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回,是你回。」魏長樂在椅子上坐下,很乾脆將呼衍天都領兵殺來的情報告知。
老魏古聽後,忙道:「二爺,那咱們快收拾收拾,趕緊逃命。對了,老奴去叫彘奴,那小兔崽子一晚上不見人影。」
「他已經提前走了,我讓他去太原送消息。」魏長樂靠在椅子上,頗有些疲憊,輕聲道:「天亮之後,塔靼人殺來的消息就會傳遍全城,應該會有不少人撤離。你帶些乾糧,去馬廄牽馬,也一起離開。」
他見老魏古直直看著自己,微微一笑,道:「反正你留下也沒什麼用,沒必要一大把年紀,死在這裡。記住了,多穿點衣服,天氣冷,路上別凍著。」
「二爺,你不走,老奴怎麼能走?」老魏古嘆道:「我回了太原,總管豈不要打死我?」
「不會。」魏長樂道:「他只會罵我愚蠢透頂。」
老魏古哈哈一笑,道:「二爺還是了解總管。不過老奴可不會走。老奴說過要陪在你身邊,好好照顧你,這男人說話就要算話的。」
「沒這個必要。」魏長樂搖頭道:「不能因為我的決定,連累到你。」
老魏古卻問道:「二爺既然決定留下守城,難道沒有信心守住?」
「自然有信心。」
「那不就得了。」老魏古笑眯眯道:「二爺都有信心守住,老奴又何必逃命?老奴別的本事沒有,到時候二爺在城頭指揮,老奴可以幫忙給你送吃喝。」
魏長樂見老魏古一臉不在意,問道:「你就真不怕死在這裡?」
「都半隻腳踏進棺材了,哪裡會有那麼多害怕。」魏長樂笑道:「不過大敵當前,二爺卻敢留下來,這性子和你......!」話沒說完,卻只是嘿嘿一笑,也不多言。
「你自己想想。」魏長樂道:「不用急著決定。你回太原,沒人責怪你。」
老魏古凝視魏長樂,溫言道:「二爺也可以再想想,不用急著決定。」
魏長樂笑道:「我心意已決,不會改變。」
「就是這性子......!」老魏古看著魏長樂,一臉慈愛。
「搞掉馬靖良,本來我還想在山陰大幹一番,甚至已經計劃好要做什麼。」魏長樂看向老魏古,目光清澈:「我想讓山陰百姓活的像人,如此也不枉我來此一遭。但人算不如天算,我想做的事情似乎做不成了。」
「二爺,殺退塔靼人,你依然可以做你想做的事。」老魏古寬慰道。
魏長樂只是微微一笑,起身來,也不多言,回到後堂,衙門裡此刻已經靜了不少。
衙門裡的官吏和衙差都被派了出去,沒剩下幾個人。
他在後堂眯了一小會兒,就被叫聲驚醒。
只聽牙校程達聲音從外面傳來:「不好了,魏大人,出事了,出事了......!」
魏長樂皺起眉頭,只見到程達帶了兩個人,直接沖了進來。
三人都是一臉驚駭之色,氣喘吁吁。
「怎麼回事?」
「周堯死了!」程達喘著粗氣道:「他.....他被一刀砍斷脖子。」
魏長樂疑惑道:「什麼周堯?他是誰?」
「大人讓卑將去找他們三個過來。」程達深吸兩口氣,才回頭指了指身後兩人:「他二人都是守衛南門的伙正,周堯也是伙正。周堯晚上換班之後,沒有直接回營房,半道上去了五柳巷。」
魏長樂來山陰時間不長,而且一件是接著一件事,對山陰的街道還真沒認全,問道:「五柳巷在哪?」
「那.....那條巷有幾家樓子。」程達不敢隱瞞,「周堯是那邊的常客。」
魏長樂立刻明白,五柳巷自然是紅燈區。
「我們找到樓里,發現.....發現周堯已經死在床上,被一刀砍斷脖子。」程達心有餘悸,「和他一起的姑娘,也一併被砍殺。看現場的狀況,他們是在睡著之後,有人潛入進去,在睡夢中就將他們殺了。」
魏長樂唇角泛起冷笑。
找三名伙正前來,就是想試探到底是誰被西王收買。
如果能知道是誰放了兵器入城,自然就能逼問出是誰收買了守衛城門的伙正。
他斷定城中有塔靼人的內應,自然是想在呼衍天都兵臨城下之前,將內應揪出來。
至於斷定兵器是從南門進入,原因也很簡單。
龍背山在山陰城以南,那些兵器出自龍背山,如果運到山陰城,只能是從南邊過來。
兵器肯定是藏在車隊貨物之中。
如果一支車隊從南邊過來,不從南門入城,反倒要繞道其他門進城,自然會十分蹊蹺,引人注意。
西王一黨當然不會犯如此愚蠢的錯誤。
西王一黨發現保安堂被盯上以後,立刻讓保安堂掌柜自盡,斬斷線索。
周堯被收買,自然也是被監視。
發現魏長樂這邊找周堯,西王那邊顯然知道魏長樂的用意,乾脆利落出手,將周堯這條線也迅速斬斷。
「他是被城中內奸所殺。」魏長樂很直接道:「周堯勾結內奸,內奸害怕我順著周堯找到他們,所以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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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達三人都是赫然變色。
「程牙校,辛苦你了。」魏長樂嘆道:「我說過這是勞煩你的最後一件事,現在你可以帶人撤離了。」
程達嘴唇微動,欲言又止。
「聽程牙校說,魏大人準備留下守城?」程達身後一名伙正拱手道:「卑下高承義,想留下來,追隨大人共同抗敵!」
程達立刻回頭,看著那人,一臉詫異。
魏長樂打量高承義兩眼,笑道:「塔靼人可是有六千騎兵?」
「魏大人金貴之身,卻不顧生死留下來保護百姓,卑下又何惜一條性命。」高承義卻是慨然道:「這幾年吃的都是山陰百姓的糧,本就是負責守衛山陰城。如今塔靼侵襲,卑下若是棄城而逃,這以後再也無臉見人了。」
這話一說,程達臉上便有些漲紅。
另一名伙正嘴唇微動,卻沒發出聲音,顯然心中猶豫,一時也不知該是留是去。
「主動願意留下的,我自然是歡迎之至。」魏長樂肅然道:「不過想走的,我也不會強留。」
高承義道:「卑下以為,其他弟兄也不會全都是孬種,總有些願意留下來。」瞥了程達一眼,道:「說句實話,如果魏大人撤走,山陰沒了主心骨,咱們撤也就撤了。但魏大人留下來,咱們這些人若真的撤回太原,只怕也沒有活路。」
魏長樂笑道:「你覺得上面會追究?」
「丟城棄地,總要有人擔起責任。」高承義很直白道:「如果山陰城守住,棄城而走的軍士就是逃兵,上面肯定會軍法從事。如果沒守住,大人戰死此地,魏大總管怎會饒過我們?」
魏長樂哈哈笑道:「高伙正,你倒是很坦誠。」
程達額頭卻是滲出冷汗。
高承義這話說得直白,程達自然也意識到,如果魏長樂率先撤離,大家都走了,時候還能將責任推到魏長樂身上。
但魏長樂決定留下,自己卻帶兵撤走,上面追究起來,第一個要倒霉的就是自己。
如今城中守兵以他的職位最高,也負責統領三百城兵。
棄城撤離,丟城失地,當然不是小罪,上面要找替罪羊,自然是將他拎出來斬了腦袋。
他瞬間便衡量出,留下來守城,雖然活下去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能說毫無希望。
可是帶人撤離,無論山陰是否守住,自己的人頭肯定都保不住。
守城戰死,家眷還能得到撫恤,當逃兵被砍了腦袋,不但會臭名遠揚,恐怕還要連累家人遭災。
他忽然意識到,這魏大人決定留下守城,那麼自己似乎也已經沒有了退路。
「程牙校,你還不快回去收拾?」魏長樂看向程達。
程達一咬牙,拱手道:「保民衛國,乃是軍人的使命。魏大人,既然你決定守城,咱們也沒什麼好說的,自然留下來聽從調派。」
「你不走了?」
「不走。」程達正色道:「戰死沙場,乃是軍人最高的榮耀。」
魏長樂豎起大拇指道:「果然是熱血男兒。那你手下的兵.....?」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朝廷養著他們,如今到了要拼命的時候,就該往前沖。」程達義正詞嚴,「魏大人,卑將手下的兵,都交給你指揮。誰要是臨陣脫逃,想當孬種,卑將親手剁了餵狗。」
魏長樂直視他眼睛,道:「軍令如山,程牙校,你可下了決心?真要是留下,那就聽我調令,但有差池,本官可不會手下留情。」
「此心如鐵!」程達毫不猶豫道。
魏長樂臉色冷峻起來,道:「既然如此,你們立刻回去備戰。」
三人不再多言,躬身退下。
次日城中百姓也都是知道了塔靼軍即將殺來的消息。
山陰毗鄰雲州,比起大梁其他地方的百姓,山陰百姓對塔靼人了解的自然更深。
雲州百姓遭受肆意屠戮,眾多難民逃到山陰,塔靼人在雲州的所作所為也早已經在山陰傳開。
那就是一群嗜血的野獸。
得知塔靼軍不日將殺到山陰城,城中上下自然是恐慌無比。
不少士紳立刻就開始收拾行裝財物,當天就開始逃命。
三姓之中,侯家是第一個行動起來,將族中財物裝箱,找了十幾輛馬車,天黑的時候,族中婦孺就已經率先出城,往南逃命。
不少百姓也是收拾行囊,急匆匆逃出城。
天黑的時候,前前後後就已經有兩三千人倉皇出城去,城門一度擁擠不堪。
魏長樂當然尊重這些人的意願,下令城池四門夜裡也打開,有人出城,儘管放心。
不過他存了心眼,只允許出城,卻不允許任何人進城。
有入城者,需得通稟過後,由他簽下手令,方可放入城內。
既然已經知道城中有西王黨羽做內應,他自然要提防西王趁亂調遣更多奸細入城。
丁晟也組織了人手和車輛出城,往城內運送粗木和石頭。
這些人手主要是蛇大楊雄手下。
雖然五仙社在山陰下不少惡事,但此番除了極少數人逃走,大部分人竟都留了下來,而且跟著楊雄一起聽從丁晟調派,日夜運送木石。
魏長樂專門去了一趟城兵大營,抽查了城兵的箭術,發現這些城兵還真是疏於訓練,十個有八個箭術都不過關。
面對強敵,無法出城野戰,守城最重要的兵種就是箭手。
本來還以為這些城兵既然是守城之用,即使馬術不成,至少箭術應該過得去。
但結果卻是讓他大為失望。
這也難怪程達聽說敵軍襲來,第一個反應就是趕緊撤離。
這三百多號城兵,真正算得上精兵的數量不超過五十人,真要只是這三百來人守城,恐怕真的守不住一天。
兵器庫里倒是囤積了不少弓箭,顯然也確實做了守城的準備。
有五百來張長弓,兩萬多支箭矢,這也算是馬靖良留給山陰最大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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