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竹外桃花15【5000+】
徐宮堯黑亮的眼裡湧出了些許的笑意,像是雨後初晴的太陽光,微弱,但明媚。
「都是我應該做的。」他說。
「以後我不來公司了,你可別太想我啊。」她笑。
徐宮堯沒有答話。
他會的。
不用等到以後,哪怕是現在,他看不到她,都會想念,很想念。
?
之大的初夏,向來以成蔭的綠景和女同學們飛揚的短裙相映成趣。
可安站在一望無際的大操場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回頭去找言澤舟。
言澤舟正背對著她,他的視線遠遠地定在隔壁警大的西南角。那裡,是迎風招展的紅旗。
他的背影挺拔,又帶著幾分莊重,好像頂在了這天與地之間。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又總覺得,這個男人身上背著很沉的使命感。
「等下也去警大轉轉吧。」可安走過去,立在他的身旁。
他轉過身來。
「不用了,是你的同學會。」
可安抬肘撞了撞他:「咱倆之間還分什麼你我啊。」
他神情緩和,微微有了笑意。
「走吧。」
曉涵以前上大學的時候號召力就挺強的。這會兒懷著孕,功力又增加了幾分。大家體恤孕婦組織個活動不容易,竟沒有一個缺席。
寬闊的階梯教室里,一排排全都坐滿了。多數人都帶著家眷,可安也算。
講台上,當年的任課老師正溫情脈脈地回憶著當年的點滴,時不時引來一陣大笑或者一陣沉默。
可安湊過去,趁言澤舟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挽住了他的胳膊,輕聲說:「當年我經常逃程老師的課去看你們訓練。」
「什麼課?」
「馬哲課。」
他看她一眼,順勢摘掉了她的手:「難怪你思想不好。」
可安正欲反駁,講台上的程老師忽然點了她的名。
「聽說今天,寧可安同學也來了。」程老師掃了一眼,無奈人多,他並沒有看到她。
可安主動站起來。
「是的程老師,我也來了。」
程老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的頭頂正好有一盞燈,清亮的光罩在她的身上,朝氣蓬勃,一如當年。
「那時候就屬你讓我頭疼,一到周五,准逃我的課,逮都逮不住你。」
大家都笑起來。
可安有點不好意思。
「我就納了悶了,你到底是看我有多不順眼。後來一打聽才知道,你不是看我不順眼,是看隔壁的警大的男生太順眼了。」
這下,連可安自己都笑了。
「話說你當年追得那麼費勁,到底追到沒有?」程老師滿臉好奇,沒有一丁點的惡意。
可安低頭看了言澤舟一眼,所有人都在回頭看著他。
他忽然站起來,一點一點的高出她的視線,搶走了她的光源。
「報告老師,追到了。」他說話的時候,攬住了可安的肩。
教室里的女生們都發出一陣羨慕的唏噓。
可安扭頭,看著言澤舟稜角分明的側顏,恍惚間想起那年,他從排列整齊的隊伍里跨出來,高聲報告教官,說她是他的桃花債時那堅定的樣子。
時光匆匆忙忙,驀然間回首,卻在這一刻,巧妙的重疊。
程老師立在講台上,半是欣慰半是打趣地道:「這個故事充分說明了,有志者,事竟成。」
大家莫名其妙地開始鼓掌。
可安得意洋洋地靠到言澤舟手邊。
「我好像變得很勵志。大家都在給我鼓掌呢。」
「你弄錯了,大家是在給我鼓掌。」
「咱倆之間,還分什麼你我啊。」
「……」
?
一天時間過得很快,大夥聚在一起,把這幾年遇到的好事兒壞事兒都聊了個遍。可安多數時候都在聽,對自己的經歷閉口不提。言澤舟也是。雖然,他不是這個班上的學生,但是對於他的過往,好奇的人也不再少數。
除去這一點,他們很合群。
可安性子本就開朗活潑,而言澤舟雖是團溫火,但是火光很亮。再加上他和人說話時拿捏得當,進退有度,搞得所有人都更喜歡他。
可安不由吃醋:「這到底是誰的同學會啊。」
他倒是輕描淡寫:「咱倆之間,還分什麼你我啊。」
晚餐定在學校附近,餐館並不奢華甚至很普通,但氛圍卻特別的好,讓人一坐下就感覺到了當年剛入學聚餐時的熱氣騰騰。
「言檢。」隔壁桌的曉涵忽然回過頭來叫了一聲,「你還記得這家餐館嗎?」
言澤舟想了想,搖頭。
「你竟然不記得了!當年可安走之後,這家餐館的大小姐不是也轟轟烈烈地追過你嗎?剛剛我去要飲料的時候,老闆都認出你來了,說是他家女兒以前很喜歡你。」
「就是啊,言檢你一定不知道,當年很多人來這裡吃飯的時候都喜歡報你的名字,但凡說是你的朋友,一準能打折。」
「老闆女兒也挺漂亮的吧,不過現在孩子都有啦,說是嫁了一個體育老師。」
「……」
眾人七嘴八舌的,言澤舟很沉靜,還是沒有記起來的樣子。
「真不記得了?」可安一邊清洗著餐具,一邊斜眼瞪他。
「不記得。」
「你那麼多的追求者,不會只記得我了吧。」
「你是挺難忘的。」
「為什麼?」可安來勁兒了。
「因為你臉皮最厚。」他一本正經地把筷子擱落在碗面上。
可安抬腳想在桌面底下躥他,但是人沒有踢到反而踢在了凳腳上,這一腳疼得她險些飆淚。
言澤舟忽然著急了。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可安剛想抱怨他躲得快,就聽到他又悠悠地補了一句:「踢壞了人凳子還得賠。」
她氣結:「賠什麼,把你押在這裡正好,人老闆女兒不是喜歡你嗎?」
「你沒聽說孩子都有了?」
她冷不丁地反應過來:「能和別人生孩子,看來也不像很喜歡你的樣子啊。」
「很喜歡我是什麼樣子?」
「像我這樣啊,只想給你生孩子。」
他「嘖」了一下嘴:「說你臉皮厚你還不承認。」
「……」
同學聚餐的流程都是一樣的,上菜就開始喝酒。
言澤舟本不喝酒的,這一次卻破例喝了很多。
可安知道他,所以一開始就挽著袖子豪情萬丈地替他擋,但不知不覺,就變成了他在替她擋酒。
言澤舟不喝酒,並不代表他不能喝。就像他原本不抽菸,抽起煙來的卻那麼性感一樣。他喝酒的樣子,也著實讓人著迷。暈黃的燈光下,透明的酒杯里空了滿,滿了空,他始終不疾不徐,鎮定,也很瀟灑。
幾輪過後,好多男人都開始醉意闌珊了,唯有他,還是清醒的。
最後,一天的熱鬧終於接近了尾聲。
有人笑著告別,也有生活不如意者,在這逃避式的歡愉結束時開始借著酒意大哭。
現場亂糟糟的,可安的心情也是。
言澤舟卻依舊有條不紊的。
他耐心的和當年花痴他現在依舊花痴他的女人合影留念,他扶著醉貓下樓,他安排遠的人住宿,他又給住附近的人叫車……他忙裡忙外,上心的,好像這就是他的同學會。
可安頓時理解了那句被他們來回推送了一天的台詞。
他們兩個之間,果然是不分你我的。
?
人群漸漸散了,可安和言澤舟留到了最後,他們沒有打車,慢慢地散步去酒店。
這座城市很年輕,繚亂的燈火讓黑夜也變得色彩斑斕。
他們肩並著肩走,手時不時挨到一起,又分開。夜風裡帶著些許的酒香,也帶著熱鬧過後的落寞。
「我感覺,今天像做了一場夢。」可安說。
「收拾收拾可以醒了,馬上就可以真的做夢了。」
可安笑著掃他一眼:「喝這麼多酒真的沒事嗎?」
言澤舟搖頭:「沒事,反正訂了兩個房間。」
「我才不擔心你酒後亂性呢。我是擔心你喝多了不舒服。」她眨眨眼,語氣忽而溫情起來:「幹嘛這麼拼命的替我擋酒。」
「我擔心你酒後亂性。」
「……」
可安穿著高跟鞋,走著走著就走不動了,他們已經拐進了小路,出租車難打。但是路上來來回回的紅色三輪摩的卻很多。
「要不要坐?」言澤舟問她。
可安神色一冷,立馬搖頭,回答地擲地有聲:「我不坐。」
言澤舟沒有在意,徑直走到她面前,蹲下來:「那我背你。」
可安停在原地,一時沒有了反應。這一瞬間,對她來說,比夢更像個夢。
她盯著他寬窄有致的後背,真想不管不顧就跳上去抱住他的脖子,但是她知道,今天這一天,他也累了。
「我才沒有那麼嬌氣呢!」可安輕輕地往他後背呼了一掌:「我不用你背,我能自己走。」
她說著,繞過他往前走。
言澤舟站起來,跟上她。
「不是說走不動了?」
「那也不要你背。」
「為什麼?」
「今晚吃多了,怕原形畢露。」
他打量她一眼:「我看著像白骨精。」
「錯了,其實是青牛精。」
「那麼沉?」
「可不。所以你還是別背我了,讓我挽著你就可以了。」她說著,就賴過來,纏住了他的胳膊。
言澤舟低頭看著她,她仰頭看著他。
月色靜好,她帶笑的容顏也是。
?
他們就這樣一路纏繞著回到了酒店。
房間是早上過來開的,他們的東西都早已經放在各自的房間裡了。
可安看著電梯門打開,轉頭又向言澤舟確認一遍:「你真的不要再去退一間房?」
「不退。」
「我特意帶了好幾套睡衣,你確定你不要看?」
可安對言澤舟擠眉弄眼的,但言澤舟卻視而不見。
「酒店旁邊就有睡衣店,我想看可以去那裡看。」他淡淡地邁出了電梯。
可安追在他身後大叫:「你這個男人怎麼能這麼沒有情趣!」
言澤舟沒有理她,徑直刷卡進了自己的房間。可安擠著門縫想要進去,卻被他推了出來。
她暗自腹誹了他一百零一遍,才不情願地進了自己的屋。
房間很大,床也很大,明明睡兩個人綽綽有餘,也不知道他幹嘛要浪費這一個房間的錢。可安進浴室洗了澡,換上新買的睡衣後還是覺得憤憤不平。
她坐在床上想了想,還是忍不住給他打電話。
言澤舟應該也是在洗澡,好久才出來接。
「啊啊啊啊!」
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可安已經先大叫了起來。
「怎麼了?」他的聲線一緊,竟真的像是被她的尖叫嚇到了一樣。
「有老鼠啊!」可安瞎掰。
言澤舟吸氣地聲音傳過來:「哪裡有老鼠?」
「床底。」
「你現在在哪兒?」
「床上。」
「那就躺下睡吧,我保證它不會爬上來。」
「真的有老鼠啊,我怕,我會失眠的。」可安掐著嗓子,有意讓自己起了哭腔:「你能不能幫我來抓一下老鼠啊?」
言澤舟沉默了幾秒。
「知道了。」
他丟下這三個字,就掛上了電話。
可安等了一會兒,門口就傳來了聲響。她暗自得意,言澤舟到底不會放著她不管。可她抬起頭來,卻發現門被打開了,推門進來的不是言澤舟,而是酒店的客房經理。
「怎麼是你來?」可安的聲音里是掩不住的失望。
客房經理白皙的臉紅彤彤的。
「寧小姐,我聽說您房間裡有老鼠,所以特地上來確認一下。不知道您是不是看錯了,我們酒店的衛生服務是不可能出現這樣的紕漏的。」
可安不想把事情鬧大,趕緊揮手:「是我看錯了,不好意思啊,累了一天眼睛都花了。」
客房經理鬆了一口氣。
「那就好,這麼晚打擾您休息,實在不好意思。晚安。」
「晚安。」可安耷拉了一下嘴角,忽然又把她叫住:「是隔壁房間的言先生把你叫來的吧?他有沒有說他為什麼不自己來?」
客房經理回了回頭:「言先生有來啊。」
可安一轉眸,言澤舟不知什麼時候倚在了門框上。他的浴袍半敞著,堅實的胸肌若隱若現,好一片春光。
難怪,剛才那客房經理的臉紅成這樣。
言澤舟從門外進來,隨手合上了門。
屋裡靜悄悄的,就剩下了他們兩個。
「我是讓你來,你幹嘛讓她來?」可安還在耿耿於懷。雖然她不占理,但是她的聲音不小。
「床下有老鼠,我怕你不敢下床開門,所以找了個有門卡的人來開門。」
他說得還挺有道理的,可安無力反駁。
「那幹嘛躲在外面不進來?」她還是沒好氣的。
「進來的話老鼠怎麼會說沒就沒了。」
「你什麼意思?」
「你什麼意思?」他反問回來:「就這麼急於向我展示你的睡衣嗎?」
可安一聽,頓時想了起來。
她站起來,光腳踩著被單在他面前轉了個圈兒。
「好看嗎?」
睡衣是櫻粉色的,這樣的粉在燈光下很夢幻,襯得可安的脖子和胳膊特別的細白。
言澤舟的目光落在了她流暢的肩線上,接著又往下移了幾分。
「怎麼樣?」她催促著,「不好看嗎?」
「好看。」他回答。
「真的好看嗎?」
她微笑著,又轉了一個圈,笑意還未落下,就聽到他又補了一句:「就是顯胸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