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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蕭一臉沉靜的走進來,畢恭畢敬地站在病床前問:「董事長,您叫我進來?」
何則林示意何連成扶他坐直身體,對何蕭說:「如果有我住院的消息傳出去,想辦法解決。明天有一個我必須參加的會,你把會議資料準備好。」
「董事長,您現在這樣肯定不能回去開會。」何蕭一臉擔心,語氣誠懇。
何連成聽到這兒臉色微微動了一下,我看他張嘴想說話,悄悄捏了一下他的手。他雖不明原因,還是忍了下來。現在這個時候,既然何蕭想表現,就讓他表現,看到底能鬧出多大的水花。
剛才何則林雖然極氣何連成,但舉止間的親昵卻是旁人不能比的。細想也能理解,畢竟是自幼在自己跟前長大的孩子,父子間有許多不為外知道的共同經歷。
何則林擺擺手示意何蕭住嘴,可能是嗓子不舒服,向何連成招了一下手。何連成拿起手邊的杯子遞了過去。
他喝了一口水潤了一下嗓子才繼續說:「你替我去參加……」
話說到這裡時,何則林停了下來,看了看站在他床前的兩個男人。我站在一旁也悄悄打量著何蕭的變化。他神色如常,絕對沒有半分欣喜或者驚訝;何連成挑著眉,一副要看好戲的樣子。
何蕭剛準備應聲,何則林慢悠悠地說:「你替我去參加……也不太合適。」
何連成不動聲色,眼睛裡有了得意,何蕭功力再厚,此時也稍微有點要破功的跡象。他微微一低頭說:「這種會議,少董才是最合適替你參會的人選。」
「他——」何則林拉長了聲音,特意側過頭上上下下把何連成打量了幾遍,才慢悠悠地說,「也不太合適,吃喝玩樂還可以。」
「爸!我怎麼就不合適了?」何連成忍功顯然沒有何蕭好,我一個沒拉住,他的話衝口而出。
他叫爸叫得清脆響亮,簡直是赤果果在打何蕭細嫩光滑的俊臉。
明里暗裡,不少人知道何蕭與何則林的關係,但是他偏偏就是不能公開叫何則林一句爸!估計現在這種局面,與何連成媽媽去世之前的安排也有關係,說不定何則林有什麼不敢違背的承諾。
「你要是出色,就不會意氣用事,瞧瞧你盤在手裡的都是什麼爛資產!」何則林此時精神恢復了一些,說話時臉上的表情又恢復了原來身居高位的氣度,一個眼神都讓人覺得有壓迫感。
當然,這都是我的感覺。何連成大概從小就是在這種眼光下長大的,絲毫沒覺得何則林的眼神迫人,漫不經意地說:「老爸,我記得你告訴過我一句話,說什麼先胖不算胖,後胖壓塌炕。對吧?」
何則林聽到他這種有點以文不對題的俗語,像是想到了什麼美好的事情,眼神一柔說:「那是你剛開始學騎馬,一個下午都沒坐直身子,自己回去報氣得沒處撒脾氣,挨著個兒去砸我博古架上的花瓶。整整一套汝窯的天青花瓶,幾分鐘變成一堆碎瓷片。」何則林說著,語氣里都是惋惜和恨鐵不成鋼,「你呀,脾氣急,沉靜不下來。做什麼都想馬上看到效果,很多東西都是需要花時間積累的,積累經驗還有機會。欲速則不達,這個道理都不懂。從小不懂,到現在還是不懂!」
我聽著他們父子間的談話,看著兩人臉上積了一年多的冰霜在慢慢消融。何連成眼睛裡有一點抱怨和撒嬌的情緒一閃一閃的。
何蕭站在一旁裝作自己不存在,臉色如常的白,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的鞋尖,就像鞋尖上開了一朵花。
「那我還記得你曾經說過,現在的社會就要掙快錢,這可是藍華開業的時候,你特意送給我的話。」何連成靠著一旁的柜子,身子微微斜著,說不出來的慵懶寫意。
「那段時間見你情緒消沉,辦事沉穩了很多,我怕你糾往過正。」何則林微微笑了一下,老人的聲音很渾厚,屋子裡浮蕩著的都是他低低的笑聲。
何蕭終於忍不住了,他往後退了一步把自己從背景板轉換成活人,輕咳了一聲。
何則林這才注意到何蕭也站在一旁,臉上緊了緊說:「明天的會你們兩個一起參加,連成你負責前半部分,何蕭你負責後半部分,都是你們所專長的。開完會以後,過來和我匯報。」
何蕭應了下來,問:「董事長,要是沒其它事,我就先回去準備材料了。」
「去吧。」何則林說完,讓何蕭先離開。
何連成在何蕭離開後,從我手裡接過寬寬逗著寬寬說:「寬寬,叫爺爺。」
寬寬算是寶寶當中學話比較慢的,現在七個多月了,還沒開口,只會發出一些可愛的哦哦聲,就像是熱情地和人打招呼一樣。
何則林臉上的線條更加柔和,讓何連成把寬寬放到他懷裡。小東西不喜歡被陌生人抱,一被何則林抱住就扎手紮腳地往外爬,一隻手揪著何連成的袖子不肯鬆手。
何則林用手點了點他白白嫩嫩的小臉蛋說:「別拿寶寶當擋箭牌。我對你不會再心軟,藍華經營成這個樣子,不能由你胡鬧下去。下個月開始,不准你從集團帳上支一分錢出去,要是生活困難,我可以接濟你。」何則林的話差點把何連成氣個倒仰。
他瞥了自己老爸一眼,用很不服氣的語氣說:「從去年我和樂怡在一起以後,從來沒在集團財務支過一分錢,你不信可以去查。」
何則林一挑眉,還真不肯相信,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撥了過去,開口就問:「去年到現在,連成一共從他的個人子賬戶上支出去多少錢?」
那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他又問:「最後一筆支出是幾個月份的?」那邊不知道又說了句什麼,他說:「哦,我知道了。」
他掛斷電話以後,忽然嘴角真正露出一個笑容伸手在何連成肩膀上拍了一下說:「臭小子,終於讓我刮目相看一次。」
「怎麼樣,我說過我成家以後絕對不再像從前那樣荒唐,你還不信。」何連成此時真正的得意洋洋起來。
在何則林面前,他時不時就露出小孩兒的心性,說話辦事跳脫很多,這段時間好容易堆出來的成熟感,片刻之間土崩瓦解。
「你是不是錢不夠花,拿資本金去敗家了?」何則林又問。
「老爸,你不相信我,還不相信你們總部派去的人,審帳的審帳,審查的審查,我要真那麼做了,你早知道了。」何連成覺得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眼角眉梢都露出小孩子在父母面前的那種撒嬌和不服管姿態。
「好好,那這段時間你怎麼生活的?」何則林已經完全無視了我,也無視了在他懷裡,用手不停摳著他扣子的小寶兒。
他此時的神情,已經從剛才的恨鐵不成崗,轉換成害怕兒子在外吃苦受累的樣子。就像是父母見到了剛上大學的孩子第一個假期回家。那種關切,半分也不做假。
「我有老婆養啊。」何連成雷死人的話脫口而出。
「你……花女人錢,你也好意思!」何則林臉上馬上收起了關心,變成了一副嫌棄樣兒,語氣微微嚴厲了一點。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一家人嘛。再說,你不也被我媽養過?」何連成挑眉賊兮兮地笑著說。
「我沒同意你們的婚事。」何則林臉色不大好看起來,打斷了何連成還想說出來的話,非常直接地表達了他的不同意。
「你這麼固執為什麼?」何連成一下站直了身子,柜子被他猛一晃,響了一下。
何則林抬頭看了看我,用很平和的語氣說:「林小姐,你能先出去一下嗎?我有事想單獨和連成談談。」
何連成幾步來到我身邊,伸手把我摟在懷裡說:「我和她,還有你懷裡那個,現在是一家人,有什麼事兒當著我們面兒說就行,我們之間沒什麼可隱瞞的。」
我看著何則林的臉色已經開始要難看了,輕輕從何連成懷裡掙了出來說:「我先帶寬寬出去,你們慢慢談。注意不能讓病人太激動。」
說完我從何則林懷裡抱起寬寬,轉身出了門。
病房旁邊就是一間護士室,我進病房之前讓元元和童童在護士室等著我。推開門走進去,兩個小東西坐在椅子上正在打瞌睡。
元元聽到我進來,迅速睜開眼睛,確認來人是我時,低聲問:「媽媽,我想睡覺。什麼時候才能回家睡覺呀?」
童童趴在元元的腿上已經睡著了,我懷裡抱著寬寬,眼前還有一對困得不行的孩子,看著孩子們的樣子,我想馬上回家去。
元元和童童周末兩天沒休息,又是乖巧聽話地配合換衣服、擺pose,又是體貼晚上陪我去看望葉子。本來孩子正常的生物鐘每天晚上九點上床睡覺,中午還有一個半小時午休,這幾天真把兩個小寶貝兒累壞了。
護士室安靜,才進來不到一分鐘寬寬已經在我懷裡睡著了。我看看時間到了晚上十一點半,決定不管何則林與何連成會談到幾點,我也準備先帶著三個小的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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