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
對峙並未持續太久,為了卻老父王翦心頭遺憾的王賁,猛然一揮手,命弓箭手上前。奪命箭矢,於夕陽將墜的天穹,交織為密不透風的箭雨,鋪天蓋地的向以司馬尚為首的趙軍射去。
「豎盾!」
司馬尚也是征戰多年的老將,王賁下令放箭之前,他已命軍中的盾牌手上前。一面面高達七尺的盾牌,迅速在趙軍前方組成一面銅牆鐵壁,迎接來自穹蒼的箭矢。
鐺!鐺!鐺!
羽箭撞在盾牌上,清脆的金鐵交擊之聲激盪,分外悅耳。
混跡於秦軍的天玄雙目圓瞪,欣賞著戰場上的慘烈景象。天玄雖效力於秦國,但他一直都沒完全下定決心。未來,或許是一位對秦國忠心耿耿,赤膽忠心的忠良;或許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的諸侯之一。
總之,親身來至這個波瀾壯闊、血雨腥風的亂世,發生的一切,明白無誤的告訴天玄,穿越者並非天之驕子。他,只能隨著名為時代的洪流,隨波逐塵。不過,無論未來走上什麼路,通曉兵法都是最基本的。
天玄的心神已被眼前戰場所吸引,極力觀察著軍隊之調動,軍陣之變化。
「戰車衝鋒!」
一波箭雨,雖有大半箭矢被豎起的盾牌陣阻攔,仍有一些零星的羽箭,通過盾牌間的縫隙,墜入盾牌陣背後的趙軍軍陣內,使一簇簇悽美血花爭相炸裂。箭矢方歇,王賁不假思索的命帶來的數十輛戰車上前,以戰車強大的衝擊力,撼動盾牌陣。
經過訓練的戰馬,在車上士卒的驅趕下,縱然身前是一道銅牆鐵壁,亦毫不留情的撞過去。盾牌陣再堅固,終究要靠盾牌背後的趙軍士卒那血肉之軀來阻擋。可想而知,只需被戰車撞擊數次,盾牌陣就將瓦解。
得!得!得!
以三十輛戰車強大的衝擊力撼動盾牌陣之餘,王賁再將兩千騎兵一分為二,自左右兩側包抄趙軍。待趙軍的盾牌陣瓦解,兩側騎兵與戰車三路夾擊,趙軍定會迎來慘敗。清脆的馬蹄聲落入天玄耳中,神色微變。
【王賁不愧為一代名將,對不同兵種的運用可謂恰到好處,猶如臂指。】
天玄自知,自己是戰場上名副其實的小白。前世記憶中,許多人穿越至古代背景的世界,憑那些戰爭術語,就可輕鬆挫敗群雄。對此,天玄只能說,他們太天真了。真正的戰爭,非但是鐵與血的碰撞,更對統帥調兵遣將的能力極其考驗。
不同兵種之間的配合,敵方軍隊的優點與缺點,己方軍隊該如何排布,乃至天時地利,這些都需指揮官考慮。粗淺的戰爭術語,或許能讓一位傑出的統帥眼前一亮,可想憑此戰勝一位真正的名將,未免太天真了。
嗚嗚嗚!
當天玄注意力沉浸於王賁的調兵遣將中,猶如一塊乾癟的海綿,吸取王賁這位當世名將無意泄露出的養分之際,若有若無的哽咽簫音再起。簫音融入血腥戰場內,卻並未被戰場之殺伐壓制,完美融入廝殺之聲。
唰!
恍若銅牆鐵壁般的盾牌陣,經數輛戰車的撞擊後,已然搖搖欲墜,手持盾牌把手的趙兵,承受莫大衝擊力後,虎口為之迸裂。作為統帥的司馬尚,通過兩側傳來的馬蹄之聲,知曉王賁正在調動兵馬,欲自兩側掩殺上來。
剎那間,司馬尚臉龐浮起濃濃絕望。
若是在擁有相同條件的情況下,司馬尚自忖自己未必會遜色於王賁。然而,王賁手握的是一萬養精蓄銳,士氣如虹的精兵;反之,司馬尚手頭兵馬,則是一支士氣低垂,幾不成編制的殘兵敗將。
加之,王賁以逸待勞,司馬尚根本來不及布置鹿角、絆馬索等物。
自覺必死無疑,司馬尚右手緊握劍柄,已做好事不可為,便拔劍自刎的準備。就在司馬尚絕望之際,忽有蘊著無盡惆悵的簫音,突破戰場之廝殺聲,傳入司馬尚耳中。
「怎麼可能?」
這個簫音,司馬尚再熟悉不過了。內中隱含的訊息,更令司馬尚遍布風霜的雙目圓瞪,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這是……」
那名趙軍小將伴在司馬尚身旁,面對陡然而至的簫音,小將遍布血污的臉龐浮起無盡激動,失聲驚呼。
刷拉!
司馬尚與小將驚呼過罷,不約而同的看向對方,眼中都隱著發自內心的狂喜。
剛剛還以為已到窮途末路的司馬尚,通過簫音內藏之訊息,找出了破局之法。
…………
時間稍退片刻,官道之畔的樹林中。
那名穿著深藍色開襟綢裙,腰間繫著深藍色絲綢,三千似白雪般瑩潤的髮絲以水晶頭飾紮起,光潔如玉的瓊耳以水晶耳墜點綴,半裸之玉臂、玉腿上懸著銀手環、銀腿飾,一對盈盈一握的玉足則套入一對藍色水晶舞屐內,純澈如玉的美眸佩著灰藍色眼影,眼角雙側各鑲著兩顆寶石,肉粉色的唇彩,仿若雪中仙子般的絕代佳人,透過茂密樹冠之縫隙,捕捉到發生在官道上的畫面,神色微變。
咔嚓!
潔白如玉的玉手,緊緊攥著一支存有精美竹葉暗紋的碧色玉簫,發出清脆聲響。
作為趙人,親眼目睹趙國最後一支真正意義上的軍隊,陷身殺局。試問,她豈能好受?
驀然,一股隱含煞氣的腥風自這名絕色女子身旁吹過,將她自沉寂驚醒。一對被玄冰封住的美眸圓瞪,下意識向感知到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道萬分熟悉,卻讓她萬分懷疑,自己是否墜入夢境的身影。
「李……李爺爺?」
出現在這名白髮女子身旁的,一名鬚髮雪白,身穿粗布麻衣,垂垂老矣,行將就木的老朽,仿若再普通不過了。但,白髮女子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這具貌似衰竭的軀體內,隱匿著何等強大的力量。一旦他再度出現在世人面前,又將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
剎那間,白髮女子那對似由玄冰雕琢而成的美眸滲出晶瑩光澤,顫顫巍巍喚道。
「小雪兒,好久不見了。」粗布麻衣,行將就木的老者,望著身旁的女子,慈祥一笑,「借你玉簫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