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爺有一剎那的愣神,很快,他又沉浸在跟孩子玩樂的歡愉之中,玩了有小半個時辰,蘇老爺的臉色漸漸的紅潤起來,氣喘的有點粗,芙蓉趕緊把兩個孩子抱開交到婆子手中。女鳳免費小說搶先看
蘇老爺嘆口氣道:「雨停了,她拿了銀票,就要走了吧?」
「爹還有別的要吩咐嗎?」
蘇老爺搖搖頭,只是叮囑婆子:「你們可得看好旺仔跟小饅頭,這倆孩子,是蘇府的寶貝,不能有一點點的閃失。也別再讓……陌生人傷害了他們。」
「是。」婆子們點頭。
旺仔跟小饅頭只是不願意跟蘇老爺分別,哭鬧著伸著胳膊,非要讓蘇老爺抱。
安慕白叫來了京城裡的大夫,大夫給蘇老爺把了脈,只說是鬱結於心,心氣不暢所致,開了方子,讓下人們煮了端給蘇老爺喝。
倆孩子看到黑乎乎的湯藥,很感興趣的模樣,搶著要喝:「爺爺……爺爺……一口……一口……」
「這倆孩子,什麼都想嘗呢。以前他們病的時候,餵他們喝藥,可是艱難的很。」芙蓉笑。
「小孩子懂什麼呢,不過是好奇。」蘇老爺端著碗裡的藥給兩個孩子聞,又皺著眉頭撇著嘴做痛苦狀:「苦……很苦……一點兒也不好喝。」
旺仔跟小饅頭見此,便也撇嘴,一臉的痛苦狀:「苦……不好喝。」
蘇老爺喝了藥,有些困意,兩個孩子卻始終不肯離去,婆子們怎麼哄也哄不下。
蘇老爺便道:「別抱走他們了,今兒晚上就留他們跟我睡吧。反正我也想他們。」
婆子們只好把倆孩子放下來。
倆孩子伸著胳膊讓蘇老爺抱,一時被抱到床上,一人坐在蘇老爺身邊,一人坐在枕頭上,倆人像小大人一樣紛紛摸蘇老爺的臉:「爺爺……苦……爺爺……睡。」
倆孩子要跟蘇老爺同睡,芙蓉也不好帶走他們。好在倆孩子玩了一整天,傍晚的時候。吃了點東西就困了。婆子們鋪了床,把他們放在靠牆的位置,他們便呼呼的大睡起來。一點兒也不哭鬧。
傍晚的時候,雨停了。湖水也停止了泛濫,微波粼粼,很是靜謐。青蛙又開始「咕咕咕」的叫喚。樹梢上的雨水被風給吹乾了,油亮的綠油油的樹葉開始嘩拉拉的擺動。一朵朵綻放的花經雨水洗滌。紅的像火,白的像冰,顏色濃郁而鮮艷。
廚房的婆子來給芙蓉報信兒,說是寧夫人還在蘇府里。還沒有離開。
芙蓉點了點頭,算是知道了。
「老爺都說了,雨停的時候。她就可以走了,她還在府里逗留呢。我們做下人的也不敢招惹她,她在柴房裡呆著,我們便按慣例給她送吃的,一點兒也不敢怠慢。剛才我們也問了她什麼時候走呢……」
「她怎麼說?」芙蓉乜斜著婆子。
「她說……明天天亮之前就走了,她說她的事不必我們操心,她準備好了東西,隨時就離開,包袱都收拾好了,裡頭藏著那麼些銀票呢。既然包袱都收拾好了,也不明白她為何還不走,難道還等老爺回心轉意嗎?她都把老爺氣病了。」
「不必攆她,這麼些年都過去了,何必計較這一晚呢,讓老爺知道了反倒不舒服。」芙蓉利索的拿起一把剪刀,把一塊漿果白的綢緞料子剪成一塊一塊的,剪刀穿過布料,發出「吱吱」的聲音,她理了理鬢邊的頭髮,問婆子:「老爺那裡怎麼樣了?」
「老爺喝了藥,天一入黑就睡了。」
「倆孩子呢?」
「倆孩子跟著老爺睡,傍晚的時候已經睡著了,不哭不鬧的,好著呢。少奶奶請放心。如今的天本來燥熱,下了這麼大一場酣暢的雨啊,涼爽的很呢,蚊子我們也都趕過了,正合適睡覺的。少奶奶成天哄兩個孩子,也辛苦的很,今兒晚上孩子不在,少奶奶也早點安歇了吧。」
芙蓉點了點頭,等婆子們離開了,她輕輕的掩上房門,自己又多點了一支青色的蠟燭,把青色的蠟燭立在古木燭台上,她坐在燭火下,將攤開的布料理了理,又拿起剪刀來「咔嚓咔嚓」剪了那麼幾下,很快,一整塊漿果白的布料就變成了四五塊。
燈火照著漿果白的布料,白色的布料摻雜了盈盈弱弱的火光,變成了煙火紅色,就像連綿不絕的霞彩。
她打算給蘇暢做衣裳。自蘇暢被關進大牢起,她的心就時時刻刻在他身上,蘇暢離開家,也有些日子了,衣櫃裡他舊年的衣裳,不是胖了便是瘦了,自上次在廟裡見到蘇暢,芙蓉就把他的身形牢牢的記在腦海里,如今照著他的身形,她已經做了一件馬甲給他,這第二件,是一件漿果色的袍子。
蘇暢曾跟她說過,等皇上交給他的任務完成了,他便可以回來跟她團聚,她想著,團聚的日子應該很快就到了。她日思夜想著團聚這一天,手上的活計也不敢落下。做完這件袍子,她還要幫他做幾件小褂。
夜很寂靜,湖邊青蛙的叫聲穿過水麵,穿過假山,穿過重重的房舍,穿過層層疊疊的樹葉跟斑駁的樹影,斷斷續續的傳進芙蓉的耳朵里。
古木燭台上青色的蠟燭已經燃盡了,她從櫃裡又拿出一支蠟燭來,點著了,輕輕的放在燭台上。
風從大開著的窗戶吹進來,雖不冷,到底夜風有點涼,她起身去關了窗戶,又把二門關緊些,自己打了個呵欠,她有些困了,強忍著用簪子挑了挑燭火,放下簪子,她揉揉發麻的手腕,從針線筐子裡拿出一團水藍色的絲線並一根明閃閃的針,穿針引線,開始做衣裳了。
幾塊漿果白的布料被她拿在手中,她手中水藍色的絲線像一條長長的扭曲的靈活的蛇,在布料中間不停的穿梭著,她的手腕越來越麻,打呵欠的頻率也越來越勤了,她眼睛澀澀的,她不得不放下針線,揉揉眼睛,就在閉眼的一剎那,恍然之中,她好像做了一個夢,那是一個無比清晰的夢,她夢到蘇暢穿著這件漿果白水藍邊的袍子,笑眯眯的站在她的面前,他還是那麼英俊灑脫,他的眼神還是充滿了柔情,像一汪飽滿的水一樣,她試圖撲進他的懷抱,可低頭的一瞬間,她看到蘇暢手裡握著一把血淋淋的刀,刀尖上還在滴血,鮮紅的如覆盆子汁液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然後幻化開來,在地上開出一朵朵血色的花。
她很驚恐,蘇暢卻提著刀向她走來,她想叫喊,嗓子眼裡又干又澀,她甚至動彈不得,身上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甚至動一動手指都變的不可能,她著急,她無助,她不知道應該怎麼辦,蘇暢臉上的表情,明明還是愛戀她的表情,可他為什麼要提刀相向?
「啪啪啪……啪啪啪……少奶奶。」有丫鬟拍門,急促的拍門聲像是暴風驟雨,一下子把芙蓉從恐怖的夢境裡拉了出來,她睜開眼睛,發現燭台上的蠟燭不知不覺間已經燃的剩下一半了,火光微弱,閃動著如豆的火苗,屋子裡光線暗淡,她抱著縫了一半的袍子,趴在那兒竟然睡著了,她揉揉脖子,細細一聽,打更人的梆子正好敲響,她默默數了數,已經是下半夜了。
「啪啪啪……」丫鬟的聲音也是急促的:「少奶奶你在嗎?少奶奶你睡了嗎?」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呢。」芙蓉心裡暗暗嘀咕,披了件衣裳打著呵欠去開門。夜風溫柔的撫著芙蓉的臉頰,涼涼的,很愜意。風吹動小丫鬟的裙擺,裙角飛揚起來,芙蓉借著廊下羸弱的光,發覺小丫鬟腳上只穿了一隻鞋子,另一隻腳卻是光著的,她不禁笑了笑:「半夜三更的,你怎麼跑的這樣急?出了什麼事了?」
「少奶奶……是柴房裡關的那位。」
「柴房裡關的那位?」芙蓉踮腳朝柴房的方向望了望,隔著桃林跟花園,還有好幾條迴廊樓台,倒看不清此時的柴房是個什麼狀況。小丫鬟甚是著急的樣子,芙蓉卻是不慌不忙的揉揉肩膀,又伸了伸懶腰:「柴房裡那位怎麼了?是不是出府去了?不是說了隨她嗎?這事不必向我匯報了。」
「少奶奶,她沒有出府。」
「哦?」
小丫鬟似乎很緊張,她也顧不得主僕有別,拉著芙蓉的胳膊便走,芙蓉木然被她拉著,穿過走廊,穿過花園,穿過層層疊疊暗黑色的樹影,穿過高高低低的台階,來到蘇老爺臥房門外。
蘇老爺臥房門外圍了好幾個下人,連看門的人都來了。堵在台階上小聲的議論著什麼。
小丫鬟哆嗦著指了指亮著燈的臥房:「少奶奶……還是親自去看一看吧。」
小丫鬟受了驚嚇,舌頭一直伸不直似的,吞吞吐吐,結結巴巴,想把事情告訴芙蓉,可怎麼也說不清楚,只得拉了她來。
芙蓉理了理凌亂的頭髮,又整了整衣裳,狐疑的推開了蘇老爺的臥房。
門口的下人隨著推門聲,自覺伸長了脖子。一個個瞪大了眼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