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艾嶺跟柳春芽兩人架著車準備走,二寶三寶打牛車一趕出來就盯著不動了,他倆以前多次跟著趕過集,喜歡往人多的地方湊,還能得不少好吃的,好多不認識的人的美聲誇讚,這倆小東西可是記的牢牢的。
梅畫怎麼拉怎麼哄倆人也不鬆手,一人抱著艾嶺的腿,一人抱著柳春芽的腿,最後沒辦法劉芬芬請示了當家的,得了首肯,便叫大兒子倆人帶著去,因為是陰天,又怕他們冒雨往回趕,便允許倆人要是趕上下雨就在親家住一晚也不方事,給雙寶帶上換洗衣服,在倆人如願以償的樂哈哈的笑聲中望著人走遠。
「還是我大兒子聽話。」梅畫頗覺的受傷,蹲下-身體摟著半高的大芝麻,爺倆親香膩歪一回找安慰。
在劉芬芬眼中,哪個孫子都是心頭肉,傾身牽起大孫子軟軟的小手拉著人往院子裡走,回頭跟梅畫說,
「你這就跟我去一趟毛毛家,莫再耽擱了。」
梅畫一手揉著腰,知道這一趟躲不開,就樂著說道,「好啊,芝麻跟你爹去地里,晌午阿麼給你做好吃的。」
大芝麻懂事的大力點著腦袋,嫩聲嫩氣地回答,「我知道阿麼,我會幫爹爹做活的。」
劉芬芬心疼孫子,忙阻止道,「芝麻跟著去玩便罷了,稻田裡濕氣重,莫往深處去,這時候最容易犯濕熱了。」
「我曉得了,祖麼麼。」大芝麻仰著小腦袋眼神亮晶晶的回答。
艾奇扛著農具領著大兒子去耕地,這邊劉芬芬拎著籃子抱著四寶跟梅畫一起串門,大哥兒搖搖晃晃的手裡抓著兩個核桃走在梅畫身旁。
兩家隔著三條胡同,倆人到的時候艾毛毛正跟他的大兒夫和水兒一起嗮乾菜呢,
「喲,小畫來了,可是輕易見不著你,快進來快進來。」艾毛毛一邊高聲迎客,撲著圍裙上的菜葉子,一邊催著水兒去拿果子給兩個小傢伙。
劉芬芬抱著的老四寶被毫升家的接過去,還別說,這一路可把他手累的酸疼,不過再累也高興,走到院子當中將籃筐放在石桌上,隨著他的話戲虐道,
「見得著見不著的他不都長那樣麼,想他了你就去家裡看他,又不是十萬八千里的!」
艾毛毛惱他一眼,拉著梅畫坐在餘外的兩個石凳上,故意挑撥道,「你嬸麼說話可是讓人噎著的慌,咱不搭理他。」低頭瞧瞧他肚子,關心的問道,
「這些日子可好?月份大了要多加小心,家裡有什麼活也不要急,做不來的就讓春芽幫你,你哥不也經常過去麼。」
他這還沒知疼著熱的說完,劉芬芬又陰陽怪氣的了,哼哼道,「你關心的這些話只留在肚子裡吧,你以為他是個給自己找罪受的啊,快甭叫我心痛了。」
梅畫只在旁邊笑著,一時沒插話,艾毛毛深知劉芬芬這人是徹頭徹尾的反覆無常利己主義的性子,便嗔道,
「你又心痛什麼了,我們說我們的,你只吃果子吧,再不干涉到你。」
毫升家的把自己兒子抱出來跟四寶和大哥兒一起玩,水兒倒了端了一壺蜂蜜水出來。
閒說了幾句話,劉芬芬將籃子裡的包裹拿出來往艾毛毛身前一推,上面還放著一個摺疊的巴掌大小的紅紙,臉上得意的說,
「這是親家著人送來的,昨兒夜裡他有些不得勁兒,這才過來,親家的一番心意,莫要推辭。」
艾毛毛一年收梅畫家的節禮五六回,也不像剛開始那般一驚一乍的,看著眼前的一個大包裹,有些盛情難卻道,
「這如何使得,回回忘不下我們,可是再沒有親家這般客氣重禮的。」
梅畫今兒起的早,往這一坐有些睏倦,強打著精神支撐著,劉芬芬瞄他一眼,替他說道,
「客氣不客氣的我們也不能往外推啊,來人趕了大半個月的車,就吃了一頓飯便回了,我給親家捎回去了些乾菜,只盼他們不嫌棄就好,唉,」劉芬芬一拍大腿,
「嫌棄也沒法子,咱們可不是家財萬慣有那些金銀軟玉的,畫畫說的那叫什麼,哦,禮輕情意重,物件不值錢,可全了咱的心意,你說是不?」
艾毛毛昨兒聽說二奇的岳家又來人了,只沒想到都沒住下就走了,想必是人家府中的僕人送來的,趕著回去給主子報告。
看了一眼始終笑意盈盈的梅畫,非常誠懇地道,「瞧你說的,親家雖然高官厚祿,可我覺得最是平易近人的,不看別的,端看小畫這樣的品格,親家就不是那等眼高於頂的人家。」
正說著話,大門口處傳來一陣吵嚷,家裡又來了旁人,艾毛毛緊著叫大兒夫拿了禮送到屋裡。
來人是村里南邊住著的一個夫郞,原來是家裡兄弟間又打起來了,他這是緊跑慢跑請里長過去說和調停,
艾毛毛極其不悅地指著他大聲訓道,「你們家成日裡三天兩頭的干架,還當是不懂事的娃子麼?里長不干別的天天光給你們拉架了,現如今多好的日子還不知足,臉面也不要麼?」
那三十多歲的夫郞想必是常來報信,此刻也不臉紅也不羞愧,只不過因為其有他夫郞在場,臉上難免有些不好意思,語氣也透著討好,
「您甭氣著,像您說的這也不是一兩回,我這也不是求不到旁人麼,只有里長能鎮住人。」
艾毛毛不願看他諂媚的樣子,不言不語,轉頭叫毫升家的去二大爺家找里長,他先跟著人過去,這頭又對劉芬芬跟梅畫不好意,說改日再坐一起說話,哪知幾人剛出了大門又碰上另一人,不是別個,正是劉芬芬找的媒婆,只見那媒婆一拍巴掌,眉開眼笑道,
「艾夫郞,可找著你了,你家大鎖頭看家,虧著有人見你來這了,我這不趕緊巴巴的找來了。」
不說艾毛毛心裡一個咯噔,劉芬芬倒是喜氣洋洋起來,他自是知曉媒婆來的目的,也不多說,抱著四寶領人就往家走。
艾毛毛這會兒生恨過來亂事的夫郞,不然他一定得跟上去仔細聽聽,這可是關心著他家水兒一世的前景呢。
這頭劉芬芬跟梅畫到了家,上了橘皮水,媒婆天花亂墜誇了梅畫跟兩個娃子一道,上天下地能用的上的好話都說盡了,捧的劉芬芬越發輕飄飄起來,不過劉芬芬雖然偏愛炫耀和虛榮,可他不會昏了頭,自家男人曾經告誡過自己,人的情緒激昂時是最容易犯糊塗的時候,所以,無論開心或者憤怒,頭腦中必須留有一絲理智,須知,無論是哄你高興或者刺激你生氣的人,必有所求;當然,家人除外。
劉芬芬興致盎然,笑眼清澈,「憑你一張巧嘴啊,在沒有辦不下的事,今兒你來,想必是有眉目了?」
媒婆四十多歲,頭上插著兩隻銀簪子,流蘇隨著他的動作搖擺,悉悉索索,叫人頭暈,偏他還喜歡搖頭晃腦,好像特意顯擺一樣,臉上塗著腮紅抹著粉,嘴上滴溜溜的紅,穿的也是一身精棉細織的通體長裙,上面繡的全是花。
劉芬芬只覺得一陣眼暈,還好很快鎮定下來,急著性子催問,「有幾個合適的?你都見過了?模樣如何?」
「嘻嘻嘻……」媒婆拿著紅色的手帕掩嘴直樂,翻翻眼皮,咂著嘴兒道,「嘖嘖嘖……瞅把你急的,你既然託了我我還能不放在心上。」
劉芬芬跟他也算是二次合作,再者這人就是後方村的,離的近,到不怕他弄虛作假,於是收回前傾的身子,穩穩神態,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水,而後非常淡然的道,
「我自然信你,不然你可掙不上媒銀了,你要知道我們村里不少待嫁的哥兒可都盯著我家二小子呢。」
媒婆又捂著嘴自嗨自樂了一會兒,等吊足了人的胃口才慢慢將自己篩選出來的人報給他。
梅畫一回家就躺倒睡了,雖然很好奇未來的二弟夫,可瞌睡蟲趕不跑只能老老實實睡覺,四寶兒和大哥則在小床里玩玩具。
天空陰沉的越來越暗,估計不多時就會有一陣雷雨,艾奇抱著大兒子跟瓜子前腳到了家後腳大風就颳了起來。
劉芬芬悶熟了米飯,就等著炒菜,打東屋出來進去好幾趟,梅畫都沒醒的意思,劉芬芬知道孕期的夫郞嗜睡,他也理解,可讓他窩火的是今兒頭一日過來侍奉,也就早飯給全家漢子添了一回飯,再沒做旁的,好容易等到晌午飯了呢,這又睡不醒了。
漢子都回來了,不能等他一人啊,劉芬芬低罵兩聲,悶聲悶氣的炒菜,大芝麻小小的身子跑來跑去幫著祖麼麼拿這個拿那個,劉芬芬稀罕大孫子不叫他做,可大芝麻精頭精腦的猜到阿麼又惹祖麼麼不開心了,他就想多做一些不叫祖麼麼教訓阿麼。
劉芬芬心口的氣堵著出不來,卻不牽扯到大孫子受罵,孫子日後是考狀元的料子,如何能圍著灶台轉,便叫二奇抱著他去找自己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