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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永巷又進入了一輪冬季,這一年的冬日似乎格外冷,我因懼寒,因此也懶怠出去,除了不時去椒房殿請安,去長樂宮伺候太后,多半時間我都在昭陽宮陪皙兒。
這日我正坐在榻邊逗皙兒玩,手中搖著撥浪鼓「噠噠噠」直響,皙兒眼睛便立刻跟著望了過來,靠在那絲絨被褥邊兒伸著手「咯咯」直笑,笑得正開心時,司棋又在榻邊另一方搖著小玉鈴兒,皙兒立刻又瞧了過去,定定兒地看著司棋手上。
司棋看著開心的拍手笑著道:「主子快瞧瞧,大皇子真聰敏。」說著司棋便湊身將玉鈴放到皙兒手中捏著「鈴鈴鈴」的搖著,皙兒一聽這聲兒,望著那玉鈴兒笑得更是開心。
我看著不禁「噗嗤」一聲笑著道:「不過四個月的孩子,如今不過會翻個身,連爬也不會,哪裡就能看出聰敏不聰敏的了,你們盡誇他,只當哄我開心的。」
子衿在一旁笑著道:「民間俗語道:三翻六坐七滾八爬。如今皇子會翻身不會爬不正是應著理兒的,主子也忒心切了,司棋方才那般逗著,可見兒皇子反應也是機敏的。」
我笑著指了子衿道:「罷,罷,竟是我不對了,左右你們有理,你們人多,便由著你們說了。」說完子衿她們鬨笑一室。
這時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我剛看過去便見皇上竟走了進來,臉上滿是難掩的欣然笑意道:「都笑什麼呢?說來於朕聽聽,叫朕也高興些。」
我笑著起了身欲欠身行禮,只被他一手扶了起來,我微微一笑,看著他道:「陛下如今已是滿臉的喜色,哪裡還需要臣妾等添喜。」
他聽了朗聲大笑,可見是心裡有好事兒,只見他扶了我坐下道:「喜不嫌多。快說說是什麼那麼高興。」
司棋最是耐不住的性子,笑著便道:「回陛下,方才奴婢們只說大皇子聰敏的緊,聽著聲兒。那大眼睛便滴溜滴溜兒轉,立馬就看了過去,主子卻是不信,只把奴婢們的大實話當哄她開心的。」
子衿微嗔道:「又沒個規矩了,陛下面前也沒個譜兒……」
司棋聽到忙噤了聲兒,只見皇上笑著道:「罷了,罷了,司棋也是個炮竹做的丫頭,她若不是這性子,反倒讓人奇了。」說著陛下一把將皙兒抱入懷中掂了掂。看著我笑道:「到底是小子,瞧瞧,不過四個月,又重了許多。」
我笑著道:「可不是,臣妾如今都快抱不起了。」
聽著我夸溢的言辭。皇上欣然難掩,抱著皙兒離了腿,皙兒半懸在那,笑著直動胳膊動腿的,皇上看了朗聲大笑著道:「瞧這撒歡的勁兒,將來就是天上的鷹也能射下來,世人說高祖『斬白蛇』。力大無窮,可見將來咱們皙兒也不差的了。」子衿她們聽了都捂嘴笑著。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皇上看見我如此,眼中笑意更深,我假嗔道:「陛下竟比司棋她們還沒譜了,孩子鬧騰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竟也能讓陛下誇成此。」說著我拉了皙兒的小手,皙兒看向我,也咧嘴笑著緊抓了我的手指不放。這一刻,看著夫君在側,愛子執手。我的心也跟著軟了。
我嘴角牽起一絲笑看著皙兒溫語道:「再說了,我倒沒想皙兒彎弓射鵰的,反是希望他多讀寫書,總是好的,我的孩子,還是做個謙謙君子,斯文些。」
皇上一聽,笑著晃了晃皙兒的身子,逗得皙兒「咯咯」笑著,然後皇上看向我,拉住我的手道:「咱們的孩子,日後可不能只做個君子,得是要胸懷天下的君……」
我揚手做出要捂皇上嘴的樣子,止了他後面的話,我如何不知他的意思,可心裡知道是一回事,說出口便是另一回事,若傳到六宮,只怕又是給皙兒積怨的了,我溫婉的拉著皙兒的小手晃著,像是對皙兒說話一般道:「咱們皙兒如今只想著快快長大,快快學會叫父皇,母后就好,一世安然,沒什麼比這還珍貴的了。」
皙兒似是能聽懂一般,笑著也手舞足蹈的。皇上笑著將我攬入懷中道:「瞧瞧,連這小子也只聽你的話,朕這個做父皇的還有置喙之地麼?」聽著皇上的逗笑,一室的人都笑了,這一刻只覺得殿中更暖了些。
這會兒我看了司棋笑嗔道:「還不去給陛下奉茶來,當真是傻了。」
司棋一聽,連忙欠身笑著抬頭道:「是,奴婢這就去。」說完連忙下去奉了茶來,子衿知道我與陛下要說些話兒,便帶了宮人們都下去了。
我笑著端了案几上的茶遞到皇上面前道:「陛下打進屋就高興的緊,可說給飛燕也聽聽。」
果然,皇上一聽眼神中都明亮了幾分,他喝了半口茶,便笑著對我道:「你可是問對了,朕是一下了朝,便直奔了你這兒,只想著把這事兒告訴你聽。」
我默然不語,只笑著看著皇上,他看向我道:「今日御史中丞上奏,直言力諫王氏一些子弟,廣占民田,大圈土地,廣置豪宅,弄得民聲載道,百姓無地可耕,甚至還遞了百姓請願書,這『王氏』非丞相王,說的就是朕的舅舅那邊兒,雖說是指的旁系,可這旁敲側擊的,舅舅立在那朝堂前,冷汗直冒,你可沒看那請願書上,上萬的百姓都摁了指印,密密麻麻,鐵打實了的,到最後那許多大臣也都跪地請命,要求嚴懲,以振朝綱,朕還沒說什麼,舅舅便忙自個兒直認錯,說察教不嚴,要辭了大司馬大將軍一職,以平民怨。」
「大司馬要辭官?」我驚詫地看向皇上,皇上笑著道:「今兒百姓的聯名書都上來了,王氏那些個不爭氣的紈絝子弟,日日逗鳥喝花酒,如今都被百姓告到朝堂明面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實打實地在打了舅舅的臉面,舅舅能安然的了?自是要做些什麼,來把自己擇開,說是察教不嚴,朕的舅舅倒真會避重就輕,他只怕是事事曉得,卻是不聞不問的罷了。」
「那陛下可准了?」我心下一陣惶急,雖說王鳳要辭官,可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若陛下真是准了,太后也頭一個不准,王氏畢竟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若是逼急了,只怕也不是好事。
我急著看著皇上,皇上笑著握了我的手道:「你放心,朕雖想,卻也知如今還不是時候,朕沒有準,只像從前那樣,扔給舅舅那大司馬處置,這回舅舅可再沒像從前一樣,挺直了腰板兒,理所當然的應了,倒是戰戰兢兢的推辭,說自己處置,只怕有不公之嫌,最後朕便交給丞相王商了。」
我聽了微微一笑,看來如今丞相是要開始了,今日只不過是敲山震虎罷了,御史中丞,正是丞相王氏一邊兒的,是王商一手提拔出來的,從前礙於大司馬王鳳的震懾,只怕是敢怒不敢言,一直蓄勢待發罷了,而丞相王商因著宮中的太后,雖有與大司馬王鳳對峙的實力,卻不得不掂量一些,畢竟強強相敵,必有損失。
可如今因為前日裡王凝華突然的轉變,斂了些冷淡,聖眷更甚,風頭直與我一般,再加上她也是個伶俐的人,家世盛,位份高,又難得的與人為親起來,如此六宮不乏多了些依附的人,雖然不排除有見風使舵的人,但慢慢兒累積下來,日久見人心,內廷里多了貼心忠肯的人,朝堂上自然也受益。
丞相王商如今不看別的,只看皇上對自己的女兒愛護有加,再為了讓自己的女兒能在內廷站住腳,保其安然,那必是拼了心力,也要搏上一搏的,兒女就是父母的孽,終其一生,哪個父母不是為的兒女安好。想到此,我不禁會心一笑,但願日後事事順心,皇上終有一天,能暢然歡笑。
「你偷偷的笑的什麼?」皇上促狹的看著我,我笑著伏在了他的膝上,啟唇微笑道:「飛燕是為陛下高興,飽暖思淫慾,人心就是如此,太過安樂就會放縱,那蛙蟾若扔進滾燙的沸水,忙不顛兒的就會蹦出來,可若是溫水慢慢煮,便是再出不來了的,樂極生悲只怕就是這般了。」
皇上聽了朗聲大笑,輕颳了我的鼻樑道:「倒數你會比擬。」
我抿嘴一笑不說話,只靜靜靠在他膝上,他輕輕撫了我的髮髻道:「飛燕,朕打算讓飛翔殿學一些協理六宮的事務,你……」
聽到皇上有些遲疑的聲音,我便知他是擔心我所想,我笑著道:「陛下想做的,都是臣妾所願的,婕妤妹妹聰慧,必不會辜負陛下的期望的。」
他聽了溫聲道:「此生有你,朕還有何求。」說著他輕撫我的髮鬢道:「有多久,你沒有這樣伏在朕的膝上了。」我思緒微頓,是啊,有多久沒有這般安然靜好了,勞心勞力久了,便會知道平淡才是福。
我啟唇微笑道:「飛燕以後常伏君膝就是了。」聽到他輕笑一聲,這一刻我的心也化開了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