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柔像是沒聽到,一聲不吭地立在姬澄澈和項麟之間,清水一樣的眼眨也不眨地看著項麟。
項麟第一次在汪柔寒潭般的眼光長久注視下,只覺得那寒潭下什麼都有,心裡的傲氣與暴虐不(禁jin)慢慢褪去,又慢慢攀出藤來,槍尖微微下垂已沒了初始的殺氣。
姬澄澈沖汪柔笑了笑,將胎元神刀收入匣中道:「暫且寄下你的項上人頭,我先去瞧瞧那邊石室里有什麼寶貝。」
項麟怔了怔,低嘿了聲緩緩收起了霸王神槍。
他和姬澄澈已有三次交鋒,感覺一次比一次吃力。早先東海鳴沙島一戰,他還能憑藉深厚的功力和出神入化的招法占據些許上風,強壓姬澄澈一頭。但後來接連兩番對決,卻是平分秋色互有損傷。
尤其是前次炎霧山密林之中,姬澄澈驟然龍化氣血暴行,若非他應對果斷抽(身shen)及時,很可能便要飲恨荒山。
故而今(日ri)兩人重逢,項麟於內心中對姬澄澈存有深深的忌憚。
但倘若真箇在這石窟里打起來,即使他最終技高一籌殺死了姬澄澈,自己也未必能逃得出去。
何況(身shen)邊還有個礙手礙腳的汪柔,姬澄澈若有事,想讓她在一旁袖手旁觀是絕無可能的。因此不論如何算計,此刻就和姬澄澈爆發衝突顯非明智之舉。
眼瞧姬澄澈主動退讓,項麟也樂得就坡下驢。但他轉念一想,如此一來豈非顯得姬澄澈(胸xiong)懷大度,更令師妹承(情qing)感激?相比之下自己未免有點兒小家子氣,又被這小子比下去了。
念及於此,項麟又不(禁jin)頗有些懊惱,道:「也好,等我們出了這鬼地方再決一死戰了清恩怨!」
姬澄澈權當沒聽見,推開石室緊閉的門戶。
他剛開啟了一道門縫,石室里便鋪面溢出一股草藥的氣息,順著室外的石道飄出去老遠。
項麟低咦道:「這裡竟然還有丹房?」
姬澄澈懶得理他,推門走進了石室。
這座石室的規模比酒窖略小,由門口往裡擺放著十二排黃楊木製作的藥櫃。每一具藥櫃都分作兩部分,上面是三層木架,下頭是兩層抽屜。
每層架子和抽屜上都貼著小標籤,但因為時間太久,字跡都已經變得模糊不清,只勉強看出以魔族文字寫成,。
姬澄澈只瞟了眼便興趣寥寥,走到了一邊問汪柔道:「你們是怎麼到這兒的?」
汪柔回答道:「我們剛走到潭邊,就被一股突然生出的巨大力量推入潭中。待從潭裡出來,便只剩下我和師兄兩人,胡溪源、應雲衛和苟碧子俱都不見蹤影。」
姬澄澈心中一動,問道:「你們有沒有發現石窟盡頭的那幅浮雕變了?」
汪柔點點頭道:「我和師兄在潭邊等了好一陣子依舊不見胡溪源三人出來,正打算入潭尋找,就發現浮雕上的場景發生了變化。原本在左上角的一幅刀山圖不知為何挪移到了浮雕的正中央……」
姬澄澈愣了愣道:「你看到的是刀山圖換了位置,而不是流沙圖?」
汪柔愕然道:「你覺得浮雕有問題?」
姬澄澈頷首,忽然一皺眉道:「不對啊,當時我在暗中跟著你們進入石窟,前後相差不過小半柱香的工夫。假如你們從石潭裡出來,而且還在潭邊逗留了許久,我們應該能夠碰到才對——」
他皺起眉頭,意識到這當中一定有什麼自己還沒想明白的地方。
汪柔聽到姬澄澈的問題奇道:「為什麼你和我看到的浮雕不一樣?」
姬澄澈下意識地在丹房裡踱步,一面走一邊絞盡腦汁希望能猜出其中的奧秘。
忽然,他在一排藥櫃前站定腳步,目光緩緩掃視過(身shen)前一排排的柜子。乍一看,所有的藥櫃都一模一樣,若非上面擺放的東西和粘貼的標籤,根本就教人無法分清它們的區別。
登時他的腦海里靈光一閃,失聲叫道:「我明白了!」
汪柔站在藥櫃的另一頭也應聲道:「我也懂了!」
「我險些先入為主犯了大錯,其實我們從石潭裡出來回到的早已不是原來的石窟!只因為這些石窟被故意開鑿得一模一樣,而且還在石壁上有著同樣的浮雕,所以,我們都以為自己回到了原先的地方!」
姬澄澈恍然大悟道:「這麼簡單的道理,我居然想不明白,為何浮雕與岩壁渾然一體,畫面卻還會發生改變——因為它們壓根就在不同的地方,有人在故意誤導欺騙入窟之人。」
汪柔順著姬澄澈的思路接著道:「那麼應雲衛幾人的失蹤應該是被石潭推送到了其他的石窟里,說不定現在就在我們的附近,只是我們無法查知他們的位置。」
「正是這樣!」姬澄澈興奮道:「按照浮雕上的場景計算,這樣的石窟至少有十八座,加上我們進來的那座,便是十九座。但不論進到哪座石窟里,最終都可以聯通到這裡。但前提是,進來的人必須能躲過窟內殺人的機關。」
汪柔點點頭道:「我和師兄是躲過刀山才找到一條密道,結果打開暗門正巧遇見你在外面。」
姬澄澈想通了關鍵心(情qing)大好,尋思以唐雪落的智慧和修為也必定能夠找到出路,或許用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和她重新相遇。
這時候項麟還在察看搜羅一個個藥櫃,聽姬澄澈只顧著和汪柔說話,不(禁jin)暗自冷笑道:「這丹房中的任何一個抽屜打開,裡頭藏著的都是靈丹妙藥,收藏之豐難以計數,連我大楚皇宮的庫房亦難望其項背!」
他不斷地將挑揀出來的丹丸草藥放入自己腰帶里,樂得姬澄澈白痴似的不和自己爭奪。
這時忽聽姬澄澈叫道:「喂,所有的好處不能都教你一個人獨占了吧?」
項麟緩緩轉臉看向姬澄澈道:「你想怎樣?」
姬澄澈懶洋洋道:「假如我沒猜錯,這裡便是四百年前的秦牧宗皇陵。據說我的這位老祖宗生(性xing)好殺而且貪婪,繼位不久便秘密營造皇陵,從此窮一生之力搜羅四海珍寶搬運到陵墓里,好在死後繼續享用。所以說,這裡的珍藏車載斗量必定十分豐富。」
項麟冷笑道:「我沒興趣聽你老祖宗的故事。至於這裡的藏丹,你若嫉妒,盡可出手!」
「我沒說要搶你的寶貝。再說汪柔也打不過你,除非你想讓她眼睜睜地瞧著我們兩人你爭我奪,到頭來唯有她兩手空空?」
姬澄澈笑道:「我有個更好的主意,不知你願不願意聽聽?」
項麟看了眼汪柔沒有說話,姬澄澈道:「很簡單,我們三人不妨賭一把各自的運氣。這裡的石室肯定不止一兩間,我們可以輪流排隊,保證每個人都能輪到優先挑選的權利。」
項麟嘿然道:「可是這座丹房裡的東西,我已經拿了!」
姬澄澈不以為意道:「沒問題,這一輪的優先挑選權就算是你的。我和汪柔只拿你挑剩下的,如何?」
項麟略作沉吟,也覺得在當下這種(情qing)形下,除非橫下一條心和姬澄澈撕破臉皮,不然也唯有如此。
他望向汪柔道:「師妹,你看呢?」
汪柔淡淡道:「我只想找到出去的路,其他無所謂。」
姬澄澈道:「那好,如果我們再遇到石室,就由汪柔先挑!」
項麟環顧丹房,裡面最上乘的藥材丹藥基本上已被自己搜羅一空,也不怕姬澄澈搞鬼,當下道:「就這麼辦吧。」
姬澄澈聽得項麟同意,看也不看藥櫃朝汪柔招手道:「我們走,去找下一間石室,興許那裡頭能尋到點兒有用的玩意兒。」
項麟一愣,跟在兩人(身shen)後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姬澄澈輕笑道:「意思是,有人擔心自己被打得(屁pi)滾尿流,才會想用丹丸保命。而我卻想努力多活兩年,不想年紀輕輕就服毒自殺。」
項麟臉色微變,猛然眼光霍地一閃道:「你、早就想到了?」
「我早提醒過你,這都是三四百年前的藥材,(日ri)久失效還是小事,萬一生變生出毒來,這麼多種毒混在一起,可不好辦。」
姬澄澈忍不住哈哈笑起來:「也只有你傻乎乎當做寶貝一個勁兒往兜里裝,還唯恐旁人來搶。嗯,說不定四皇子(殿dian)下您吉星高照人品爆發,這些丹藥在地底珍藏了數百年,藥效非但不減反而倍增呢?就像老酒一樣,埋得時間越長喝起來就越香……」
項麟聽得姬澄澈一通冷嘲(熱re)諷,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好生氣惱,從齒縫間一字字吐露道:「你能活多久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你至少能活著走出這座古墓!」
說罷他昂首越過姬澄澈和汪柔,沿著石道率先往前行去。
姬澄澈本以為這傢伙勢必會勃然大怒拔槍相向,沒想到他居然能忍下來,這一下倒是對項麟刮目相看起來。
一個人聰明不可怕,修為超絕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會忍能忍,而且讓你永遠不知道哪一刻才會爆發。
汪柔走出丹房,對姬澄澈傳音入秘道:「當心些,他發過誓,一定會殺了你的。」
姬澄澈走在汪柔(身shen)邊壓低聲音道:「我若和他再打起來,你幫師兄還是幫我?」
汪柔的目光閃了閃,淡然道:「這問題很無聊!」
姬澄澈臉上浮起壞笑道:「莫非你要我等著挨打?」
汪柔垂下頭不吭聲,半響氣道:「你們要打便打,莫非還在乎我會幫誰?」
姬澄澈失了笑容一時語塞,兩個人都垂頭喪氣地出了丹房,汪柔加快步伐攔在姬澄澈(身shen)前,故意將自己隔在他和項麟之間。
事實上姬澄澈的問題在她眼裡完全是多餘的,而三個人里,眼下最煩惱的便是她,不僅要時刻小心古墓里的機關埋伏,還要全神貫注提防這兩位突然干架。章節內容正在努力恢復中,請稍後再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