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秋感覺腦袋有點麻麻的,像是不斷有微弱的電流通過。
她下意識地就端起咖啡輕輕抿了一口。
苦澀、醇厚、撲香、柔軟、綿和……
咖啡的口感很有層次感,味道也很醇厚。她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調製咖啡的技藝很高超,最起碼這杯咖啡比她之前喝過的要好不少。
即便不怎麼喜歡咖啡,黎清秋還是不自覺地被這份獨特的味道勾起了嘴角。
顏承笑問。
「怎麼樣?」
黎清秋收起微揚的嘴角,放下咖啡,淡淡說:
「一般。」
「是嗎,看來我還需要學習。」
顏承從一旁取來一塊方糖和一小杯牛奶。
「或許加點糖和牛奶,你會更喜歡。」
黎清秋搖搖頭。
「最好喝,這裡也終究是虛妄的世界,你不必如此。」
「精神上的享受怎麼會是虛妄的。再如何虛擬的世界,你體會到了快樂都是實實在在的快樂。」
黎清秋輕嘲:
「不過是多巴胺給予大腦的錯覺罷了。」
顏承微微一笑。他沒有嘗試在「快樂」這件事上,與她辯論。
「既然如此,那還是說點實際的吧。」他半扣著腰,身體微微前傾,「跟我合作。」
「跟你合作,我能得到什麼?」
「你想要什麼?」
黎清秋稍頓,她沒想到顏承說出上下限度這麼大的話。
「關鍵不在於我想要什麼,而是我想要的,你能不能給我。」
「你只管說。」
黎清秋直勾勾地看著顏承的雙眼。很可惡,什麼都看不出來,眼前這個男人像是裝在俄羅斯套娃里的人,沒有任何弱點。
她想了想自己能從顏承這兒得到什麼。最想的肯定是知道他不會做夢的秘密,但她認為如果自己真的跟他達成合作,那麼這個秘密完全可以在合作的過程中慢慢去探索,完全沒必要當做是條件。
她眼皮耷拉著,微微沉頓後,正聲說:
「我要你跟我完全共享關於透明噩夢的一切秘密!」
顏承稍稍有些驚異。
「只有這個?」
黎清秋皺起眉。
「你很奇怪?」
顏承笑了笑。
「當然,因為我們如果合作,關於透明噩夢的一切我本來就會與你共享,畢竟你首先要知道它是什麼,才能幫到我。」
黎清秋狐疑地皺起眉。她不相信顏承這麼放得開,只當這句話是虛偽的笑面虎的糖衣。
當然,她之所以提出這個條件,是因為她本身就很想探究透明噩夢,不然也不會主動離開京城,來到東南岸監察司。她相信,沒有哪個夢師不對透明噩夢感興趣。
早在來知冬市之前,她就聽聞觀察者市場裡,那些陰影中的竊夢者正在高價收購關於透明噩夢的情報。
「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
顏承的神秘讓黎清秋很不安,她無法真的相信他的話。
「身為一個高級夢師,你自己能判斷。」
自證是最無聊的一件事。
黎清秋依舊沒有答應顏承,她下意識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顏承嘴角稍稍揚起,看樣子,她並不覺得「一般」。
「你應該知道我是監察司的人。」
「當然。」
「那你是要跟監察司偵查處黎清秋合作,還是要跟高級夢師黎清秋合作。」
顏承很欣賞她時刻拎清身份的態度。他需要這樣一個時刻保持理性的人。
「顯而易見,高級夢師黎清秋。」
黎清秋微微低頭,然後站起來,伸出手:
「希望合作愉快。」
顏承笑著伸出手。
「合作愉快。」
黎清秋決定做一件事後,就不會再背包袱,放鬆不少,肩膀微微往下沉了沉,然後問:
「我該怎麼聯繫你?」
她剛問著,就看到顏承拿起一塊毛巾在擦拭自己剛握完手的右手。她神情頓時一僵,這算什麼?嫌棄我手髒?但瞧著顏承的表情又沒有任何負面表現。
也正因為他那麼淡然,那麼毫不在意,黎清秋的自尊心反而受到更強烈的下挫。
她連忙做一個深呼吸,平復自己略微躁動的心情。
顏承沒注意到這一點,也對此毫不在意。
「兩個辦法。一,你需要聯繫我直接侵入我的意識,然後我會帶你進入我的第七感空間;二,我給你我的住址,我們直接面對面交談。你選擇哪一個?」
黎清秋微微把右手握成拳頭。
「我認為像這種深度合作,我們最好有更加深入的交流。所以,面談吧,當然,在這裡交談也可以是一種聯繫方式,畢竟這裡看上去比打電話什麼的要隱秘得多。」
「你考慮得很周到。」
黎清秋忽然意識到,自己甚至還不知道這個男人叫什麼名字。
「所以,你該做個自我介紹了。」
顏承點頭笑著說:
「我叫顏承,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也可以叫我顏先生。」
「顏承……」
黎清秋念叨幾聲後皺起眉。她感覺這個名字自己似乎聽過,但猛地一想又想不清楚。
顏承繼續說:
「關於我的住址,我會用思維碎片的方式放在你的意識里。」
黎清秋還沉浸在「顏承」這個若即若離的名字里,有些愣神。
顏承見她發呆,便笑問:
「黎小姐,要再來一杯咖啡嗎?」
「咖啡?」
黎清秋驚覺回過神來,然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歉意地點了點頭。
顏承當作是她想要再來一杯咖啡了。
於是,第二杯咖啡送到她的面前。
黎清秋微微愣了愣,知道顏承會錯意了,但也沒有解釋,靜待咖啡稍涼後品嘗起來。
畢竟,沒有誰會和美味作對。
安靜的咖啡館裡,顏承是優雅的咖啡師,黎清秋是美麗的客人。
顏承喜歡黃昏的迷濛感,於是讓夕陽餘暉從窗外灑進來,鋪在咖啡館的每一個角落。
這個瞬間,他覺得自己很富足,擁有一屋子的夕陽。
當黎清秋喝完咖啡,把咖啡杯放下的瞬間,靜謐而溫暖的咖啡屋頃刻崩塌。她的意識天旋地轉,再清醒過來時,看到的就是亮著微光的睡眠艙了。
鑽出睡眠艙,看了看工作檯上的各色材料,她像是初醒的小貓,輕輕伸了個懶腰,隨後離開工作室,去到廚房沖泡了一杯速溶咖啡。
然後她站在陽台上,看著同樣的夕陽餘暉。
她輕輕喝了一口咖啡,頓時覺得索然無味。
「顏承……我到底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