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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十年情淺緣分盡
唐君銘是被一陣嬰兒啼哭驚得睜開眼,但下一瞬,仍舊似醒非醒,似夢非夢,只感覺到背部一陣撕裂的刺痛。
陳管事大驚,忙從床榻邊起身,卻是一臉喜色道:「三少爺!您可算醒來了!」
唐君銘不由得晃神,憶起在那宅院裡的火光沖天,與紫玉的一番惡鬥,眼中一剎亮了下,隨即轉為黯然,帶著驚惶,口中念道甚麼,忙著下榻。
三五個在旁輪流伺候的丫頭婆子都喚「三少爺」上前攔扶,到底女子力氣小,加之唐君銘臉上慘白的陰鬱之色,通通被推搡開,還是陳管事在接住他踉蹌虛弱的身子。
「三少爺!」陳管事道,「當心身子,三少爺可知您已昏迷幾個時辰?」
唐君銘皺眉道:「幾時辰又如何?青潭……青潭,帶本少爺見青潭!」
陳管事沉聲勸道:「三少爺大可將心放進肚子裡,三少奶奶和小少爺都安然無恙。」
唐君銘這才轉頭望他,一時不敢妄信。
「青潭和……本少爺的兒子……那你更要將帶本少爺去見他們!」
陳管事無法,只好將老太太和大奶奶搬出來道:「三少爺您背上被那紫玉用匕首刺傷,動了心氣,已昏迷整整三日,祖奶奶和大奶奶日夜憂心,夜不能寐——」
陳管事話未完,唐君銘疲倦地閉了閉眼,對旁邊的呆呆的小丫頭道:「去告知祖奶奶和大奶奶,本少爺已無事。」
小丫頭慌慌張張應聲下去。
「陳管事,你若也有妻兒,將心比心,從鬼門關走過一趟,可能安然等著?」唐君銘眼色銳利,堅定拂開他,仍是拖著沉重步子向房外走。
陳管事不語,輕嘆了口氣,跟了上去,讓個小丫頭先去三少奶奶那裡通報一聲,畢竟……就算三少爺有心,三少奶奶……也未能接納他的意。
果真不出陳管事所料,唐君銘就在一步之遙處,被擋在門外。
他穿著中衣,虛汗淋漓,守門的嬤嬤先是大為驚喜,臉上全是笑意,卻一想三少奶奶的,看得不忍,低頭道:「三少爺,三少奶奶正歇息著,您晚些再過來罷。」
陳管事加重語氣道:「嬤嬤,少爺方醒過來,心裡惦念著少奶奶和小少爺,便不顧身子趕了來,你怎可拒之門外?」
唐君銘抬手,陳管事住了口。
嬤嬤也泛淚道:「三少爺……」
唐君銘嘴唇乾澀,喉中似含了石頭,疼的出不了聲,將忍著疼痛開口之時,忽聽另個房間又是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嬤嬤猛然一醒,道:「三少爺且先見見小少爺如何?小少爺小身子骨生的強壯,您聽,哭的多有力氣呀。」
唐君銘初為人父,加之青潭臨盆前的冷漠淡然,他日夜心焦,卻不敢惹她煩,況且他素來高高在上,一身桀驁,誰人知他盼這個孩兒有多少時日了?又誰知他此刻除了得知孩兒降生的歡心與安慰,更想見上一眼安然無恙的青潭?
嬤嬤見他在三少奶奶門前徘徊,心生不忍,道:「三少爺……三少奶奶順利生產,只是身子有些虛弱,不便見您,待等些時日——」
陳管事以為他就此罷了,不料,唐君銘右肩一頓,不顧正隱隱作痛的傷口,道:「你下去!本少爺今日定要見她!」話音一落,便要破門而入。
「三少爺!」幾個下人一同喊道。
唐君銘半是踉蹌著要衝入,心口愈發發痛,似是有種不好的預兆。
青潭……
她身子弱,生產定是要了她半條命,她那些日子推拒他,並非她所意,她向來都是如此……口是心非……若她因己有何意外,唐君銘腳步陡然停下,竟有些退縮,畏懼去想,青潭是否有個三長兩短。
「讓開!」唐君銘將人重重攘開,空曠的偏房,曾是這十年來每每他在花天酒地回來時,青潭獨住的房間,十分簡單素雅,甚至有些清冷,就如同她這個人,淡然得像波瀾不驚的湖水。
感情好時,他主動來這裡找她,儘管她總是那樣不情願,他還是將她抱回大屋縱情盡歡,發現他幾日不歸時,她便冷冷清清在這裡空等……
如今,這裡仍舊是空,而空的,不再是房,卻是他唐君銘的心。
唐君銘拄著圓桌,人走茶涼,萬事都像沒有變,又像是翻天覆地了。
「青潭……」他虛弱地輕聲喚她的名,無人應,仔細聽,竟有了回音。
旁邊更是無一人應聲,唐君銘劇烈顫著,氣火攻心,與方才他的悲傷沉默相反,勃然大怒道:「三少奶奶人在何處?說!你們這般膽大的下人,敢騙本少爺!」
茶具碎裂的聲音隨之而至,唐君銘背上的傷口已繃裂,鮮紅的血滲出來,他已失了心智一般,耳邊還迴蕩著嬰兒的啼哭,撕扯著輕紗床幃,撩開被子,冰涼的榻上,並無他昏迷之時掛念的女人,他嘶吼咆哮著,也將燭台和圓桌也都通通掀翻,頃刻間,房內器具被唐君銘摔的所剩無幾。
下人紛紛後退,直到出了門外,只有陳管事和嬤嬤還在房內。
嬤嬤垂淚,陳管事欲上前,只見唐君銘的白色中衣後血跡越擴越大,痛心疾首地道:「三少爺!當心您的身子,小少爺……小少爺在叫您,您可聽見?」
唐君銘眼中泛紅,搖晃著來到陳管事面前,抓住他肩膀:「青潭在何處?為何你不讓她見我?為何?」
陳管事默然不語,只道:「小的不敢。」
唐君銘再來到嬤嬤面前,語氣竟帶了懇求:「嬤嬤……青潭……我想見她……」
嬤嬤老淚縱橫,才抬起頭。
「她與我乃結髮夫妻,十年之情,豈能就此了斷?嬤嬤!年輕氣盛時,我不懂珍愛青潭,青潭為我所做,我始終無動於衷,可經此一事,我……嬤嬤,我知她仍在氣我,可你從小隨她左右,也知她是怎樣的脾氣性子,只要她願見我……我……」
「三少爺!」嬤嬤顫聲道,「三少爺,您有這份心,小姐她……」
唐君銘以為有了轉機:「她如何?」
嬤嬤哽咽,終是道:「……在天有靈,定是會……」
唐君銘有遭雷擊,魂魄出了身體,與青潭支離破碎的過往涌過腦海,身子向後傾去,跌在木椅里,口中喃道:「青潭……」
——仍琅《藏朵美人嬌》123言情獨家發表——
唐君銘急症復發,昏昏睡睡了許多時日,唐家內外忙的人仰馬翻,似乎將那場大火遺忘,院中也不敢有人在提及,而唐老太太重孫的百天宴請也被提上了日程。
那日唐君銘精神好了很多,唐家人都在身旁,有喜也有憂,大奶奶淚眼婆娑地望著榻上整整瘦了一圈的兒子,轉而又將懷裡的孫兒緊抱,坐到他身旁,讓他瞧瞧自己的骨肉。
唐君銘臉色仍舊不好,但小嬰孩兒粉白的臉上,由里至外泛著光澤,胎髮濃黑,雙眼明亮,唇色紅潤,揮舞著兩隻小小手,向他伸了過來,唐君銘輕輕抬起手,將手指送了過去,小嬰孩一下抓緊了,握在手心,呀呀呀地叫。
眾人歡笑開來,都上前道:「祖奶奶,瞧小少爺多聰明靈氣啊,將來定是將相之才!」
唐老太太和大奶奶終於喜笑顏開,頻頻點頭,而唐君銘望著嬰孩兒的雙眼,淡淡道了句:「像青潭,尤其是他的眼睛。」
房內,頓時鴉雀無聲,無人再敢接話。
個把月前在城邊廢宅內的那場大火早成了唐家人的禁忌,卻也知此事三少爺遲早要知曉,到時府內院估計又是不得安寧。
溫嬌當下也在場,她自是與九少爺一同來,聽罷後不禁心中陣陣酸澀。
唐君銘抬起頭,悽然一笑:「不知青潭可見了他一眼?」
唐老太太悲從中來,亦被問的啞口無言,別人未敢插嘴,只聽唐老爺道:「君銘,青潭過門已有十年,為唐家留下子嗣,是功德一件,你且先養病,她的身後事,唐家定不會虧待。」
唐君銘道:「爹爹,孩兒可否請教您,為何時日已過,未見您為她辦葬,為何京城高家人遲遲未來甸州?」
唐老爺躊躇了陣,荷花連忙上前打圓場:「君銘,老爺這也是為你的孩兒著想。」
唐君銘目光凌厲地望向荷花,定然地沉聲道:「二娘可說說,君銘的妻與孩兒,定要分出先後,分出誰在唐府更有地位?」
荷花一下閉了嘴,不敢再說。
「罷了。君銘……」唐大奶奶道,「青潭的喪事,並非有意耽擱,只是……青潭的——」
「三哥——娘親,容九兒插一句嘴。」說話的正是一直一語未發的唐君意。
唐大奶奶無奈地望了望唐君銘眉間悲慟的神色,道:「如此罷,九兒你留下……」
唐君銘已猜了八成,為何府中人對青潭之死絕口不提,連喪事都一再拖後,無非因她被紫玉擄掠,且在外破紅產子,成了唐家如此所謂大宅府院中的忌諱。
人散了,嬰孩也讓乳娘抱走,只唐君意和溫嬌留下,唐君銘若有所思,下了榻,披著袍子,來到窗前:「九兒,你說罷。」
「三哥。」唐君意欲言又止,「三嫂她……」
「帶我去見她一眼……」唐君銘面頰繃緊,深深沉了口氣, 「哪怕,只看一眼她的屍首。」
唐君意不忍回憶當日火光染盡天邊,仍是道:「三哥,並非府上薄待三嫂……三嫂在大火中生產,當九兒帶家丁找到你和小侄子時,三嫂已……家丁雖多,卻都是男子,她只尚存一口氣息,便讓家丁將你與小侄子帶出火場,最後即使將穩婆也帶進了火場,卻無力回天……舊宅被火吞滅,坍塌下來……次日一早,那處已夷為平地。」
唐君銘指甲陷入木縫之中,望著偌大的唐府中個個忙碌喜慶的身影,品嘗卻是唇邊咸澀的淚。
作者有話要說:先更一千多字,後補上更多字數,不多花123言情幣,當是這段時間大琅斷更的補償吧。
這是第一篇古言,努力將它完結,並且是以最初我設想的面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