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中,慕容安意被齊宣等人帶上城外的靈山,齊夙顧忌慕容安意走路不便,特地讓人抬著軟轎上山,直到快達山頂,軟轎無法平穩行駛,齊夙才扶著慕容安意從軟轎上下來。;樂;文;
慕容安意定定的看著齊夙伸過來的手,纖長白皙如玉,輕輕搭上他的手掌,帶著讓人安心的溫度。
齊夙緊緊握住慕容安意的手,像是握住世間最珍貴的寶物,謹慎而珍重。
慕容安意任由齊夙攙扶著,在途徑一小片桃花林時,慕容安意微微頓住腳步,目光落在滿樹搖晃的粉紅上。微風吹過,嬌嫩的花瓣不堪搖曳,片片飄落下來,落到齊夙的發上,肩上,使他愈發眉眼如畫。
慕容安意眸光明滅的看著飄搖而落的粉紅花瓣,莫名心頭一滯,有種微微的抽痛,慕容安意下意識捂住胸口,不明白自己突然間的心慌從何而來。
她轉過頭看向身邊的齊夙,只見他眉眼溫柔平和,面容卻明艷熱烈到極致,如同全盛的桃花。
午時,蕭冷準時到達城外的靈山頂,見到了挾持慕容安意的齊宣。
「蕭丞相果然準時。」齊夙、齊宣並肩而立,身後是連馨、南弦月帶著被人看管的慕容安意。
蕭冷眸色深邃夾著濃濃的歉意和情愫看著慕容安意,慕容安意也是滿目思念的凝著蕭冷。
幾日不見,他清減了不少,本就頎長的身影愈發修長高挑。
齊宣看了眼蕭冷身後,確定他是一個人來的,放心的笑了笑,齊夙則晦澀的盯著蕭冷,又看看慕容安意,默默不語。
「本相來了,放人吧。」蕭冷平靜的看著齊夙和齊宣,仿佛自己面對的不是生死攸關,只是普通談話而已。
齊宣冷笑一聲,原本有些清秀的臉龐布著陰沉肅殺,倒顯出成年男子的風姿來。
他大步走到慕容安意身邊,將劍橫在她雪白的頸子上,「蕭丞相當我們是傻瓜嗎?以你的身手,在場沒人是你的對手,如果我們放了人,你會放過我們嗎?你先自廢武功,然後自己走過來。」
蕭冷沒有猶豫,雙臂抬起,運功於掌,四周玉樹搖晃,樹葉沙沙作響,地上飛石掠起,就連天色都好像暗了兩分。
蕭冷抬手向天,準備散去自身功力,眾人全都緊張的看著他,齊宣手中的劍也鬆動了一些。
不料蕭冷卻突然將掌風對向眾人,一陣飛沙走起,眾人下意識伸手去擋,再睜眼時,慕容安意已經被蕭冷攬在懷裡,退至一旁。
蕭冷帶著慕容安意飛過兩座山頭之間的深壑,將她放在峰頭,自己轉身飛回站圈。
齊宣雖然帶了許多人,卻依舊不是蕭冷的對手,更何況蕭冷還有藥粉在手。齊宣見情形不對,想要撤退,卻被蕭冷一個翻身擋在面前。
齊宣猩紅雙眼,將劍凌厲的舞動起來,蕭冷嘲諷一笑,手指輕彈,便將齊宣的劍彈到一邊,伸手將他制住。
與此同時,山下的方向傳來信號,蕭冷見到信號,神色鬆快了許多。
南弦月早在齊宣和蕭冷動手時便躲到一邊,想要趁機下山,蕭冷解決完齊宣,不費吹灰之力便飛身下去將南弦月擒住。
蕭冷將齊宣和南弦月擒住才回過頭定定的看著齊夙。
連馨見蕭冷的注意力都在齊夙身上,不知從哪拿出一個小型天雷彈對著慕容安意的方向狠狠扔過去。
蕭冷餘光瞥到連馨對著慕容安意扔過去一個東西,鳳眸一跳,趕緊飛身朝那個圓滾的東西追過去。
不料卻被齊夙一把從後面拉住,齊夙用力將蕭冷丟回平地,自己飛身而起,用最快的速度追上那個天雷彈,雙手運力將天雷彈拍向深谷。
他掌風接觸到天雷彈的一瞬,天雷彈轟然爆炸,齊夙雖然快速閃躲,卻還是被巨大的波動熱浪擊飛,狠狠的摔在地上。
「齊夙…」慕容安意俯下身子以平息身體因山峰而產生的搖曳,赤紅著眼睛看向衣袍破裂的齊夙。
蕭冷則早在齊夙衝出去的時候便一掌將連馨擊出,打的她再無起身之力。
嘔,齊夙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來,殷紅了他本就紅潤的唇瓣,像是一朵粉紅的桃花全盛綻開。蕭冷快速走過去,點住他身上幾處穴道,齊夙這才覺得胸口血氣翻湧的輕了些。
蕭冷皺著眉頭看向齊夙被熱浪灼焦的發尾,眸色深遠。
「蕭冷…」慕容安意在另一邊焦急的喊,她腳下的山體因為剛剛劇烈的爆炸而有些搖晃。
蕭冷將齊夙放好,上前將慕容安意帶了過來。
慕容安意剛一落地,便艱難的蹲下身子,跪坐在齊夙面前。
齊夙的臉色透著不正常的紅暈,讓他看起來比桃花還要嬌艷兩分。
「你快來讓人來接我們啊,齊夙他受傷了你沒看見嗎?」慕容安意焦急的對著蕭冷低吼。
齊夙艱難的抬手伸嚮慕容安意,慕容安意伸手握住齊夙的手,齊夙笑的溫柔,一如當初在臨邊鎮那個風姿灼灼、眉眼生花的男子。
「安意…」他虛弱的喚了一聲,這樣簡單的兩個字卻讓他咳嗽不止,「我…沒的救了。」
慕容安意看著唇色如血殷紅的齊夙,頭搖的撥浪鼓一般,「不會的,不會的,齊夙,你不會死的,你只是外傷而已,就算看起來嚴重,也不會沒救的。」
齊夙拉住想要扶他起身的慕容安意,卻因為這一用力又嘔出兩大口血。
「安意,我中了毒,活不長了,你不要為我難過,給我點時間留著交待遺言吧。」齊夙溫文一笑,說不出的風姿清越。
慕容安意一怔,不敢相信的看向蕭冷,蕭冷對著她暗暗點頭,慕容安意的眼淚刷的一下便流了下來。
齊夙艱難的抬手擦掉慕容安意臉上的淚珠,繼續與她玩笑,「別哭,我可不想臨死之前還被冷訓斥。」
慕容安意的眼淚卻流的更多了,緊緊握住齊夙白皙修長的手,「齊夙…」
齊夙將目光移向一旁面無表情卻難掩悲慟的蕭冷,滿足的笑起來,抬眼望向湛藍的天空,「我就要去見娘了,你們不要太難過,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只不過我早走一步而已。這是我最後一次能和你們兩個相聚,我很開心。」
「只要你活著,我們以後的時間還很長。你中的什麼毒,一定有解藥可以解的,我和冷哥會為你去尋的,你要堅持。」慕容安意強忍著悲痛鼓勵齊夙。
齊夙卻笑著搖搖頭,「我已經中毒太深,何況那是皇室秘藥,根本無藥可解。就算可以解,我也等不到那天了。從我選擇吃下那顆毒藥起,我就知道我沒有多久可活了。」
齊夙的目光飄遠,仿佛北極的星辰一樣璀璨動人。當初他之所以痛快的娶連馨,本意是想監督連馨,為蕭冷和慕容安意分擔點麻煩,可是沒想到連馨卻有那麼大的野心,竟然想要母儀天下。
他從來對皇位都沒什麼興趣,沒想到連馨為了達到目的,竟然以自己的身體做賭注對他下了成癮的藥,被下藥後不久他便發覺這件事,也知道這藥沒有解藥,所以便順著連馨的意假意被她控制,想從連馨處接近連家和六皇子,知道他們的動向。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次從西北回來後,聖帝將他召進宮談了很久,大家以為聖帝是對他滿意,終於親近他這個兒子,殊不知聖帝卻是吩咐他替他辦事。
「把這個吃了。」聖帝拿出一顆藥丸,冷冷的看著齊夙,如同看一個陌生人一般,齊夙看了眼殿內的暗衛,接過藥丸,沒有猶豫的放進嘴裡。
「你吃的這個是皇室秘藥,沒有解藥,所以你也不必耍你的小心思。」聖帝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冷冷的說道。
齊夙嘲諷一笑,不置可否,「陛下想我死,何必如此麻煩,讓你的暗衛動手直接把我殺了不是更痛快一些。」
聖帝面對齊夙的不敬沒有不悅,而是眼神陰涼的看著他,「能否不死全看你自己的選擇。」
聖帝又拿出一粒藥丸給齊夙,「找機會把這個下到蕭冷的飲食中,如果一個月你還沒有得手,便會毒發,到時候誰也救不了你,就算是蕭冷也不能。」
齊夙有些愕然,沒想到聖帝如此大費周章竟然是不放心蕭冷,不過齊夙並不認為聖帝是想要蕭冷的命,如果想要蕭冷的命,就不會給他這個一個月才毒發的藥,該是見血封喉的毒藥才是。
「你想給蕭冷下藥從而控制他,可惜我沒這個本事把藥下到他飲食中。」
「你有,滿朝文武,蕭冷與誰都不交好,唯獨與你關係特殊,朕相信你一定能成功,難道你真的連你的小命都不要了嗎?你不要想耍花招,你該知道,朕即便奈何不得蕭冷,卻能有辦法控制懷有身孕的慕容安意。」
齊夙桃花眸迅速閃過一絲冰霜,良久才沉重的應聲,「我知道了。」
只是聖帝和他都沒有想到,連馨給他下迷情藥害他吐血,反而延緩了毒發的時間,多活的每一天都是賺到的,他已經滿足了。
慕容安意聽了齊夙的話,心裡抽痛,那個人可是齊夙的親生父親,就算不喜歡齊夙,也不該如此對他,置他的生死不顧。
齊夙似乎看出慕容安意心中所想,不在意的勾唇,「我從小就是個孤兒,沒爹沒娘的孩子,已經都習慣了,直到我遇上冷。」
齊夙說話間凝向蕭冷,桃花眸子閃過晶亮光芒,仿佛天空最北極的星辰,星光點點,璀璨動人,「安意就像是我生命中的陽光,溫暖的讓人嚮往,可惜我對自己的心意明白的太遲了,被你這傢伙捷足先登。可是我一點都不怨恨你,瞧,我戲演的多棒,大家都以為我是為了安意才與你翻臉。」
齊夙說到這不禁有些得意的神情,像個討大人表揚的孩子,「安意曾說人生如戲,全靠演技。這一次我的演技總算超過了她,將你們都騙了過去。」
慕容安意破涕為笑,露出一個明媚的笑臉,「是啊,我們都被你騙過去,還以為你真的跟冷哥翻臉了呢。」
齊夙眸底的星光漸弱,露出一個有些疲倦的笑容,聲音也弱了許多,「可惜這齣戲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了,我殺了不少人,也是時候該向他們賠罪了。」
他怕陳津最終還是會為了莫微妥協,所以乾脆斬草除根;他知道連馨派人去找慕容凌雲的生父魏大,他又派席理殺了魏大和他媳婦,免得他們上京來對慕容安意不利。
齊夙的神情已經有些渙散,從懷裡拿出一封染血的信交給蕭冷,「把這個交給珍兒。」
蕭冷接過信,鄭重的放好,齊夙才放鬆的笑笑,「我有些累了,安意,在我走之前,你能不能…能不能…滿足我一個心愿?從以前到現在,冷什麼都比我好,只有我追著他跑,嫉妒他的份,我…咳咳…」
慕容安意沒等齊夙說完,便擦了擦眼淚,在蕭冷的注視下,輕輕低頭,在齊夙唇上印下一個輕輕的吻,這個吻很輕,很柔,乾淨清澈,有對齊夙的不舍、心疼、挽留,也是對齊夙這番深情厚誼的一點回應。
慕容安意抬起頭,便見齊夙笑的比桃花還要明媚幾分,他有些得意的看著蕭冷,語氣輕快,「今生我總算能讓你嫉妒我一次。」
蕭冷眸光明滅,沒有說話,灼灼的看著齊夙,不知是否真如齊夙說的嫉妒了他。
齊夙笑的更燦爛了,抬起手想要觸碰蕭冷的臉,語氣帶著一絲莫名的情緒,「冷,你大概永遠不會明白,雖然安意是我生命中的陽光,可是你更像我生命中的空氣,我最不能放下,最離不開的還是…」你字尚未能說出口,從遠處吹來的一片嬌嫩的粉紅飄飄蕩蕩停在他白玉般的額上,齊夙抬起的手無力垂下。
紅塵桃花落!
這個如桃花一般夭夭其華、龍章鳳姿的男子,安靜的走完了他人生最後的一程。
蕭冷輕輕抓握住齊夙的手,將他的手緩緩放在自己臉頰之側,鳳眸斂衽,「我明白。」
「齊夙…」慕容安意放聲痛哭,大力的搖晃他的身體,「你起來啊,你這個騙子,你不是說最喜歡我嗎?你騙我,你起來,我要找你算賬…」
蕭冷緊緊抱住慕容安意,將她的頭按在懷裡,防止她因為情緒過激而傷到自己。
遠處疾衝過來一道俏麗的身影,撲通一聲跪倒在齊夙面前,臉上帶著期望,「齊夙,你醒醒,我來看你了。」
齊珍拉住齊夙的手,輕輕晃他,齊夙嘴邊的鮮紅之色刺痛了她的眼,她顫抖的伸出雙手輕輕摸上他的臉頰,卻發現他已經沒了活人的氣息。
她認真的撫過齊夙每一處眉眼,終於忍不住低低抽泣起來,「齊夙,你怎麼可以不等我,如果早知道那是我最後一次聽你說話,無論你怎麼對我我都不會走的。」
慕容安意沉靜的看著齊珍,似乎從她的悲痛中明白了一些什麼,又不敢太過確定。
蕭冷將齊夙交給自己的信拿出來交給齊珍。
「珍兒,齊夙永遠的小公主,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想我已經永遠離開了這個世間。在這個世間我唯一對不起的人便是你,這世間最愛我的卻是你,可惜今生,我註定要辜負你。如果有來生,但願我能以一個男人而不是兄長的身份去疼愛你。抱歉,珍兒,我的小公主,即便我到了另一個世界仍然不會忘記,今生給過我最多情意與溫暖的人。」
齊珍流著淚雙手顫抖,幾乎拿不住信紙,直到看到那句『如果有來生』,眼淚流的更凶了,哭著跪倒在齊夙身邊,頭狠狠埋進他胸膛,「齊夙,你怎麼可以丟下我,我已經有身孕了,你怎麼可以不看看自己的親生骨肉就這麼離開了。」
齊珍的話如同平地一聲雷,就連一向冷靜自持的蕭冷也不禁面露一絲驚愕,意味不明的盯著齊珍。
一旁的連馨聽到這話,突然癲狂大笑起來,「齊夙,原來你一直不肯碰我是看上了自己的妹妹,你這個畜生…哈哈…」
齊珍突然起身,大步衝到連馨面前給了她一個耳光,「我不准你侮辱他。」
連馨被打的吐了一口血,可惜她卻全然不在意,咯咯笑了起來,「怎麼,我說錯了,他不是倫常不分的畜生是什麼,還有你,這個賤人,勾引兄長,還珠胎暗結,你怎麼還有臉活在世上。」
齊珍抬手又是一個耳光,打的連馨牙齒鬆動,然後有些難受的捂住肚子,微微平息情緒,溫柔的撫摸小腹,好像在安撫腹中的胎兒。
她轉過身,平靜的走到齊夙身邊,費力的拖起齊夙,想要把他拖下山。席理從山下上來的時候,正見齊珍拖著齊夙,他撲通一聲跪倒在齊夙身旁,對著齊夙磕了三個頭,然後幫著齊珍一起把齊夙帶下山去。
慕容安意起身想要說些什麼,卻被蕭冷攔住,「讓她去吧,我會派人跟著他們,看看齊夙葬在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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