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山林不斷地晃動旋轉,像是永遠沒有盡頭。
汪柔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又到了哪裡,她只想快快離開,離開她和他越遠越好……
終於,她精疲力盡地抱住一株古木停了下來,(嬌jiao)軀在忍不住地劇烈喘息著。
許久許久之後,她才漸漸地平復了下來,眸中的淚水已全被風吹乾。
她回過頭,看到一個筆(挺ting)的(身shen)影無聲無息地站在自己的(身shen)後,也不知立了有多久。
天色慢慢黑下來,一縷夕陽透過繁茂的枝葉照下來,金色的曲線勾勒出他臉上生硬冰冷的輪廓。
是項麟,他皺著眉(陰yin)沉著臉一言不發地注視她,眼神里有一種被深深刺痛的憤怒和一絲被壓抑的焦灼。
汪柔的神容一整,轉回(身shen)與他無聲對視。
「師傅說,你又來找他了。」項麟冰涼的聲音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汪柔的嘴唇勾了勾,她不想答,更懶洋洋地不想答。
「那你為什麼沒跟他在一起?有人從你手中搶走了他嗎?你明明知道他已經有了唐雪落!」
「我的事(情qing)我自己會處理,不勞你((操cao)cao)心。」
項麟的眸中多了嘲弄,繼而泛起一抹寒冷,冷笑道:「你為他做得還不夠多麼?你當他的藥罐子,像個傻瓜一樣為他拼命,還要瞞著他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你對他,多麼的偉大!可他呢,他眼中的人是誰?」
汪柔神色木然道:「你說夠了嗎?我不需要你特意告訴我這些!」
「你會害死自己的。」項麟一字字地從唇間吐出。
汪柔揚起頭冷道:「我不在乎!」
項麟呼吸一滯,漆黑的眼神里各種(情qing)緒奔涌,「好,我一定殺了他,在你害死自己之前!」
汪柔不以為然地搖頭道:「你殺不了他。」
項麟如箭般的目光(射she)向汪柔,卻見她的神容如秋水般波瀾不驚,含譏帶誚道:「當然,趁火打劫另當別說。」
項麟氣極,道:「師妹,難得你用心良苦,明知我……居然想用激將法來保他(性xing)命。可惜……你白費了心思。這個人,我非殺不可,無論用什麼手段。。」
「你不可能過得了唐雪落這一關。」
「唐大司命——」項麟鼻子裡低低冷哼道:「她怕是自(身shen)難保。要知道,想她死的人,未必比想殺姬澄澈的人少!」
「你撒謊!」汪柔心一沉,想了想話鋒一轉道:「就算你們能對付唐雪落,可商梵衣呢?商梵衣的修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沒那麼好對付。」
「那個脾氣暴虐的老婆子嗎?」項麟不以為意道:「有人正在等她。」
「誰?」
項麟背負著雙手,看到汪柔駭得呆了的模樣不由嘿嘿冷笑,半晌後低聲說了個名字,汪柔錯愕道:「這怎麼可能?!」
項麟仍是嘿嘿冷笑,鋒利的眼神中融化了些微憐惜,「師妹,沒什麼是不可能。大到國小到家,彼此之間除了利益交換,還會有什麼?利合則聚,利盡則散。這世間,除了你以外,誰還願意披肝瀝膽、毫不顧忌地追求一些虛無的東西,做一個忠誠的傻瓜?」
汪柔很是反感他話中曲曲折折的味道,當然還夾雜著慣常自以為是又不以為然的譏諷,冷冷問他:「那個人是你找來的?」
項麟搖頭道:「不是我,我們並非同路人。」
他頓了頓道:「但據我所知,有人布了一個很大的局,而姬澄澈恰好是撞入局中的一隻小蟲子,他的命早已被人定下。這一點,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總之你必須離開。否則無論是誰,即使商梵衣、唐雪落,捲入其中必然粉(身shen)碎骨,毫無例外。」
汪柔暗吃一驚,她原本以為這只是楚國針對姬澄澈發動的一場追殺,但現在看來其中內幕重重,遠遠超乎自己的想像之外。如果事實果真如此,那麼姬澄澈(身shen)周必然危機四伏,甚至連唐雪落和商梵衣也保不了他平安。
念及於此,她默不作聲舉步(欲yu)行。
「你去哪裡?」項麟話問出口,突然醒悟到了汪柔的心思,顯然她對自己的警告置若罔聞,自己一片苦心全做了個報信的,不由怒道:「唐雪落帶著姬澄澈如過街老鼠四處躲逃,你要去哪裡找他們?!」
汪柔突然停下腳步,慢慢轉過(身shen)道:「我只要跟著你,就能找到他們,是不是?」
項麟雙拳猛地一攥,盯視汪柔半晌後才緩緩放開,表(情qing)深奧難測,「如果你想親眼看到那個令人憎惡的怪物是如何被我打爆頭的,我不介意!」
汪柔看了眼逐漸變黑的天色,淡淡道:「我倒認為該擔心被打爆的人是你。不早了,咱們該上路了。」
目光里,一輪明月升上樹梢,再有幾(日ri)便是大年了。
那明月之下,天南海北千萬戶人家正在喜氣洋洋地購置準備年貨,也有許多人正奔走在回家過年的路上。
而汪柔和項麟,唐雪落和姬澄澈……他們也正在各自的路上。
唐雪落和姬澄澈走出大山後,立刻棄陸就水,改乘一艘小船順著新安江向東而下。如果不出意外大約三天的水路之後,小船便可進入吳河,再逆行幾天即能順利抵達太岳山腳。
這一招極其大膽,恰恰也能出乎絕大多數人意料之外。駕船的是巫教弟子,在船頭豎起信號旗大搖大擺往東行駛,沿路的船隻紛紛趨避。
「這是個好主意,咱們越是堂而皇之招搖過市,他們就越疑心重重不肯相信。」姬澄澈昏睡了一天一夜,剛剛甦醒過來,(身shen)上的(熱re)度已經徹底退去,人感覺精神了,心(情qing)也放鬆了許多。
他靠坐在船艙里,手中握著三寸瓷瓶,(身shen)邊是唐雪落。
船外的景致甚好,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
漆黑的江面上月光點點,好似天上的星辰隕落人間,點起無數燈火。
順風順水之下,小船如脫韁的野馬在江中飛馳,兩岸的景物不斷往後退去。前一刻還能看到的江畔幾點漁火,轉瞬間已隱沒在了(身shen)後的黑暗裡。
江上十分的安靜,唯有波濤拍在船舷上響起的嘩嘩水聲,偶爾還會傳來幾名船工吹牛談笑的聲音。
唐雪落將自己遇到汪柔以及之後如何脫(身shen)的事說了,姬澄澈聽完後沉默無言。
其實昨天在那條林溪之旁,他已愕然意識到汪柔對自己的(情qing)感絕非主僕那般單純,亦絕非朋友這般簡單。
但他無法想像,她將昏迷中的自己交還給唐雪落,然後毅然決然獨自離去時的心(情qing)該是如何?
姬澄澈並不擔心汪柔會出意外,她是鬼師的關門弟子,只要離開自己,應該不會有任何人去傷害她。
但他就是放不下那一點兒擔心。
就這樣心中起起伏伏,望著波光粼粼的江面一時出了神。
唐雪落第一次伴在姬澄澈的(身shen)邊卻有了心緒不寧的感覺,冰雪聰慧如她,豈會看不出聽不出汪柔的心思?有些事真箇是剪不斷理還亂,唯有局中人甘苦自知。
過了許久,姬澄澈回過神來,看到眉眼清麗神(情qing)卻有些淡淡的唐雪落才意識到自己冷落了她,忙拉過她的手握在自己掌中,問道:「那從東海匆匆離去,到底是為了什麼?」
唐雪落的眼中恢復了光華,甜甜笑道:「差點兒忘了告訴你,婆婆已經成功渡劫踏入聖境,我這次趕回靈山就是和本教的六大高手一起聯手為她護法。」
「婆婆她成功了?」姬澄澈眼睛一亮,露出欣喜之(情qing)。
很小的時候,他就曉得商婆婆心底里有個執拗的心愿,一門心思想踏破聖境進入摩天冰瀑,替唐虞完成未竟夙願。
這些年來她一直都在閉關修煉,冒著走火入魔的莫大危險,試圖衝擊聖境。所謂有志者事竟成,她最終得償所願。
他問道:「你和婆婆出手救我,得罪了項翼會不會有麻煩?」
唐雪落微笑道:「婆婆說這些年她為了修煉破境著實悶壞了,巴不得能多些麻煩找上門。」
姬澄澈自然知道,這是唐雪落在向自己表明,她們祖孫倆為了自己隨時準備和項翼翻臉,不無感動道:「婆婆面丑心善,著實是(性xing)(情qing)中人。」
唐雪落輕吐了下小舌頭,說道:「千萬別讓婆婆聽見,不然她一準會把你丟進江里去。」
她(身shen)為巫教大司命,不得不在人前做出莊嚴肅穆之姿,此刻對著心(愛ai)之人,真(情qing)流露(嬌jiao)憨無限,卻看得姬澄澈心頭漣漪((盪dang)dang)漾。
他渾(身shen)充滿了幸福的感覺,凝望唐雪落且喜且嗔的清秀臉容,(情qing)不自(禁jin)加大力握緊了她的縴手。
驀地,他感到面頰微涼,是唐雪落用臉蛋輕輕貼住了他的。
「澄澈哥哥,你知不知道我乍聽到你被追殺的消息時,心裡有多麼害怕?」
她的嗓音輕輕柔柔地在他的耳畔響起,「當看到汪柔護著你面對項岳和他的手下,明知是死卻那般從容,我即是感激欽佩,心裡也好妒忌她。」
姬澄澈聽她敞開心扉,(情qing)深款款對自己吐露心聲,(禁jin)不住痴了。
他緊握住她柔若無骨的縴手湊近自己的唇邊,察覺到她的臉頰越來越燙。
「按婆婆的想法,是想救下你後徑自去找項翼算賬,要他公布真相還你清白,但我卻想先問你的意思。」
唐雪落低聲道:「因為我知道你的驕傲,你必不希望依靠別人來了結這份冤屈。但你一定要知道,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會在你的(身shen)邊。」
姬澄澈一點點地吻過她的手背,鼻底縈繞著若有若無似蘭似麝的馨香,「雪落,這世上不會有人比你更懂我。你和婆婆已經做得夠多了。等進了吳河,你隨船而行,我趁機離去。你放心,我(身shen)上的傷也該差不多好了,除非項翼親自出馬,旁人休想攔得住我!」
唐雪落聽姬澄澈要獨自離去哪裡肯干,「不成,我一定要送你過太岳山,你若敢拋下我半路跑了,看我不一路跟你回天都城!」
姬澄澈無奈笑道:「雪落,你可是巫教的大司命,如何能跟我私……」
他的話剛說了一小半,唐雪落的唇已經落在了他的唇上,將他的話完全封堵。
姬澄澈的(身shen)軀一下變得僵直,感受到伊人兩瓣熾(熱re)而顫瑟的柔唇和前所未有的如火(熱re)(情qing)。
她是羞澀的,又是勇敢的,好似放下所有的矜持,只為向他表述自己心底的摯(愛ai)和眷戀。
姬澄澈初時的僵硬很快消失,只覺得(身shen)體裡有團火燃燒起來,幾要將自己融化。
從被動的回應到主動的索取,他忘(情qing)地反手將她攬入自己的懷中,兩人耳鬢廝磨擁吻在了一起。
唐雪落的(嬌jiao)軀在他的懷中微微顫抖,她呼吸急促,星眸緊張地閉起,細長的睫毛在不可抑制地顫抖,當姬澄澈滾燙的唇與她毫無阻礙地融合糾纏在一起時,唯一能聽到的,是她的心在怦怦亂跳。
什麼話也不必她說,姬澄澈忽然什麼都懂了——
她從來都不在乎什麼大司命。
她唯一想章節內容正在努力恢復中,請稍後再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