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瀅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一顆心也砰砰亂跳。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她很多次嗅到了死亡的味道,而這一次,死亡的氣息離自己是如此之近。
仿佛輕輕一伸手,就能將死神這樣子的攬入懷中。
如果這個時候,韋玄知道自己在柜子裡面,他打開了柜子,一劍將自己刺了個洞穿,那麼阿瀅小命就定然沒有了。
她也知曉韋玄有多狠,心腸有多硬,只怕韋郎君,早就想要弄死自己了。
阿瀅死死的咬緊了牙關,只覺得牙根兒咬出了一股子的酸意。
她知曉,韋玄將這門婚事,視作羞辱,只覺得配種配低了些,玷污了他這位高貴的韋郎君。
呸,韋玄也不看看自己,他是什麼貨色,也不過是從良妓子生出來的庶孽。
他親手殺了陳氏,不就是為了這樣?
好像一旦弄死那些知情人,韋玄就乾乾淨淨,真正兒是尊貴無比的嫡出公子了。
阿瀅努力的呼吸了幾口氣,讓自己個兒呼吸平順一些。
免得自己因為恐懼,牙齒打顫,讓別人硬生生瞧出些許端倪。
就算阿瀅總心裡埋怨自己命苦,她也沒打算去死。
活著多好啊,死了才什麼都沒有了。
好在韋玄並不知曉韋雪樓將阿瀅塞在柜子裡面,殺完人,頓時也便走了。
過了一陣子,阿瀅用手指間的刀片輕輕的磨開繩索,方才從柜子里爬出來。
房間裡兩具屍首,一具沒有頭,一具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如果換成別人,換做一個普通的小女孩兒,只怕早就嚇得魂飛魄散了。不過對於阿瀅,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她歲數不大,可是見過的死人多了去了。
無論是餓死的,或者是被殺死的,她都見過許多許多。
那張尚含稚氣的秀美面容,並沒有因為地上兩具屍首生出什麼驚惶。
甚至,也沒什麼太多的義憤填膺。
韋雪樓雖然是個好人,不過對於阿瀅也不過是陌生人,而且還有些傻。
對上韋玄,韋雪樓不該這樣子心慈手軟的。
一個心慈手軟的好人,有時候甚至還沒杜雨桐那樣子的賤貨有用。
然後,她方才留意到自己所在。
這是城外的靜元庵,阿瀅看過資料,陳氏就曾在這兒客居。
大概韋雪樓念舊,又不想回韋家,就來到了這裡。
阿瀅看到屋子裡有紡車,有木雕的小馬兒。
陳氏是個青樓妓子,逮著機會入了韋家,就算只是個如夫人,嫁的不過是韋家旁支,也是她運氣好攀上了。可陳氏千不該,萬不該,不應該將兒子送出去。
說到底,韋照也不見得非陳氏的孩子不可。如果陳氏不肯,非要鬧起來,這孩子也不能強奪。韋玄並非獨一無二,韋照也犯不著強逼硬討。陳氏作為一個妓子,身份卑微,被韋家上下嘲笑,所以真的非常渴慕,自己的孩子能成為韋家長房嫡子吧。
可陳氏不應該這麼做的,如果她沒這份心,也許她的兩個孩子,都會好好在身邊,一起孝順她。而她自己,自然也不會那麼早死。
這麼想著,阿瀅忽而有些難受。
她年紀還小,又沒有真正有過喜歡的男子。所以韋雪樓又或者崔冰柔的遭遇,她一臉漠然,也不能絲毫被觸動。反而想到母子親情,她忽而有些感染。
她想起了葉兒村,想起了早死的劉寡婦。
阿瀅將那隻小木馬拿起來,塞入了自己的懷中。
這靜元庵,如今早就荒廢了,只有幾個老尼守著。當然韋玄這個人特別的貼心,沒忘記將這幾個老尼姑一併殺了滅口。
韋郎君還真是個心思細膩,辦事周到的人才。
幸好他沒一把火將這兒點燃燒了,要不然,阿瀅怕也烤焦在裡面。
當然第二天,阿瀅就知曉了韋玄為什麼沒一把火燒了。
韋雪樓是雲漢的麒麟子,是南柯流月門生,他少年英豪,前途不可限量。如今韋雪樓死在了元郡,這當然是一件駭人聽聞的大新聞。
不過韋雪樓不但死得慘,還死得特別的蹊蹺,因為他身邊還有一具女屍,就是崔家的崔冰柔。
崔冰柔性子輕佻,行事瘋癲,誰都知曉她水性。
她原本有與人定親,誰料魏家人瞧出她不貞不潔,一顆守宮硃砂早瞧不見蹤影。此等水性女子,魏家自然絕不會要。至於誰壞了崔冰柔的貞潔,要了崔冰柔的元紅,這一直便是元郡一個謎團。不過如今,這個謎團似被人解開了。
難怪昨日有人傳聞,壞了崔冰柔身子的是韋家郎。原來這個韋家郎,就是韋雪樓。
一個繪聲繪色的故事版本,就是這樣子傳開了。
韋雪樓私盜了崔冰柔,兩人姦夫**,早就一雙兩好,情投意合,將禮法視若無物。這次韋雪樓好不容易回到了元郡,立刻就跟崔冰柔乾柴烈火,死灰復燃。兩個人約好私奔,雙雙來到了尼姑庵,再雙雙被北楚奸細給弄死。
當阿瀅聽到了這個故事時候,心下不覺感慨,北楚奸細還真是好用。
元郡忽而死了誰,都能推到北楚奸細身上。
蘭皇后派去兩個協助阿瀅的高手,也只是被韋雪樓打暈,並沒有弄死。
看來韋雪樓當真是心地善良。
同一個母親所出,為什麼兄長這般蛇蠍心狠,弟弟卻是如此天真蠢笨呢?
一個極善,偏偏一個就極惡。
韋玄恨透了這個親生弟弟,他一把火燒了,屍首面目都分辨不出來。可他偏生沒這麼做,偏生要鬧得個沸沸揚揚。因為韋玄不但要弄死韋雪樓這個人,還要污了韋雪樓的名聲。
阿瀅明明知曉真相,偏生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因為她名聲也沒多好,更沒什麼身份、地位。無憑無據,單憑口供,那麼阿瀅的說話,是不會有什麼分量的。
阿瀅雖沒有什麼同情心,卻好似吃了蒼蠅一樣,噁心得緊,一陣子的不舒坦。
她原本以為韋玄只是惡,誰想韋玄是噁心,那種令人作嘔的噁心。
這天地之間,怎生會有這樣子的一個賤人?
「謝娥,今日是樂陽公主的生辰,你也要去宮中飲宴,卻不知曉決意送什麼和公主?」
挑釁的嗓音,在阿瀅耳邊響起,熟悉又清晰。
阿瀅唇角輕輕上揚,下意識浮起了笑容,凝視著韋雪。
韋雪還是老樣子,天真蠢笨,一逮住機會,就在阿瀅面前賣蠢。
如今韋雪天真的來挑釁,言語裡雖然有些彎彎道道,可話里意思卻也很明顯。
那就是她吃准阿瀅拿不出什麼貴重賀禮,故意提前開嘲。
韋雪是世家女兒,家底本來就豐厚。且韋夫人素來疼愛韋雪,也會拿出私房補貼。
所以在人前,韋雪肯定樣樣皆好,面子很足。
反而阿瀅,可就不一樣了。任誰都是知曉,阿瀅是蕪郡那等偏遠地方來的。她父母早亡,哪裡有什麼家底。且阿瀅在謝家,還得罪了崔氏。
只怕,阿瀅也沒多餘財帛,拿出什麼像樣的賀禮。
就算阿瀅拿出來,誰都知曉,她是打腫臉充胖子,仍然是惹人笑話。
阿瀅忽而微微有些恍惚。
昨日韋雪樓死了,可似乎並沒有影響到韋雪。對於韋雪而言,那只是一個並不如何常見的族兄。就連韋雪曾因為對方名字里有個雪字鬧騰過,也早便不如何放心上了。那已經是許久以前的事情。
昨天和今天,對於韋雪而言,似乎也是沒有什麼不同。
對於這些花團錦繡的元郡貴女,似也沒什麼不一樣。
不過,多了些可供嚼舌的八卦,還是她們並不怎麼瞧得起的崔冰柔的。
她們仍可為一件首飾,一點面子,幾句言語,勾心鬥角。
這似乎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也許,自己應該教教阿雪,讓這麼單蠢的阿雪,別那麼天真下去。
阿瀅笑著,一雙眸子之中流轉蠢蠢欲動的惡意。
譬如,讓韋雪知曉,她也不過是抱來的孩子,並不是什麼高貴的韋家嫡親血脈。只要稍稍透出那麼一丁點兒的風聲,以韋雪性情必定是要去韋玄那裡鬧。而韋玄呢,這件事情卻本是韋玄逆鱗,連親弟弟都一劍斬頭了,更不必說這個假妹妹。然而韋夫人是很喜歡韋雪的,如若她對韋玄是愛惜,那麼對韋雪就是真正的喜愛。畢竟論血脈,畢竟還是韋雪更親近一些。到時候,自己再去韋夫人那裡挑撥離間。到時候,韋夫人出面,韋玄那身世肯定是要被拆穿。
阿瀅眼珠子一眨,腦子轉得飛快,一下子整個計劃就從阿瀅的腦海裡面浮起來。
不知怎的,韋雪只覺得阿瀅盯自己的眼神,竟似有些可怕。
眼前的少女容貌秀美,唇瓣輕輕揚起了弧度,似笑非笑,閃爍著令人心悸光芒。
那一陣子的寒意,忽而就流轉了韋雪身軀。
算了!阿瀅慢慢的收斂了自己眼底冰冷。
她暗暗翹起了唇瓣,沒勁兒。
韋雪沒占過一次上風,每次都是自己手下敗將。也許正因為如此,她反而對韋雪沒什麼積恨,更也用不著非要弄死韋雪。
這蠢貨,一輩子糊糊塗塗過吧。
雖然韋雪好似個世家女,又很尊貴,可那又怎麼樣?
阿瀅心裏面微笑,其實我從來沒有羨慕過她,也沒嫉妒過她。
雖然她只是個野丫頭,卻也從來沒有覺得自己低賤過,更不會生出羨慕嫉妒的感覺。
一旦想開了,阿瀅頓時也是口舌不饒人了。
「唉,韋姑娘說的真有道理。窮人家的孩子,只能是借花獻佛了。」
說到了這兒,阿瀅輕輕吹了一聲口哨,旋即將一枚玉墜子輕輕的晃來晃去。
「韋家女佩戴的東西,果真是不俗,上等物件兒。既然是我贏來了,說明我運氣好,有福氣。我將這墜子送給公主,也是將自己福氣送給她。」
韋雪氣結:「你,你怎麼能如此?謝娥,你這麼做,不怕落了謝家顏面?不怕你那位謝家嫡姐,恨你墜了她顏面?人家可是有個厲害兄長,你舉止不端,謝家便教不了你?」
「我真是顧忌阿蕪姊姊的臉面,方才這樣子做。誰不知曉蕪姊姊和樂陽公主是手帕交,一向都交好。我送的禮,要是逾越了去,豈不是成了故意和蕪姊姊搶風頭?這樣子的事情,我又如何能做得出來?反而韋雪,你是韋家嫡出女兒,我瞧你的禮,也要送貴重些。不然啊,跟你們韋家沾親帶故的,送禮時候怕是要小心斟酌,怕是一不小心,稍稍貴重些,將你逾越了去,豈不是惹你丟臉?雪妹妹送禮輕薄了,讓人家頓時沒了選擇的餘地。」
阿瀅伶牙俐齒,黑白顛倒,頓時將韋雪氣得臉頰漲紅。
其實樂陽公主的生辰,阿瀅是一點兒都沒放在心上。
她贈送的賀禮,並不想如何的出挑,也不想出什麼風頭。
樂陽公主雖然是公主,其實並不能幫襯到自己什麼。
她眼前又浮起了樂陽公主的模樣,這位冷公主,自己似也只見過一次。身為公主,樂陽似乎總是冷冷淡淡,不愛與人結交的樣子。
所以那日,她作為謝蕪的手帕交,出席謝蕪的及笄之禮,才會那般令人驚訝,任誰都覺得謝蕪的面子大。當然饒是如此,這場及笄之禮,終究還是毀了去了。
至於阿瀅,她對樂陽公主的記憶,除了那周身的冰冷,印象最深刻的自然是樂陽公主的美麗。那樣子一個美人兒,是阿瀅見過的最美麗的風光。
聽說這次及笄禮,似還準備了比武會,參會的都是雲漢的年輕俊彥,個個十分出挑。那麼這麼一場生辰宴會,目的似乎也並不怎麼單純了。
樂陽公主是雲帝的掌上明珠,素來也是很是愛惜。樂陽公主不愛應酬,不想嫁人。可饒是如此,她年紀到了,也該挑一名稱心如意的好婚事,有一個好夫君。她作為公主,雲漢最尊貴的女子之一,自然有這個選擇,從雲漢最出色的男子之中,挑選一個作為自己的夫婿。這一場生日宴,正好可以從中挑一個合適人選。
總會有一個,能合公主心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