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一口氣逃出十餘里,成嬌撥馬鑽進一片樹林,再看李陶雙目緊閉,臉上血色全無,不由得芳心一顫,急忙勒住馬,將他抱下來,探探鼻息,十分微弱。她眼圈一紅,割斷李陶長衫的下擺,一邊為他包紮傷口,一邊低泣道:「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弄成這樣……」
經過她的細心包紮,李陶的傷口已不再流血,但仍沒有醒轉的跡象。成嬌六神無主,握了握他的手,但覺冰冷異常,便將他抱入懷裡,恨不得把自己的體溫全部交換給他。
「不要死,不要死……」成嬌摩挲著李陶冰冷的臉頰,一時柔腸寸斷,「你是好人,老天會保佑你的……」一言未畢,放聲痛哭。直哭得筋疲力盡,她往樹上一靠,閉上眼睛,回想與李陶相識的一幕一幕,僅僅七天,卻好像一輩子那麼長,那麼快活。不知不覺,她擁著李陶睡著了。
樹影婆娑,月色漸漸退去,當第一縷晨光照進林子的時候,李陶的身體微微一動。成嬌立時驚醒,看見李陶緩緩睜開雙眼,芳心大喜,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這雙眼睛點亮了。問道:「你醒啦?」
李陶道:「廢話,難道是詐屍?」
成嬌神色忽地一變,將他狠狠推開,側身跳到一旁。倒不是因為李陶的話,而是她驚覺自己正緊緊抱著一個男人,直羞得面紅耳赤,恨不得一頭撞死在他面前。
李陶給她一摔,周身傷口無處不痛,忍不住慘叫一聲,氣道:「你想抱就抱,想扔就扔,跟你在一起真夠倒霉。」
成嬌明知自己不對,卻不肯說一句道歉的話,冷笑道:「跟誰在一起走運你就找誰去。」
李陶哈哈一笑,「趁我昏迷的時候。你對我有沒有什麼無禮的舉動?」
成嬌叱道:「再胡說,我便殺了你!」劍尖一指,抵住他心口。
李陶嘆道:「反正我活不久啦,能死在你手裡。那是老天待我不薄。」
成嬌緩緩撤劍,猛一頓足道:「都是你不聽我的話,才惹來這場大禍!你不但害了我,也害了結巴和吳炳,跟你在一起,我才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李陶自覺理虧,也不去跟她爭辯,躺在地上閉目養神。
成嬌還以為他又昏了過去,心中一緊,問道:「你怎樣?」語氣甚是關切。
李陶道:「我想去南京。一來見見洛寧,二來避避風頭。」
成嬌氣結半晌,終是無可奈何,嘆口氣道:「好吧,我們何時動身?」
「是我自己。不是我們。」李陶糾正道,「仔細想想,我確實挺對不起你的……」
成嬌道:「還用得著仔細想?你根本就對不起我!」
李陶道:「所以我不能再連累你了,你回去繼續做你的掌柜,我也繼續查我的案。」
成嬌神色一淒,顫聲道:「你……你要跟我分道揚鑣?」短短一句話,淚水已經在眼眶中打了幾個轉。
李陶見她傷心欲泣的樣子。忍不住一笑,起身握住她的手,道:「經過昨夜那場惡戰,咱倆已經成了一條繩上拴著的兩隻螞蚱,他們不會放過你的,就算你不跟我走。我綁也要把你綁在身邊。」
成嬌破涕為笑,道:「你這樣子出不了城,我去給你買一套新衣服。」唯恐李陶變卦似的,飛身上馬,匆匆而去。
李陶苦等到晌午。成嬌才策馬而歸,將一包衣物丟在他面前,背轉身道:「醉春樓被查封了,官府還發出告示,緝拿我們兩個。」
李陶一怔,看來李白這小子還挺會演戲,竟然連自己也被緝拿了。
聽成嬌語調悲沉,心中萬分過意不去,李陶默默地換了衣衫,走到她身後,勉強笑道:「別難過了,等我發了財,再給你蓋一座醉春樓,保證比這個更大更漂亮。」
成嬌雙肩抖動,抽泣著道:「再大再華美,也無法同這一座相比,它……它……」
「我知道,我知道。」李陶理解她此刻的心情。醉春樓由她父親一手創建,經過三年的苦心經營,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對她而言,醉春樓便是父親留給她的一件遺物。「沒了醉春樓,不是還有我嗎?大不了我再多倒點霉,照顧你一輩子好了。」為了哄她開心,李陶又打趣道。
「我才不信你的鬼話!」成嬌頭也不回,但語氣已有明顯好轉。
說著話,她摘下馬背上的包袱,裡面有紗布、金創藥,那是為李陶準備的。除此之外,還有假須、假髮等等。
「你還會易容?」李陶大喜。
成嬌道:「都是跟我爹學的,雕蟲小技。」
李陶當即盤膝坐好,任由成嬌在自己臉上亂塗亂抹,但覺她雙手溫軟柔嫩,受用至極。
片刻之後,兩人搖身變成了一對翁嫗,成嬌將李陶扶上馬背,牽馬出了林子。
李陶道:「老太婆,你怎麼不上來?」
成嬌微笑道:「男女有別,我怎好與你共乘一騎?」
李陶故意裝成老態龍鐘的樣子,彎腰咳了咳,道:「說得也是,大半輩子都過來了,到了這把年紀,可不能晚節不保。」
成嬌奇道:「什麼晚節不保?」
隨即明白過來,雙眉一蹙,卻不知忽然想到了什麼,笑而不語。
兩人溜出京城,當晚在東安投宿,次日醒來便卸去裝扮,雇一乘馬車,奔往南京。
在成嬌細緻入微的照料下,李陶的傷迅速好轉,到得南京時,已恢復大半。
自古以來,南京便最是煙柳繁華之地,六朝金粉,為這座古都賦予了一種溫婉、嫵媚的氣質,而滿城風月,又大多集中在秦淮兩岸。著名的青樓歌館都建在街面上,而「江南春」卻位於一條偏僻的側巷內,上下兩層,門面狹窄,與醉春樓相比,便只能用寒酸來形容了。
李陶和成嬌踱進樓,喚道:「有人嗎?」像青樓這種地方,早晨通常冷冷清清。等了一會兒,不見回答,李陶皺了皺眉,隱隱感覺不大對勁兒。
兩人拾級而上,一眼望去,共六間屋子,俱都房門緊閉,死氣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