了吧?
見楚懷英失魂落魄走出,司馬雍剛要上前,被南宮暘伸手擋住。
楚懷英跌跌撞撞出了太尉府,魂游般向街上走去。
米九兒連忙迎上來,抱住楚懷英的手臂嬌聲喚道:「爺!」
「滾!」楚懷英殺氣騰騰喝斥一聲,頭也不回加快了腳步。
米九兒不屑冷哼一聲,轉身進了太尉府,沒過多久,又捂著臉從府中跑出,眼淚汪汪地跟在楚懷英身後。一輛馬車很快追了上來,楚府侍衛將兩人扶上馬車,向楚府方向馳去。
楚懷英回到府中,在書房中一直喝酒喝到天亮。
整個書房中一片狼籍,到處是碎掉的玉器寶瓶的碎片,楚懷英斜躺在書案旁,仰臉往嘴裡灌進一口酒,隨手將酒瓶用力摔了出去,發出一聲巨大的碎響,接著大喝道:「再,再拿酒,酒來!」
楚雄飛去郊外打獵,天亮方歸。聽到父親醉酒大罵的聲音,忙往書房方向跑來。
楚懷英一見楚雄飛,爬了幾次好容易爬了起來,身形不穩地指著楚雄飛喝斥道:「你,這麼晚才回,去哪兒鬼混去了?嗯?」…
楚雄飛皺著眉頭,扶住楚懷英道:「爹,您喝醉了!」
楚懷英用力甩開他的手,大聲喝道:「我,沒醉!」
楚雄飛無奈道:「好好,您沒醉,爹,孩兒扶您去休息。」
楚懷英順從地由他扶著,嘟嘟囔囔說道:「我,我要九兒!」
楚雄飛回頭環視一圈,疑惑問道:「九兒是誰?」
米九兒羞紅著臉,裊裊娜娜走到楚雄飛身前福了下去,稱道:「奴米九兒,見過少將軍。」
楚雄飛低頭,恰好看到米九兒偷望過來的、滿是傾慕的眼神。他心中一陣厭煩,冷冷說道:「你是何人?」
有人在他耳邊低語一番,楚雄飛點點頭道:「你跟來,服侍父親歇下。」
米九兒低聲應是,目光閃爍著扶住大醉的楚懷英,手總會在不經意間,與楚雄飛的手輕輕觸碰。
楚雄飛忍著心中不適,將父親扶至內室。
剛轉身準備離開,忽聽一聲驚呼,楚雄飛連忙回頭,迎頭一棒倏然而至,他眼前一黑,接著便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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