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雨村微微一曬,「世兄年少老成是極好的,只是這做事兒瞻前顧後,少了一點衝勁兒,過的如同小老頭一般,這就是不好了,世兄過慮了,聖后是什麼樣的人物,放眼著都是天下大勢,這個天下大勢可不僅僅就指的咱們大越朝,而是這整個世界,和各國之間的爭霸之事,昔日聖后垂簾,議政王總理朝政,她老人家對著國內的事兒,只管新軍和工部,其餘的一概不管,只是對著外頭各國的事兒,十分關心,後來萬歲爺要親政,一段時間內,都是他自己個管理內政,有大事兒不決的再請聖后的懿旨。對於聖后來說,揚州的事兒,是小事,算不得什麼,只怕她是不會看這樣的小事兒的,萬歲若不是想要銀子,也不會關心揚州的事兒。」
你不過是一個內務府掛名的皇商,小小的品級六品,算什麼大飛鳥都不是,只是蚊子一樣的官兒,聖后是根本不會注意到你的,話說本朝定律也是如此,皇帝是不會見四品以下的官的,皇太后雖然挾扶桑大勝之威繼續秉政垂簾,但是他也不好太過於插手政務,不給皇帝學習的機會,故此在皇帝親政之前,只有從二品以上的大員任命才會拜見聖后,其餘的她也是一概不管了。
賈雨村的意思就是請薛蟠不要自視甚高,這不過是一個地方的某一個差事罷了,聖后何等人物,怎麼會注意到揚州,何況如今朝廷最大的事情就是在於西南的戰事,國家機器高速的轉動著,天下人的眼光都看著西南三關處,薛蟠這裡,除非利益攸關之人,其餘的人根本不會花精力關注,更何況聖后乎。
薛蟠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這話倒也沒錯,何況朝廷要銀子,聖后也應該不會阻攔,「先生說的不錯,胡中堂乃是聖后的心腹,既然胡中堂對著馬家的事兒,都沒有意思說出來,那麼大約也不會有什麼人會特意關照什麼了。」
「這些人身後有人站著,世兄身後也不是沒有人,」賈雨村笑道,「這四大家族,同氣連枝,在金陵就無人敢小覷,何況還在京中呢,此外,蘭台大人身後有萬歲爺這尊大佛,什么小鬼都不敢放肆的,天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兒,得了實惠,還不落人埋怨。」
薛蟠搖搖頭,眼中神采飛揚,他有一點好處,就是決定了的事兒,毫不猶豫不再徘徊不前,而是一心一意的辦好了,「不,今個這事兒,是難,但是還不算太難,總是要人人誇讚我,我又要得了實惠才好!」
賈雨村來了興趣,「世兄計將安出?」
「暫時還卻不能說,總是要等著去看看大傢伙的意思,再來辦此事,」薛蟠從容的揮了揮扇子,「不問過大傢伙的意思,就獨斷的辦,這是不好的,」薛蟠很是宅心仁厚,「差事總是要聽一聽大家的意思的。」
打定了主意,又商議好了這邊的事兒,薛蟠也不問金陵家裡如何,才出來四五天,能夠什麼事兒可發生的,家裡頭的事兒,薛蟠先是託了甄寶玉,當然了,這個公子哥只是一個嚇唬人的紙老虎,有什麼大事兒,只怕是幫不上忙,不過佟舒此人還不錯,又是巡檢家的,武力來說還是可以的,多少可以幫襯一二。
賈雨村原本請他在家中坐鎮,可這裡頭的鹽政之事更為重要,所以請賈雨村來此地出謀劃策,參贊一二。且根據分析,只怕是薛蟠賺小錢的夢想是不可能實現了,不過大約還可以搬一座金山回家,這是意外之驚喜,薛蟠既然答應了下來就要好生想一想,怎麼辦好此事了。
薛蟠施施然的走到了抱山樓,此地乃是一座七楹長樓,橫跨一夏秋兩山之間,兩山東西依樓而掇,有多條山徑直通樓上,抱山樓在空間上連接兩山,樓前長廊環繞兩山於胸前,這是抱山樓得名的由來。在抱山樓長廊上可共賞夏秋兩景,個園之中有竹林最為出名,而此地的假山也是極為出色,有春夏秋冬之假山,分屬四處,此地最為開闊,但是不知如何,抱山樓因著樹木山石的掩映竟讓人感覺有些縹緲,不過樓前的匾額上「壺天自春」四個大字還是清晰可見的。「壺天自春」是取《個園記》中「以其目營心構之所得,不出戶而壺天自春,塵馬皆息。」其意是個園空間雖不及名山大川,但其景為世外桃源,人間仙境之意。
薛蟠登上了抱山樓,漫步在抱山樓上憑欄賞景,可見宜雨軒的屋面坡度平緩,但出檐深遠,翼角柔順,比北方舒展,較南方低平,這就是揚州本地建築風格形式之一。賈雨村陪在一邊,看著抱山樓上俯瞰個園之美景,不由得嘆道:「個園結合大江南北的特色,自成一格,雄偉中寓明秀,得雅健之致,借用這書法上的一句話來說,真所謂「健筆寫柔情」了。」
薛蟠點點頭,「果然是極妙,這裡不錯,」薛蟠看著長長的一道一字型走廊,走廊上頭倒是可以擺放幾張宴席,借著湖光山色飲酒,極為不錯,他對著地下伺候的李如邦說道,「今個外頭有多少人?」
「今個陸陸續續來了幾十家了,」李如邦說道,「加上前幾天的人,名刺拜帖都在,小的算了算,揚州出眾的鹽商基本上都來拜會過了,也有不少北邊來的商人,雖然和鹽業無關,但也趕來給大爺請安問好。」
「哦?」薛蟠一挑眉,「怎麼,這些人也想分一杯羹?不過既然來了,都是客人,他們喜歡把這潭渾水攪混了,我倒是不好攔著,大傢伙既然拜帖都到了,就不好不見了,都請進來吧。」
李如邦領命而去,薛蟠對著賈雨村說道,「先生你就在此地候著,等到我把人都迎進來,你探一探他們的意思,等會咱們再一起喝喝茶,說說話。」
「世兄既然要見這些客人,那麼禮單,可是要收下?」
「自然收下,」薛蟠大大咧咧的說道,「不要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