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大夥都憂心忡忡,潘金蓮那話語是對武松說的,說得極為小聲,可大夥都聽得清晰。
李逵喜得一對大手只見抓向潘金蓮肩膀,幸虧武松反應奇快,立刻出手阻擋,不然潘金蓮的肩膀一定給李逵抓碎。
李逵不以為忤,大聲問道:「嫂子,是誰?」
潘金蓮臉上一紅,低聲道:「奴家不懂武功,只是隨意猜測,也不知道對不對。」
「你說的自然是對的!不然你怎麼會那麼聰明給娘親用藥呢?」
大夥聽了忍俊不禁,李逵真是一個單純的人,明明方才還一直埋怨潘金蓮不懂治病,此刻又在奉承人家聰明。
潘金蓮知道事關重大,也不必嬌羞,「奴家聽聞,道士都懂得修丹練氣,二郎,我們不正是認識一位武功高強的道長麼?」
「對了!」武松也是性急的人,立刻半蹲了身子,「李大哥,你扶老太君上來,我背她去找道長!」
「好!」李逵立刻扶著老太君上了武松的後背。
「二郎,道長在山東,從這裡去不是一兩天可以到達。」潘金蓮說道。
「不打緊,便是半月一月也不打緊啊,早一天去也是好的!」
「武松說得對!」
武松跟李逵倆人都是急性子,邵非想一聽,立刻制止,「都頭,之不行,老太君的眼疾是由於操勞擔憂引起的,你這背著她去山東,這一路的折磨,只會令病情加重。」
「那我自己去,把一清先生請過來。」
「二郎莫急。」潘金蓮笑道:「你此去山東一來一回耗時甚多,況且一清先生也未必就一定到了山東,若然撲個空呢,方才道長不是說有三個方法麼?這才是第一個,還有兩個。」
「不錯!道長那另外的兩個方法是什麼?」武松急忙問道。
「都頭說的一清先生是否江湖上人稱『入雲龍』的公孫勝?」邵非想問道。
「不錯!常言道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說的便是邵老這般的人物!」武松不禁感嘆道。
「嗯,他是羅真人的首徒,羅真人是當代的活神仙,能請到他幫忙,治好老太君是極為容易的事情。」
「邵老,不要談論那牛鼻子了,你趕緊說第二個方法!」李逵急道。
「大夥請看,老夫的右眼跟左眼有什麼區別?」邵非想指著自己的右眼珠。
小煙是最好奇的,一來年紀小,二來邵非想已經七十多了,她也不顧忌,第一個跳了過去,仔細的看著。
「邵老,你右眼珠比左眼珠要明亮,就像那夜明珠一樣,會發光,難道你右眼是天眼,是用天上的星星做的?」小煙驚奇的說道。
「老夫只是尋常人一個,豈能有什麼異於常人之處不過你倒是說對了一點,這眼珠確實不是原來那個,而且老夫左眼看事物已經有點模糊,右眼確實清晰得很。」
武松等人聽了,都覺得十分奇怪,都湊過去看,果然,邵非想的右眼確實有點不一樣,是要比左眼明亮一些,特別偶爾有陽光照過來,還真是會閃耀生輝。
邵非想是大儒,懂得的事情十分多,他既然說到自己的眼珠,而此刻老太君也是眼睛有疾病,想來這個事情是有關聯的。
「邵老,你就不要賣關子了,把事情給大夥說來聽聽。」武松問道。
邵非想便把一件往事說了出來,在四年前,他的右眼開始視力模糊,看東西有點不清晰,在銅鏡上可以清晰的看到眼珠上似乎有一個小白點,而且隨之時間的推移,那小白點是不斷的擴張,所謂能醫不自醫,他自己不能診斷,便到處求醫。
可也不能治好,後來聽說陽穀縣有一位告老還鄉的御醫,醫術了得,便去求治,可惜經過半月的治療,仍舊沒有多大的喜色,他自討自己年紀老了,便是治好,也不能看多少年的事物,況且還有一個左眼可以用,便放棄治療,告辭回家。
在離開陽穀縣的時候,恰逢天公不作美,竟然下起了大雨,他只好躲在山神廟,廟裡面住了一個青年人,衣衫襤褸,胡亂的睡在草堆瑟瑟發抖,也不知是冷還是餓。
邵非想動了惻隱之心,把身上的乾糧分給他吃,青年人也沒有說話,抓起就吃,邵非想心道,好人做到底,自己給了他一餐溫飽,也只能救他渡過今天,明日呢,他索性再送了五兩銀子給那青年人。
五兩銀子足夠他過一兩個月,要是一兩個月他仍舊如今天一般,不事勞作,便是凍死餓死,也是自作孽了,青年人也沒有說話,反正邵非想給他銀子,他便收下,而且收了銀子,也不顧大雨,飛似的跑了出去。
李逵聽到這裡,哈哈大笑,「那直娘賊定然是要跑出去喝酒了!」
「我看未必!」葉孔目笑道。
「吃飽了不喝酒還能幹嘛?」李逵想了想,一拍大腿,「不錯,他定然是要去賭錢了!」
「除了賭錢,還有別的事情可做!」
武松也是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下去,所謂飽暖思吟欲,青年人大多衝動,吃飽了,有了銀子,去逛青樓也是有的,不過這裡有三位女眷,武松自然不能說出來。
「並非如都頭所想,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匪夷所思,便是讓大夥猜一百遍,也是不能猜到。」
邵非想繼續把事情說出來,他看著青年人急著腿跑了出去,其實心中想的跟武松想的差不多,難道他還會拿了銀子出去孝順父母嗎,要是有父母,也不會寄居山神廟了。
他不禁搖頭苦笑,不過大丈夫做事,但求無愧於心,自己看到青年人可憐,也是盡力幫助他,至於他日後如何,也是他自己的造化了。
邵非想也是個灑脫的人,能救了青年人也是好的,便心安理得了,眼看這場雨也不知道下到何時,索性在山神廟躺下便睡,明日再趕路吧。
「邵老,你便如此大膽,那青年人神經兮兮的,你就不怕他是妖怪變化,半夜來把你吃了!」小煙惶恐的說道。
葉夫人笑罵道:「世間哪有那麼多妖怪,況且邵老一片好心,行為端正,自有百靈護體,妖怪豈能傷他。」
「葉夫人,小姑娘說的還真是老夫當時所想,老夫當時經歷了奇事,真以為有妖怪作祟。」
「啊?」大夥知道邵非想是大儒,自然不會撒謊,可有妖怪作祟也未免太過嚇人了吧。
「世上真有妖怪麼?」小煙有點害怕,緊緊扯著潘金蓮的衣袖,探出小腦袋,「老太君,你見多識廣....」
「老太君自然是不會見過那事物的。」武松笑道,可連忙解釋:「倒不是說老太君有眼疾,而是李大哥自有一股殺氣,除非那個妖怪是傻的才會過來!」
李逵聽了十分滿意,大夥都忍俊不禁,不過看著李逵那雙紅眼,的確是沒有妖怪敢靠近,老太君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此刻只是想知道有什麼方法可以治好自己的病,有沒有妖怪她倒也不在乎,反正邵非想好好的便在這裡,就算是有妖怪,也是虛驚一場。
既然老太君沒有說話,大家的注意力便在邵非想身上,邵非想繼續說了,他在山神廟誰到半夜,感到眼睛十分不舒服,就像天亮時候,陽光照在眼睛上一般。
老人家一般睡覺比較警覺,心水很清,他知道無論如何也不會是天亮,便張開了眼睛,只見那青年人手裡拿著一把十分細長的小刀呆呆的看著自己,而在自己的四周都點了篝火,光如白晝。
邵非想心想估計是那青年人看到自己有銀子,起了歹心,要搶奪自己的銀子,銀子給他倒是無所謂,可看青年人的樣子倒像是要謀財害命,他心中激憤,自己好心救了這人,反倒給這人害了。
「邵老,他不會害你。」潘金蓮小聲的說著。
邵非想微微一愕,問道:「夫人如何得知?」
「他在最淒涼的時候受到你的恩慰,自然是感恩戴德,怎麼會有歹心,便是有一點歹心,只要有丁點良知,他也不會行兇。」
大夥聽了都不以為然,本來以為她有什麼獨到的看法,世上恩將仇報的事情,幾乎每天都發生,正常到極點,不過也十分讚賞她的善良。
「夫人,你認為他不會謀害老夫,他倒是要做什麼?」邵非想倒是十分有興趣想知道潘金蓮的判斷。
「奴家猜他定然是受了邵老的恩惠,看到邵老有眼疾,便使用仙法替你治療。」
「哈哈哈,夫人真是心地善良,正好配了都頭這等人物!」
李逵聽了不以為然,晦氣道:「要按嫂子那般說,給你治好了眼疾的竟然是個妖精,那你讓鐵牛如何去找一個妖精來給娘親治病?」
大夥聽了,只是微微一笑,明知道邵非想說的不會是妖精,不然他說出來幹嘛呢,大夥也不理會李逵,繼續聽下去。
邵非想知道自己是不能倖免,只得閉著眼睛等死,可那時候全身不知為何,沒有任何的感覺,不要說手腳不能動彈,便是眼皮也不能閉合。
只見那青年人把一支火把靠近他的臉龐,熱火把他的臉燒得刺痛,眼睛也是十分難受,可是也不能閉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人行兇,他手中的小刀往邵非想的右眼球上一割。
「啊!」
葉夫人,潘金蓮,小煙,都禁不住尖叫一聲,饒是武松葉孔目這兩位好漢也不禁動容,只有老太君閉著嘴不說話,立刻神色自然,一點感覺也沒有。
青年人的刀刺進了邵非想的右眼,邵非想沒有半點疼痛的感覺,只是右眼隱隱的感到一陣冰冷,也不知是來自於刀鋒還是內心。
刀鋒在右眼珠上輕輕一剜,其實也就是很短的一陣,可邵非想卻像過了半輩子那麼久,那恐怖程度比殺死他要恐怖十倍。
他很想合上左眼,不願意看到這情景,可偏偏合攏不了,在那明晃晃的小刀上,掛著一個白色的事物,很薄很小,青年人隨手一扔,往刀鋒上倒了些許烈酒,放到火上炙烤。
待刀鋒涼了之後,在上面又掛了一個閃閃發亮的事物,用刀鋒送進邵非想的眼珠裡面,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加恐怖,也更加的匪夷所以。
青年人拿了一根細如牛毛的繡花針,在邵非想的眼球上縫合,邵非想是嚇得暈死過去。
「哎,想來老夫還是膽小,竟然嚇暈了。」邵非想自嘲道。
到了那個時候,大夥都猜到了,估計是那青年人把那個閃閃發亮的事物放進了邵非想的眼珠,他的右眼又恢復了光明。
大家都覺得這是天方夜譚,根本不可能,可是邵非想也不會撒謊,武松倒是覺得很正常,不過也十分讚嘆那青年人的醫術。
其實他做的不過跟現代做的白內障手術差不多,眼睛是靠眼球的一塊晶體反射成影像,所以能視物,那晶體發生病變,成了白色,不能起到反射的作用,眼睛就看不到事物了,只要把它剔除出來,換一個人工的晶片,就能恢復,這是一個極為簡單的手術,可現在說的是千年以前的北宋,那就十分了得,兼職就是匪夷所思。
「邵老,那青年人是否姓安?」葉孔目急忙道。
「不,他並非安道全,也非任何一個名醫!」邵非想直接明了的把葉孔目的猜想都斷絕了。
小煙忙問道:「邵老,他是神仙還是妖精?」
「都不是,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人,跟你我一樣,只是醫術精湛,當時老夫醒來後,已經是天亮,眼上蒙了黑布,身體卻是可以動彈,扯開黑布,眼睛竟然就復明了!」
小煙覺得十分神奇,「邵老,為何他醫術如此精湛,怎麼就不是名醫呢?」
「真正的名醫都是不出名的!」邵老捋著鬍子說道。
小煙一臉茫然,武松笑道:「小煙,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都頭,你不要講跟邵老一樣恐怖的故事就可以了!」
「我這故事一點都不恐怖,扁鵲你應該知道吧,就是戰國時候的名醫,他又三兄弟,他是最小的,一次皇帝問他,三兄弟之中,誰的醫術最好,扁鵲說,老大最好,其次是老二,自己最差。」
「不對!」小煙搖頭道:「扁鵲連我這小丫頭都聽說過,可是他兩個哥哥是麻雀還是烏鴉,我也不知道,都頭你知道嗎?他們都沒扁鵲出名,自然就不是名醫了!」
「噗!我也不知道他哥哥叫什麼名字,不過應該也是姓扁的,而不是姓雀的!」武松笑道:「當時皇帝也是那麼說的,扁鵲解釋,說老大醫術最精,能令人預防疾病,就是能把認得身體養好,既然身體好了,就不會得病,人不會得病,自然就不會找他治病,誰知道他醫術有多好呢!」
「老二便是看到病人在發病初期,就立刻診治了,所以大夥都以為他只能治療一些小病,殊不知凡是大病都是由小病演化而成的,而扁鵲,沒有老大,老二那本領,只能等到病人的病情都展露出來了,才去醫治,他醫治的人都是重病病人,所以大家都說他醫術最好!」
「都頭,聽你那樣說好像有道理,可也好像沒有道理,總之老大和老二是沒有治療過病重的人,除非他們也能像扁鵲一樣,治好幾個重病病人,不然還是不能令人信服!」
武松第一次看到扁鵲的故事,也是十分以為然,認為他兩個大哥的醫術的確比扁鵲高,可現在聽小煙說,也不無道理,凡是行醫的,最講究經驗,要是你沒有治療重病的經驗,光有理論也是不行,特別是做一些手術的事情。
大夥聽了,也只是當做一個小插曲,都想要知道邵非想後來發生的事情,因為這個事情關係到老太君眼睛是否能復明。
邵非想自然知道大夥的意思,把事情繼續說下去,他在山神廟醒來之後,身體可以動彈了,揭開眼睛上的黑布,右眼竟然復明了,而且沒有一丁點的疼痛。
青年人坐在火堆旁,為邵非想熬製了一鍋白粥,說他眼睛剛好了,應當吃清淡的食物。
邵非想知道青年人替自己治好了眼睛,十分感激,青年人卻說,自己是報恩而已,沒有他的乾糧自己早就餓死了,沒有他的銀子,也買不到替他治病的工具,況且,他也沒試過如此替人治病,只是知道方法,沒有試驗過,也不知道行不行,若然失敗了,便是害了邵非想。
邵非想倒是無所謂,說自己已經那麼大年紀了,本來右眼就是看不到事物的,便是沒治好也是如此,倒是現在成就了一位名醫,以後能造福更多的人,他是感到十分高興。
可他也是擔心眼睛裡面的線怎麼消除,青年人說,那線是用特殊的藥水浸泡過,過得一兩天,自己會溶解,不需要拆出來。
大夥聽了,對這個年青人十分嚮往,李逵忙道:「邵老,這青年神醫你可知道姓名?此刻可是仍舊住在陽穀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