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院子內大局已定,待在屋內的余常輝和石桓也走出屋來。
石桓躲在余常輝身後,看著紅衣紅裙面目白皙的小女鬼,戰戰兢兢地問到:「你真的是鬼嗎?鬼就長這樣,看起來和人也沒什麼不同嘛。」
李常衫看著石桓的模樣只覺好笑,給了石桓一個板栗:「不然你以為鬼都是說書先生說的鬚毛倒豎、青面獠牙的模樣嗎?」
余常輝對鬼倒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李常衫此時依舊握在手中的法劍,急忙問道:「常衫,你這劍不錯,什麼時候學來的?真是的,百劍師叔也不教教我。」
「這劍就是和你比試的那柄木劍,不過昨晚我在上面繪製上了魄靈紋,專斬魂魄,除了鬼魂,就算是活人的魂魄也一樣能斬。」李常衫十分得意。
「真氣不就能斬鬼魂了嗎?」
「魄靈紋就是用真氣繪製的,比起一股腦將真氣灌注進劍中,這樣將真氣按照規律製成紋路,威力顯然要大得多,沒看到這鬼都怕成這樣了嗎?」
「有道理,不行這個你得教我。」
「回山上後,自己去鎮法閣學,讓我教你這個莽夫如此細緻的法術,我看就算是把我累死也不可能教會你。」李常衫沒好氣道。
「先把劍給我看看。」
余常輝接過李常衫遞來的法劍,摸著劍上的紋路愛不釋手。說來奇怪,劍上紋路十分清晰,此時余常輝卻感覺劍刃表面十分光滑,顯然這些紋絡既不是強行雕刻在木頭上,也不是用筆墨刻畫上去,結合李常衫所言,這紋路竟是真氣按照某種方法直接留存在了劍上,這歪歪扭扭看似繁雜的紋絡本身竟然就是真氣。瞬間余常輝想學魄靈紋的信心便被打擊了一大半,如此細緻的活讓他這個只知直來直去的腦袋感到深深的頭痛。
小女鬼見院中三人彼此攀談竟完全忽視了她,那個降服她的人還把她最懼怕的法劍給了別人,眼珠滴溜溜一轉瞬間作出決定,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小女鬼身形一展,她雖然沒學過什麼輕身功法,但她的鬼魂之體本就輕快之極,此時全力施為之下,一溜煙便飛到了繁茂樹影之中。
李常衫剛欲起身去追,結果發現法劍不在手中,又得從余常輝手中奪過法劍,就這麼一刻遲疑,哪裡還追的上那隻女鬼,小女鬼的身影早消失在重重樹影之中了。
「不好,快追。」李常衫大呼一聲,雙腳原地一點,立刻躍至空中,朝著隔壁宅子撲去,身旁的余常輝和石桓也趕緊跟上。
石桓不是修行之人,雖然在齊雲山學過一些武藝,但比起李餘二人來可就差的遠了,此時哪裡跟得上這二人的靈巧身影,只能在後面大呼:「常輝師兄,等等我,別把我丟在這裡,萬一女鬼回來了,會把我抓走的。」無奈之下,躍至半路的余常輝原路折返,右手環抱在石桓的腰間,提著石桓飛奔。
李常衫率先翻牆跳進隔壁宅子的院子裡,只覺得腳底十分鬆軟,不像是踩在土地之上,遂右手劍指亮起光焰,院子裡逐漸明亮起來。李常衫低頭一看,腳下竟是一層一層茂密雜草,顯然這個院子已經久久沒有人來過了。
李常衫舉著光焰臨近樹影,赫然發現好大一顆槐樹,樹幹粗到足足需要兩人環抱,上頭枝繁葉茂,樹影覆蓋之下,院子內顯得格外壓抑。
隨後提著石桓的余常輝也翻牆趕來,問到:「常衫,找到那隻女鬼了嗎?」
「找到了。」李常衫肯定到。
「在哪呢?我怎麼沒看到。那隻鬼是隱身了嗎?」剛被余常輝放到地上的石桓也急忙問到。
李常衫沒有回答,徑直走到槐樹跟前,右手劍指一划,將光焰定在空中,接著騰出的右手舉著法劍,作勢就像槐樹的根部斬去。
「別,不要,小神仙,我投降。」伴隨著一陣告饒的聲音,一道紅色身影從樹幹之上浮出,擋在了法劍前面。正是那身著紅衣的小女鬼。
「不要啊,常衫師兄。小女鬼,你快躲開,不然你會魂飛魄散的。」場中變化實在太快,石桓見狀十分焦急的喊道。
毫釐之間,李常衫止住了法劍去勢,法劍將將停在小女鬼耳旁,再多過一寸,便會斬到這隻女鬼。
「這下不逃了?」李常衫笑問到。
「不逃了,也逃不掉了。」小女鬼不禁悲從中來,只覺得眼前這舞劍少年可惡至極。
李常衫這才心滿意足,轉身走到石桓面前說道:「沒想到你小子還是個爛好人。」
石桓後知後覺,想起剛才自己所作所為,只覺得面紅難耐:「常衫師兄,剛才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那女鬼太像小孩子了,一時情急之下,才冒犯了師兄。」
李常衫倒是不在意剛才石桓所言,只是若不將這女鬼斬掉,那要如何處置這隻女鬼。一時間也難為住了李常衫,只好將問題拋給石桓:「小石子,那你覺得這女鬼要怎麼辦?」
石桓以前哪裡處理過類似之事,只覺得李常衫口風鬆了,這事尚有轉機,於是對著小女鬼說到:「小女鬼,你快逃吧,以後就老老實實躲起來,不要再出來嚇人了。」
石桓所言倒是把李常衫氣笑了,「山上派我們下山驅鬼,你倒好,抓到鬼還要把鬼給放了。」李常衫無奈說道,「再說你讓這隻鬼往哪逃,離開了鬼槐,她就只能化作孤魂野鬼流落荒野,保不齊哪天被更厲害的野鬼給吃了,或是被路過的神仙隨手收了。」
小女鬼也跟著答道:「正是這樣,所以剛才這位小神仙要斬斷這顆槐樹,我也只能冒死阻止。如今被你們找到了棲身之所,我也逃無可逃了。」
石桓沒想到裡頭還有這些門道,一時也沒有了辦法。
「想這麼多幹嘛,大不了我們把這女鬼帶回去,交給掌門師父和百劍師叔定奪不就好了。」正當李常衫和石桓兩人一籌莫展之際,余常輝不屑地說道。
「常輝,你說得太對了,你怎麼這麼聰明。」李常衫從來沒有哪一刻覺得余常輝的聲音如此動聽,是了,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他們做弟子的想這麼多作甚,交給師父他們決定不久好了。
余常輝也覺得自己的腦袋好不容易靈光了一回,跟著李常衫樂了起來。石桓見兩位師兄如此,明白小女鬼不會被斬殺了,也是十分高興。
李常衫整理了一下思路,對著小女鬼問到:「雖然暫時不會殺你,但有些事還是得問清楚,你為什麼要嚇唬隔壁的小孩子?」
小女鬼長舒一口氣,先向著李常衫三人作了一個揖,將自己多年經歷緩緩道來:「小女子本叫辛紅,生前和父母居住在此,自幼體弱多病,十二歲那年便因病去世。生前長年臥病在床,能做之事只有讀書,尤其喜歡讀各種故事誌異,本想等病好之後便出門遊歷,看看不僅是存在於書中而是真實的世界,可惜小女子死得太早,根本沒有機會出門。正是這一絲執念沒能讓小女子渡過黃泉,依然流連在世間。化作鬼魂之後返回這裡,卻發現父母已經搬離,小女子也不知該去哪裡,只能在這槐樹中棲身。不久前聽到隔壁郎朗書聲,念的又是我最喜歡的故事,一時沒能忍住,這才在那個孩童面前現身,只是希望能多聽些故事罷了。若是因此嚇到了那個孩童,那自然是小女子的罪過。」
李常衫聽完,這女鬼所言不似作假,與石母白天所說也能對的上,心中便動了些許惻隱之心,此時再讓他斬殺女鬼,恐怕他也很難下得去手了。
「嗚,真可憐。」一旁,余常輝和石桓的感慨之情溢於言表。
「既然如此,我們也不能繼續放任你待在此地,保不齊哪天會弄出亂子。我問你一句,可願跟我們回齊雲山?」李常衫一臉鄭重,說到正事,自是絲毫馬虎不得。
「自然願意跟隨各位神仙。」小女鬼辛紅顯得十分開心,身著紅衣上的顏色也變得愈發艷麗了。
李常衫舉起法劍,在槐樹上,撿了一根手臂長短的枝節斬斷,對著小女鬼說道:「那好,你先藏身在這節槐樹枝中。」
小女鬼依言化作一道青煙,飄飄忽忽地飛進樹枝之中,再也不見了身影。
「大功告成!」余常輝率先喊道,這一路上雖然沒出什麼力氣,可就這最後時刻出的點子,就夠他得意好久了。
「我們終於可以回去睡覺了。」石桓也是異常高興。
「兄弟們,收功。」李常衫長臂一揮,拎著法劍和載著小女鬼的槐樹枝,騰空而起,朝著石家飛奔而去。
余常輝見狀,也趕緊背負起石桓,大叫著「等等我」,鬧鬧騰騰地追趕著李常衫。
經過這一頓折騰,三人回到石家時,天色已經發白,黑夜即將過去。
三人抓緊時間回到床上酣酣大睡,一直睡到了正午,連清晨石母喊三人吃飯的聲音也顧不得了。
待到三人終於起來吃過午飯,李常衫讓石桓喊來了石母和他的姨娘,說道:「沈大娘,昨晚我們已去過貴宅將鬼降服。」接著,李常衫拿出槐樹枝,右手一指,喊道:「出來吧,小紅。」
接著槐樹枝上升起一道裊裊青煙,青煙之中,一個身披紅衣的身影若隱若現。小女鬼辛紅說道:「兩位大娘,光天化日之下,小女子無法現身,還請見諒。之前叨擾貴府多有得罪,特在此賠個不是。」
話剛說完,青煙緩緩收攏,復又收回槐樹枝中,消失不見。
這一幕早已嚇得石母和沈姓婦人說不出話來,真是活見鬼了。
李常衫說道:「兩位大娘不必如此驚慌,此鬼已被我們降服,我們馬上將帶她回齊雲山,交給師父處置。此外,沈大娘,貴宅隔壁的宅子裡,有一顆大槐樹,槐樹又有鬼槐之稱,自古便是藏污納垢之所,陰氣極盛,這些年這隻鬼正是藏身在鬼槐之中,才一直沒被人發現。今日晚些時候記得找人將這顆槐樹連根砍斷,避免吸引來其它鬼魂,這樣以後就再也不會有鬼魂來驚擾貴宅了。」
沈大娘連連稱是。
石母反應過來:「那小石,你也要一起回去嗎?」
「是的,母親。這次下山的任務完成了,我也要繼續回山上習武了。我一定會練好一身本事後再回來的。」石桓答道。這次下山,石桓自感沒有幫到多大忙,反而時時還需要兩位師兄照顧,石桓暗下決心,這次回山後,一定要勤加習武,早日學得一身本領。
事行圓滿,李常衫和余常輝也不在拖拉,收拾好後即刻返回齊雲山。兩人本就追求輕便,下山時也就李常衫帶了一柄法劍,此時回去也只多了一截槐樹枝。
李常衫和余常輝率先走出宅門,石桓則是又被石母拉住嘮叨了好長一段時間後才得脫身,三人一行按照來時方式,余常輝背著石桓,李常衫則背負法劍和槐樹枝,一路施展流雲訣趕往齊雲山。
路上,余常輝問出了自己糾結已久的問題:「常衫,魄靈紋真的那麼厲害嗎?你一天就學會了?」余常輝估量一下,要是李常衫只花費一天就能學會,自己腦袋雖然不如李常衫靈光,但只要自己肯多下些功夫,大不了多花幾天也能學會。
李常衫放聲笑道:「魄靈紋如此冗雜,我一天哪能學會,我那是在嚇唬鬼呢。」
此時藏身在李常衫背上槐樹枝里的小女鬼辛紅聽到如此言語,暗自咬牙切齒,只覺得這少年小小年紀,真是可惡之極。只可惜此刻已是身不由己,再也無法脫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