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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歡仰頭看著陸棄,目光繾綣而信賴。
陸棄的心軟成一汪水,棕色的眸子同樣情意綿綿:「戰神秦放,無牽無掛,一往無前。但是有了你,秦放就是陸棄,敬畏神佛,惶恐於天命,懼怕離別。呦呦,我不知如何安放你,才能免你危險和憂懼。」
「你這個笨蛋。」蘇清歡笑道,「所以你覺得我『死』了,就能避開紛擾?」
「我向來自視甚高,亦曾幼稚地以為自己無所畏懼。可是現在明白,人力終究有時盡,尤其當下,是最亂的時候。我怕稍有不慎,危及到你。我想帶你去戰場,可是又怕後方遇襲;我想留你在京城,又怕你遭人暗算。呦呦,我瞻前顧後,戰戰兢兢,活成了我最看不起的那類人。」
可是為了她,他甘之如飴。
他把心中忐忑和盤托出,蘇清歡覺得自己在這樣的深情面前,再無堅持和抵擋能力。
她含笑低聲道:「你要是覺得非讓我死一死才能把我藏起來,那就如你所願。我的親人本不多,只要她們知道真相,別為我擔心就好。」
「容我再想想。」陸棄揉著眉心道。
詐死要安排妥當,天衣無縫並不容易;而且將來她再以什麼身份出來,都需要提前考慮清楚。
「嗯,咱們都再想想。我在想,要不要見見張孟琪,他這日日來堵我,總不是個事兒。」蘇清歡苦惱地道,「我真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她看不上他,但是又有些同情他,心情有些複雜。
「你自己決定,要見就告訴我安排。錦奴呢?怎麼沒見到他?」陸棄道。
「應該是在跟他撿回來的那些孩子呆在一起吧!」提前這事,蘇清歡話語中有著隱隱的擔憂,「那些人魚龍混雜,我怕混進奸細,你幫他掌掌眼。他最喜歡的那個叫虎牙的孩子,看起來過於機靈,我怕」
「他的底細我查清楚了,沒有問題。」陸棄一切都瞭然於心。
「那就好。」蘇清歡鬆了口氣,「好了好了,咱們回去吧。」
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他們都需要平靜。
過了幾天,蘇清歡才從白蘇口中得知,程宣瘋了,被程家人接回老家。王夫人投繯自盡,死後王家和程家都沒允許她入祖墳,孤零零地葬在一處山下。
而她自己,也被傳抱病不起。
「生病就生病吧,」蘇清歡站起來伸個懶腰道,「今日心情好,你和白芷去把小爐子挪進來,再要條鰱魚,我要做剁椒魚頭。」
白蘇愣了下,沒有作聲。
白芷推了她一把,道:「今日好像沒有魚,要不奴婢去要只野雞,您再加點藥材,燉鍋野雞湯?」
白蘇又捏了她一把,眼神不贊同。
「也行,他這幾日太忙了,該補補身子。」蘇清歡道。
陸棄忙得每日都只能來她這裡坐坐,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她知道出征在即,他十分忙,也不多留他,只一天最少做頓飯菜讓白蘇送過去。
蘇清歡又漫不經心地道:「白蘇,你這幾日怎麼了?總覺得你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在等承影的消息?」
白蘇低下頭。
蘇清歡以為她害羞,道:「不打趣你了。」
「奴婢和白蘇去取東西了。」白芷拉著白蘇匆匆出去。
蘇清歡有些奇怪。
「將軍都說了,不要你我性命,只讓我們離開姑娘,自謀生路。」白芷出來後小聲道,「這已經是格外開恩了。姐姐怎麼比我糊塗了?若是在姑娘面前露餡,將軍怕是不會如此輕輕放下。」
白蘇紅了眼圈:「白芷,我,我捨不得我不是貪戀富貴,我只是覺得對不起姑娘。我想有個彌補的機會,我恨不能為姑娘死去」
白芷聲音也哽咽了,咬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白芍白蘞雖然來了,但是蘇清歡根本不用她們,總是說要讓陸棄把她們送回去。
她還不知道,白蘇和白芷都在煎熬地等待離開。
而厄運,往往來得猝不及防。
見到阿嬌的時候,白蘇手中的爐子掉落在地,炭灑了一地。
她彎腰去收拾,淚水撲撲地掉落在上好的銀霜炭上。
晚上,蘇清歡洗完澡,白蘇過來幫她絞乾頭髮,白芷則收拾著床鋪,兩人不時交換眼神,心情都十分凝重。
「姑娘,」白蘇忽然跪下,垂頭道,「奴婢有個請求——」
蘇清歡被她嚇了一大跳,忙伸手去拉她:「有事情你跟我說,跪來跪去做什麼?」
白蘇不肯起來,伏在地上道:「遼東,遼東來信,承影希望奴婢過去——」
「他向你求親了?」蘇清歡喜出望外,又戀戀不捨地道,「看樣子,你是想去了。白蘇,我好捨不得你啊!承影這個壞小子,跟我搶你,真想揍他一頓。但是這是個好歸宿,我為你高興,快起來。」
白蘇起身,淚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姑娘,我捨不得您。」
不知為什麼,這句話聽得讓蘇清歡心酸無比。
「是不是傻?」她笑罵道,「咱們再好,早晚也要嫁人分開。還好是我跟大爺離開之前,我明日跟大爺提一提,替你好好打點一份嫁妝,就算配他四品武官,也不讓他家人挑出毛病來。」
白蘇哭得不能自已。
「白芷,還不過來幫我勸勸你白蘇姐姐。」蘇清歡笑著道,眼圈卻也有些紅了。
這樣的分離,意味著有生之年未必能再見。
沒想到,白芷也在白蘇身邊跪下,哽咽著道:「姑娘,奴婢和白蘇姐姐從來沒分開。奴婢捨不得她,奴婢,奴婢想跟她一起去。要不她在那邊沒有親人白芍白蘞都很好,有她們在姑娘身邊,只會比奴婢們伺候得更好。」
「你也想去啊」蘇清歡喃喃地道。
這離別來得太快,她有些接受不了。
她勉力笑著安慰兩人幾句,讓她們退下。
兩人大哭著離開。
蘇清歡掏出帕子抹了抹淚,越想越覺得不對。白蘇哪有一點兒喜悅的模樣?白芷也是,她跟著白蘇的舉動,實在難以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