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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六宮嬪妃前往椒房殿請安時,皇上的突然駕臨讓嬪妃又驚又喜,然後閒聊之間,皇上的一道口諭卻是如平地一聲雷,讓六宮再也寧靜不下來。而婕妤王凝華卻就此盛極,入宮不滿一年,已位列婕妤,得協理六宮之權。永巷中更有道,王凝華有取我而代之的預兆。
對此合德自是忿忿然,但因著我,也只是默然不語。而這一風向也讓永巷許多隔岸觀風的人迷了方向,對此我卻只是一笑置之,因著想一心一意撫養皙兒,我便將許多的心思都放在了皙兒身上,至於六宮之權,我卻早已不多過問,只留了個虛名罷了。
而班姐姐原本也是恬淡的性子,對瑣碎事務並不曾上心,因此也只一心教導王凝華協理之事,想著將王凝華引進了門,也就與我一般退了去。而中宮的皇后娘娘,因著今日舊疾又煩,也就無心六宮之事,如此瞧著王凝華卻是得了許多機遇。
聽子衿說,王凝華處事有情有理,是個謹慎的性子,班姐姐如今只從旁點撥,王凝華便能將瑣碎事事處理的有條有理,上下的奴才無不是心服口服。而六宮嬪妃見此,更是巴巴地兒往飛翔殿湊,如今的飛翔殿門庭若市,倒是門檻都要踏爛了般熱鬧。
而反觀朝堂,聽李朝恩打聽,還有皇上說與我的,便知如今大司馬王鳳稱病暫離職,居家養身,王氏一族因著上次的敲山震虎,羽翼收斂了不少,再無往日跋扈張揚的神采,而朝上那些依附於大司馬一族的大臣,如今也是群龍無首般,莽莽撞撞,不知道如何是好。而丞相王商卻是風頭正盛,一連做了許多有惠民生的事。在百姓口中聲名極好,而皇上也是常常在朝上當著百官嘉獎誇讚。
如今看局勢,自是丞相王商聲名高於大司馬王鳳,而皇后娘娘的許氏一族持中立態度。只坐山觀虎鬥,不偏不倚,不多置一詞。皇上為此欣然難掩,然而我卻總覺得有些不對之處,更讓我疑惑的是長樂宮太后,太后是大司馬一族最大最穩固的靠山,可太后如今卻是鳳體抱恙,對如今局勢無一絲反應,這一切都進行的太順利,而王氏一族也太平靜。平靜的讓人有些莫名的害怕。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風水輪流,只是轉瞬之間,一切都來的太迅疾,快得讓人還沒來得及反應。便已經結束。就像是一場暴風掀起海浪席捲而來,一夕之間,坍塌了一切的天朗氣清,毀滅了一切的光芒,待人幡然醒悟時,海浪退盡,一切的希望早已如泡沫。消失殆盡。
這一日我同合德逗皙兒玩,我將皙兒抱在懷中,合德端了蜜汁藕粉羹遞到我前面,我小心用銀匙舀了一點,然後輕輕吹散了熱氣,才慢慢餵了皙兒吃。皙兒咧嘴一笑。我瞧著也不由嘴角微漾。
「轉眼也就年下了,六宮之事姐姐還是要不管不問麼?」合德在一旁突然開口問道。
我瞧著合德緊緊凝視著我,我微微一笑,然後又餵了皙兒一勺道:「如今我眼中也就皙兒了,旁的事我也懶怠去管了。」
合德有些使著小性兒道:「姐姐對那王凝華也忒好了。白白幫了她許多,若非姐姐暗中扶持點撥,她哪裡能有今日,風頭盛極了。」
我笑睨了合德一眼,然後道:「那要不然我去給陛下說,讓你也跟著班姐姐學著協理的事兒?」
「姐姐……人家跟你說正事兒呢,你又羞我。」合德膩聲跟我撒嬌道。
我笑而不語,只朝著司棋道:「司棋,皙兒這會子剛吃好,瞧著也該睡了,你抱下去哄了睡。」
司棋忙上前欠身道:「是,奴婢知道了。」說完便上前來從我手中接過皙兒,就要欠身退下去。
「等等!」我喚住了正要轉身出去的司棋,司棋轉過身疑惑的看著我,我上下的打量了司棋一番,最後只盯著司棋的臉看,過了片刻,司棋被我盯得有些緊張,臉不禁微微發白,顫聲小心問道:「主子?奴婢可是做錯了什麼?」
我「噗嗤」一笑,只笑指了她,然後看向侍書道:「倒是奇了,這妮子向來膽大不怕事,如今我不過多瞧了一眼,餓把她嚇得了,倒也是奇了。」
子衿她們聽了都輕笑出聲,而司棋卻是無聲的舒了口氣,我笑著看向她道:「瞧瞧,也不知這妮子吃的什麼好東西,如今臉都圓了一圈,從前跳脫的跟猴一眼苗條,如今卻是珠圓玉潤的,難道是宮裡月錢漲了?」
司棋聽了臉一陣紅一陣白,垂首不說話,想是又被我說的害羞了,侍書卻是一般笑著道:「哪裡就漲了月錢了,定是這妮子偷吃了不少好東西,前幾日我瞧著她試了件兒以前裁的新衣,偏是穿不上了,可把她著急的,沒個法兒了。」司棋聽了紅了一張臉嗔道的看了侍書,卻是說不出話。
合德也在一旁打趣道:「可惜了,花一般的年紀,最是穿新衣明麗的時候,可不是得急了。」如此一語,逗得一室的人都笑了。
我笑著道:「罷,罷,如今也快年下了,子衿你去跟織室說一聲,只道為下面宮人們添置新衣,也圖個喜慶。」
侍書她們一聽要裁新衣,臉上難掩的喜色,子衿笑著道:「是,奴婢知道了。」
我點了點頭笑道:「我瞧前兒非常室送給我的幾匹絹子不錯,你們都且分了去吧。」說著我看向司棋道:「如今裁新衣,可是要把尺寸點好了。」
侍書她們聽了鬨笑起來,司棋兩手垂在前面,頷首絞著衣帶子,瞧著也是好玩的緊。
殿裡正熱鬧著,忽然見李朝恩急急走了進來,臉上是抑制不住的黯然,我不由蹙眉問道:「怎麼呢?」子衿她們一瞧,也都不約而同的收了笑,默然的看向李朝恩。
李朝恩抬頭看著我,微頓了一下,然後沉聲道:「主子,宮裡出大事了。」
我心裡猛地一震,然後扶住了案幾道:「出了什麼事?」
李朝恩看向我道:「飛翔殿王婕妤被宣去椒房殿問話,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在椒房殿,六宮嬪妃也都被召集去了,方才椒房殿安奉奉皇后之命,也請主子和婕妤前去,飛翔殿的一眾宮人,也都被拘禁在飛翔殿,不得出宮門半步。」
我心下一顫,猛地抬眉看向李朝恩,有些退卻,但還是忍住內心的忐忑問道:「為何?」
李朝恩臉上神情複雜,過了片刻方垂首低聲道:「穢亂宮闈。」
李朝恩話畢,我險些覺得自己聽覺出了問題,但見子衿她們臉色灰白,而合德更是震驚不已的樣子,我便知,我沒有聽錯。穢亂宮闈,這四個字罪孽太重,於普通婦人家已是不可承受,對於宮中的女子,更是可處死滅門的罪孽。
我語中有些顫聲道:「是怎麼傳出來的?」我扶著案幾的手也微微顫抖,有些控制不住一般。
李朝恩沉聲道:「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聽說是椒風殿林順常前去椒房殿揭發的。」
「林柔嬈?」合德出聲道,李朝恩忙稱是。
過了片刻,合德看向我耳語道:「只怕就是椒房殿的授意了。」
林柔嬈,是了,合德說的只怕是*不離十了,上次我本拘了林柔嬈和秦媛在自己宮裡,但前幾日皇后說快到年下,林順常和秦順常拘著冷清了,過了一月余,應是悔改了,便放了她們出來,今日便有了這一出……
我心下陣陣涼意,過了許久我方沉聲道:「更衣,去椒房殿。」子衿她們忙應了聲,而合德臉上也是晦暗不明,整個宮裡再次陷入陰翳。
外面如今正下著雪,雖不大,陣陣涼意卻是襲面而來,只要冰了心一般,我手中抱著手爐,卻也抵不過身子的陣陣寒意。皇后應是保持中立,如何會對王凝華下暗手,大司馬勢弱,就給了許氏喘息的機會,陛下一旦可以真正親政,對皇后來說也是好事,如何會……
難道是……是了,皇后擔心大司馬一族衰弱,內廷王凝華坐大,外朝丞相王商一族盛極,皇后擔心再出一個鄭昭儀,或許對於皇后來說,王凝華比鄭昭儀更讓她忌憚,因為王凝華如今的勢頭遠比一個鄭昭儀大的多,皇后擔心趕走了狼,又來了虎,威脅她的後位,甚至威脅她許氏一族。想到此,我的心下一暗,只覺得有些束手無措。
待輦轎停到了椒房殿門前,我扶了子衿的手下了輦,合德上前來扶了我一同進去,快要進得殿時,合德突然在我耳邊輕聲道:「姐姐,此事糾結難斷,只怕會牽扯人,保不得時,姐姐莫要出手,當斷則斷。」
聽到合德的話,我身形微晃,合德分析的沒有錯,這棋局太亂太險,保不住就會牽連許多的人,合德道出了我心中瞭然卻不想接受的事實。我微微闔眼,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了看天,烏雲瀰漫,只像是天都要沉下來吧,壓抑難耐,看來今夜是有一場暴風雪了。想著此,我扶了合德的手進了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