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夜晚,和煦而溫馨,江帆經過漫長的長跑,在肯德基快餐店的停車場的車裡,完成了自己的求婚儀式。
吻畢,江帆看著丁一,說道:「我這個求婚儀式可以寫進吉尼斯紀錄了。」
黑夜裡,丁一藉助霓虹燈的光亮,看著他眼裡閃爍的光亮,說道:「為什麼?」
江帆笑了,說道:「傻瓜,這可能是世上唯一一個在車裡進行的求婚儀式,是不是很簡單,很獨特?」
丁一看著他高興的樣子,笑了,說道:「可惜,車裡的空間實在太小了,小的連一個人單腿下跪的空間都沒有……」
她的話沒說完,整個人就落在了江帆的懷裡,隨後,嘴就被他堵上了……
彭長宜自打過了年這一大段時間可以說有著諸多的不順。
先是他最不喜歡的拆車老闆拍得政府預留的那塊地皮,後是姚斌和他疏遠,姚斌的遠彭近朱,最直接的後果就是,常委會上研究決定的事,交由政府去執行,許多事政府辦公會就定了,這個執行過程中的一些細節他不大清楚了,按說,他不清楚也無可厚非,因為黨委書記,本不該管那麼細,但跟從前比,彭長宜就是心理不平衡,政府一些工作細節他不知道了,另外,在班子成員中,似乎也有人開始跟朱國慶走得近了。
黃金的問題已經調查清楚,受賄罪和巨額財產來路不明罪,被檢察院正式批捕,批捕的同時,市委市人大也做出了對他雙開的處理決定。目前正在履行司法程序,估計會被判處七、八年左右的有期徒刑。
黃金雙開後並被正式批捕的當天,朱國慶找到了彭長宜,跟他說起建設局局長人選的事。朱國慶力主建議由原來排名靠後的一位叫張強的副局長接任局長,朱國慶以前就跟彭長宜提議過,彭長宜以黃金案沒結為藉口,說暫不考慮人選問題,這也符合組織程序,只是有原來的黨組書記主持工作。
彭長宜當時沒有答應朱國慶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據寇京海說,黃金之所以犯事,內部好多人都懷疑到了這個副局長,認為是他陷害的黃金,有意讓工程投標商去賄賂黃金,然後再舉報他,摒棄這個原因,彭長宜還了解到,這個副局長本身也是一個工作作風和生活作風都不是很檢點的人,這樣的人,彭長宜是不會帶病提拔的,但朱國慶力挺這個人,加之彭長宜目前跟朱國慶的政治合作正處於微妙時期,又不好公開反駁他,就說可以考慮,等考慮成熟後拿到常委會定奪。
對建設局人選問題,彭長宜的確用了心思,除去工商稅務等部門垂直領導後,建設局和教育局目前是各個縣市的大局,這些大局的一把手人選問題,市委是慎之又慎的。無論朱國慶怎麼催,彭長宜都執意要等考察結果出來後再決定。
按照組織程序,市委組織部對這個副局長進行了例行考察,不出彭長宜的意料,這次考察結果出乎意料的好,各項指標都是優秀。
彭長宜知道他們提前做了功課,其實,他也沒閒著,他在住處秘密召見了陳樂。
陳樂目前已經是市公安局的政委,彭長宜深深地感到,如果想立足,沒有幾個得力人幫襯是不行的,所以,他通過市局政委武榮培的關係,過了春節,在一個合適的檔口,將陳樂提拔為亢州公安局政委,因為彭長宜明顯感到馬文博的不得力,並且馬文博的朱國慶線上的人。
陳樂提升為政委,大家似乎並不感到意外,加之彭長宜做得不顯山露水,因為陳樂是省廳重點栽培對象,曾經榮獲全省公安系統五項全能冠軍,跟他用一水平的三源的楚小強,早就調到了市局任職了,所以,對於陳樂的升遷,目前還沒有聽到不同的聲音。
陳樂是十點以後來到彭長宜的住處的,彭長宜如此如此這般布置後,就靜等消息了。
再說建設局這個副局長以為市長在背後做自己的靠山,被扶正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在單位里難免就有些趾高氣揚起來,據說在單位走路都跟平時不一樣了,見了下屬和同僚也是十分的熱情,得到消息的人難免就恭維他,給他道賀,據說他是來者不拒,甚至在飯店和洗浴中心公開以局長的身份簽單。
這邊朱國慶唯恐夜長夢多,他再一次跟彭長宜碰頭後,在上周五下午的常委會例會上,彭長宜在會上宣布了此次常委會需要討論和研究的幾項議程後,他正式在會上說道:「還有最後一個議程,那就是建設局領導班子的問題,這個問題到了該解決的時候了,大家先在心裡琢磨著,呆會我們進行完其它的議題後再討論決定,各位常務請拿出你們真實的意見。下面進行第一項……」
當所有的議程進行完後,就進入了討論建設局領導班子的程序上來,由組織部部長公布了對那名副局長的考察結果,然後進入投票程序。
對於這次投票,仍然沒有出乎彭長宜的意料,幾乎半數以上的人投了那名副局長的票。只剩下彭長宜這一票,即便彭長宜不投這名副局長,那麼超過半數,理應在會上就算通過了。
彭長宜看了大家一眼,微笑著說道:「看來是人心所向,的確,該同志在擔任建設局副局長期間,做了大量工作,這可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我沒有不同意的理由……」
正說著,政法委書記張棟樑的手機震動起來,他沒敢接聽,因為常委會有紀律,會議期間不許接打電話,儘管電話不關閉,也要調到震動模式,所以他才不好公然接電話。
但是,這個電話頻繁地震動不停,張棟樑就知道有急事找他,但他仍然不好接,正在思忖著,會議室的門開了,市委副秘書長走了進來,塞給呂華一張小紙條,然後悄悄地走了出去。
呂華看後,就是一怔,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呂華的表情。呂華起身,拿著那張小紙條,來到彭長宜面前,說道:「您看看這個再說吧。」
彭長宜接了過來,他的表情瞬間就驚住了,他抬頭看著張棟樑,說道:「張書記,你的電話關機了嗎?」
張棟樑不好意思地說道:「我調震動了。」
彭長宜繼續說:「那你沒有電話打進來嗎?」
張棟樑說:「有,但我沒接。」
彭長宜說:「我今天宣布一個決定,在座的各位,包括我和朱市長,誰都可以不接電話,但你除外,因為你分管的工作特殊。好吧,你可以接電話了。」
張棟樑這才掏出手機,這時,電話又打了進來,他剛「餵」了一聲,也立刻驚住了,半天才說:「知道了。」
他剛說完,朱國慶的電話也震動了,他掏出手機看了看,正在猶豫著是否接聽的時候,彭長宜遞給他手裡的紙條,說道:「接電話吧,可能是一個內容。」
朱國慶沒有急著接電話,而是先看了這張紙條,隨後就吃驚地看著彭長宜。
彭長宜沒有看他,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張棟樑。
張棟樑說:「彭書記,有件急事我想單獨跟您匯報一下。」
彭長宜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不用單獨了,你就公開說吧。」
張棟樑看了大家一眼,說道:「剛才接到公安局局長馬文博的電話,今天下午,也就是午飯後,張強在風順洗浴中心嫖娼被警方抓了現行,目前,風順警方已將人移交給亢州警方,目前,咱們已經派人去接了。」
他的話音剛落,姚斌就問道:「張強,哪個張強?」
張棟樑說:「就是我們眼下正在討論的建設局副局長張強。」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目光都投向了朱國慶和彭長宜。
彭長宜臉色十分嚴肅,他低著頭,轉動著手裡的筆,半天不說話。
朱國慶顯然比大家更吃驚,他的臉陰沉的可怕,半天才說:「彭書記,如果情況屬實,我撤回剛才的提議,建設局局長另議他人。」
彭長宜沒有立刻表態,他慢慢抬起頭,沉重地說道:「如果這個事件屬實,建設局班子要通盤考慮,而不單單是一個局長的問題了,所以,對於建設局班子問題,今天就議到這裡,暫不做任何決定,我提議,如果各位常務沒有外出任務的話,我們明天上午繼續召開常委會,儘快把建設局班子定下來。」
於是,在第二天的常委會上,彭長宜考慮到朱國慶的因素,他沒有提出自己對建設局局長的具體人選,而是事先跟盧輝達成一致意見,由盧輝提出由東城區委書記調建設局任局長,這個提議在會上一致通過,由於是平調,組織部不需要再次考察,所以,這名新局長當天由盧輝代表市委談話後,周一即刻上任。
彭長宜之所以沒有自己提出建設局具體人選,完全是為了照顧朱國慶的面子問題,這一點,儘管朱國慶能感覺得到,但是彭長宜知道,他不會領這個情,因為朱國慶不傻,對於建設局這樣的大局來說,彭長宜是不會放棄正當的人事控制權力的。
儘管彭長宜成功取得這一役的勝利,又一次擊敗了對手,但他的心裡並不輕鬆,畢竟,他利用了張強自身的毛病,並且使用了非常手段,不得不說,他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他就這個問題正面跟朱國慶進行交鋒,勢必會公開他們倆的矛盾不說,也容易給班子成員造成不穩定不團結印象,所以,他不得已用了此策。
最讓彭長宜不順心的恐怕還是姚斌這件事,姚斌是他心底一個說不上來的痛。
自從錦安市委組織部的考察組走後,姚斌最近似乎跟朱國慶走得更近了,許多事都是他跟朱國慶簽字後生效。最明顯的就是一個福利廠免稅的事,姚斌直接簽字生效,而不再跟他這個書記匯報。這的確讓彭長宜有一種被架空的感覺。
還有市一中建教學樓的事,朱國慶也是財政一支筆,直接給一中劃撥了六百萬。按說,這些都是政府工作,是朱國慶份內的事,但微妙就微妙在,最起碼他應該跟市委打個招呼,黨政一把手合作愉快的首要前提就是尊重。後來,在常委會上,彭長宜就這個問題拿到了常委會上討論,確定了市長和常務副市長的權力範疇和資金使用的額度,超過這個額度,必須報請常委會批准。
黨委和政府似乎對立了起來。
彭長宜這麼做有他的道理,他在會上就明確表示,要嚴肅權力的範疇,讓權力在陽光下運行。這個調子,基本就給朱國慶他們前一段工作下了評語。
歷來都是黨委劃圈,政府辦事,儘管彭長宜有被孤立和架空的趨勢,但如果市委書記要是出招,某種程度上還是有一定威懾性的,這就是政府一把手在某種情況下很難架空市委一把手的原因所在,但市委一把手要想架空政府一把手,就相對容易些,前提是常務副市長必須跟書記一個心才行。這也是朱國慶拉攏姚斌的關鍵所在。
其實,如果上級市委書記支持彭長宜的話,彭長宜就不會處於劣勢,但恰恰是,上級市委書記也遇到一個強勢的明星市長,加上邵書記年齡到限和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理因素,致使市委的許多工作難免就有些唯唯諾諾,這樣也就造成下邊黨委這條線上的人不再一尊獨大。
這些事情很微妙,儘管在黨政一把手合作中,各有各的分工,各有各的定位,但黨委始終處於統領地位,這個地位從來就沒有動搖過。
不動搖,不等於不能動搖。
星期一,是一周的初始一天,也是最忙的一天。所以說,周一是最忙的一天,各種的會議,各種的工作。
常委會每周下午頭下班開,回顧通報一周以來布置的各項工作進展和完成情況,研究、布置下一周的工作任務。如果工作任務不緊急,真正往下部署工作是在下周的周一。
以往,彭長宜這一天也是最忙的。
各種會議的講話,聽取各種匯報,有的還要單獨協調座談。
但是最近一段時間似乎他不那麼忙了,來跟他訴苦抱屈的人人明顯少了。
他在屋子裡來回踱著步,門外也很清靜,走廊里沒有任何的聲音。
當初他會亢州的時候,是在前任市委書記韓冰的辦公室辦公,這個辦公室也是鐘鳴義用過的辦公室。鐘鳴義來亢州後,第一個舉措是不用樊文良的辦公室,一是那裡不朝陽,太隱秘,二是那裡的辦公室小,所以他就將向陽的這間會議室改成了辦公室。原來市委書記的辦公室就成了接待室。
韓冰來了後,沒有在辦公室上用心思,除去將前任的辦公室簡單裝修後,他沒有做任何的改觀。
韓冰調走後,彭長宜繼任。由於他是在一種特別危難的時候回到亢州任市委書記的,所以開始也沒在辦公室上用心思,等他平穩地處理完牛關屯事件後,他才覺得自己應該回到之前的市委書記辦公室辦公,因為一直以來,樊文良都是他做官做人的表率,鐘鳴義排斥樊文良,是因為特定的歷史原因;彭長宜敬重樊文良,是因為他的領導才幹和領導才略,在那間辦公室里辦公,他會感到親切和自然,另外,彭長宜是個重感情的人,也個極易懷舊的人,儘管樊文良和老部長都不在這個機關了,但是想起他們的當年,他的心裡會有一種的難以用語言表述的情感。另外,沒有比在樊文良用過的辦公室掛上樊文良的書法作品更合適的地方了,再有,在他的心裡,還隱隱地有那麼一點點的宿命論,樊文良一步步升遷,最後官至高位,他也希望自己的仕途能平穩,不出意外和差錯。
好在這個辦公室改成會議室後,沒有做大的改觀,彭長宜搬進來後,只是重新粉刷了一遍,原來的牆圍也還是原來的牆圍,他沒有更換新的,由於這種特定的顏色基調,就是換成新的,也還是這種顏色。
彭長宜搬到這個辦公室後,感覺心情的確不一樣,儘管不是純陽面,但卻比陽面的辦公室有一種更加內斂的氣韻,他在這裡感覺很踏實,無論外面多麼浮躁,走進這個辦公室後,他立刻就能平復自己的心情,從而使自己迅速冷靜下來,這是他來這辦公之前沒有想到的。
他不知道當年樊文良和王家棟在這間辦公室都謀劃了什麼,但是他在這裡,的的確確感到了他們當年的氣韻,這種氣韻無處不在,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
可今天,在這間屋子裡,彭長宜不再那麼氣定神閒了,他無心伏案工作,異常的冷清迫使他站起來,來到窗前,眺望著大院。
大院裡,依然那麼井然有序,來往車輛和辦事人員在進進出出著,沒有任何的異樣,內心就是有重不踏實的感覺,似乎心總是被什麼吊著,上下夠不著。朱國慶參與建設局人事問題落空後,心裡一定會對彭長宜積怨加重,同時對彭長宜也是一個嚴峻的考驗,他必須更加小心謹慎行事,不給對手可乘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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