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萌娘子難調教 第三百五十四章 朝花夕拾

    「不,是他們!是他們害死了你娘,是命運的不公,是規定的無情冷血,是所謂上位者的一己私慾,如若不然,她如何會如此下場!」凌昊失控一般猛地掐住凌墨的雙肩,用力的搖晃著,迫切的想要他接受他的話,接受他傳遞的恨與記憶。

    「可他們都已經死了,所有人都死了,連無辜的人也徒受牽連,就連他」凌墨說著,指向了不遠處的狗乞,「他不一樣,為此付出了代價嗎?這樣已經夠了,他一樣失去了他的所有,失去了骨肉親情,失去了身份。」

    凌昊轉眼看向狗乞,突然冷笑了起來,輕搖著腦袋,說道:「他他不可能不知道,其實聖上真正要殺太子的原因,根本不是單單的豢養死士,還不是因為聖上自己有了親生骨肉,血統得以繼承,可卻沒有藉口廢除非親生的太子。而我,所做的無非是替當今聖上找了一個藉口,從而讓他順利殺了不是自己親生的太子他們遲早都是會死的,因為人,都是自私的,聖上已經有了自己的親生骨肉,不可能把皇位傳給不是他親生的太子。」

    這句話正是桓生那日沒有說破的話,他知道狗乞心知肚明,可他分明也是受害者,但他還是選擇了埋怨自己。

    追根溯源,哪有盡頭?

    對錯是非,說來說去,如何說得清,道得明呢?

    狗乞垂著頭,邁著艱難的步伐,走到的竹籃邊,撫摸著孩子的眉間,念叨著什麼,隨後將一個銀鎖頭掛到了孩子的脖子上。

    凌昊看著狗乞的動作,才注意到竹籃里的孩子,他一時驚異,踉蹌著站起了身,撲了過去。

    想是對於危險的第一反應,瑾歌當即做出反應,快步上前護住了孩子,沒有一絲餘地和懼怕,直直的回視著凌昊,她的嗓音因為哭泣過而變得沙啞,甚至開口那一瞬間連聲音都發布出來。

    「我尊你一聲舅舅」

    舅舅二字,使得凌昊僵住了身形。

    「我不會讓你傷害我的孩子,除非,你殺了我,你親手殺了我。」瑾歌語氣輕緩,咬重了親手二字。

    凌昊聽瑾歌說這個孩子是她的孩子時,眼中閃過一絲錯愕,懷疑,不敢相信,他顫顫巍巍的伸手指向孩子,問道:「這是你的孩子?!」

    看到他這般震驚,一旁明白此中真相的狗乞發話了:「想必你萬萬沒想到,瑾歌懷的是雙胎,而且是龍鳳胎,這個孩子,是一個男孩兒。你所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有了這個孩子,註定有了缺口,有了破局的關鍵,再怎麼也無法完成你的夙願。」

    「怎麼可能」凌昊不可置信的退了一步。

    「當初她差點滑胎,為了救她肚子裡的孩子,我曾為孩子引魂續命,但我當時並不知道懷的是雙胎,如今兩個孩子,一魂而化,紛紛只有半魂,生生相惜,猶如一體,雖說是兩條生命,卻好似一條命,想必這也是天意,天意如此,上天在給你指引,你還是醒醒吧,回頭是岸罷。」

    「不」

    「而且,你想要的陰體蘊胎也是不可能的了,因為柳老仙已經替他們倆逆了反魂,陰陽顛倒的是魂魄,魂魄不能易主,但是陰陽可逆。」

    狗乞的這些話,這些事情的真相,連同瑾歌和凌墨都有所不知,在他們過往的認知里,還不曾接觸過這樣的事情,只是從未會聯想到這些。

    而桓生,從始至終,執著於轉逆陰陽,從一開始的探究,試探,錯誤,誤會,到後來的了解,清楚,理解,成功,他為之努力了許久,總算成功了。

    「所以從那時候開始,你的計劃其實就早已註定失敗了。」

    凌昊聽著狗乞的言語,不可置信的連連後退。他是最後一絲光亮也在緩緩黯淡下去,使得他的目光漸漸開始渙散,似乎意志的堡壘在漸漸的坍塌。

    「若是這個方法真的能聚靈引魂,起死回生,那我如今還會孤身一人,獨守空島嗎?我為何不救自己孩子?你現在總該明白了吧?你何必再執迷?到頭來,毀了孩子,毀了骨肉親情,也毀了自己。」

    狗乞說完,一時又陷入死寂,每個人都懷抱著不一樣的心情。

    這時,搖籃中的一聲嬰孩兒的呢喃聲打破了寂靜,迴響在四周,穿透著每一個人的內心。那是他睡夢中的呢喃,初生的純潔毫無雜質,像一股清泉洗滌著滿室的塵埃,更像一紙聖潔的佛經,渡塵世眷戀。

    凌昊久久不語,漸漸好似泄氣一般,他踉蹌兩步,垂下雙臂,隨後轉身邁著步伐朝著外面走去。

    看著凌昊離去的背影,瑾歌說不出的心痛難忍,她如何恨他,如何怨他

    「舅舅,人一輩子,也該為自己活一次。」

    聽到這一聲舅舅,凌昊身形微滯,銀絲浮現在黑髮之間,愈顯優勢,散亂的長髮掩住了他的表情,無人見得他背對著的面龐陡然落淚順發而下,無聲無言。隨後他飛身而去,消失在大家的視線之中

    看著凌昊消失不見,瑾歌呆坐在地上,竹籃里的孩子突然醒來,那雙懵懂的雙眸滴溜溜轉動著,直打量著她,嘴裡嗚喃出聲,驚醒了發愣的瑾歌。

    聞聲,瑾歌立刻轉過去俯身將孩子抱在了懷裡,這奇妙的感覺,仿佛跨越了山川大海,歸於原點,歸於黎明破曉。


    這是瑾歌第一次看到這個孩子。

    與女兒不同,這個孩子相對較沉靜安穩,一雙目光透著嬰孩兒的懵懂無知,亦有幾分嫻淡沉穩。

    看樣子,這個孩子,會比較像桓生。

    想到這兒,瑾歌那許久不曾流露神情的面容驀地扯出一個淺笑來,看著孩子的面容,彎了彎眉眼。

    凌墨久久駐足,似乎在思考,他遲疑了一會兒,方才躊躇著走了兩步邁到瑾歌身前,輕聲道:「孩子在蓮濛山,不會有事的」

    聞言,瑾歌微愣的側了一下臉,她始終沒有抬頭看向凌墨,因為她也不知道該以何種目光看著他。

    「這一次,沒有騙你。」說完,他便轉身離去了。

    他一直自覺愧對於瑾歌,無顏面對她,如今更甚

    一切都搞砸了。

    他能做的就這麼多了,哪裡還有資格奢望她的原諒,她的信任,也不知道如何挽救這殘破不堪的親情。

    而瑾歌,因為這一句話,而勾起了萬千思緒,往日種種,深切的情分,在那些事情的摻雜中,漸漸變得殘破不堪,誰都不敢輕易去觸碰,更不知如何維護好,將其修繕。

    他騙了她那麼多年,卻無法評價。如今這一句話,給了她一個清醒的指引。

    蓮濛山。

    今日的天氣明朗了許多,舉目望去,藍天白雲蔓延無際,遍野綠意夏吹風,相比連日來的心情,也豁然了不少。

    自孤島之後,他們便馬不停蹄,直接趕往了蓮濛山。不僅僅因為擔心孩子,更多的是,心中不好的預感一直在折騰著瑾歌,讓她無法平息。

    桓生從凌昊那日的表現和神情,已經猜到了即將會發生的事情,他沒有戳破,他只能無聲的帶著瑾歌往蓮濛山趕去,似乎如此,能給她一點安慰。

    但是,其實,心裡應該明白,結果既定,好壞是沒有辦法評價的。

    他們來到山下的濛生客棧處,瞥見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老闆娘。

    果不其然,這個老闆娘是濛生客棧的老闆娘,還是一如既往的妝容扮相,是在異都小鎮時見到的模樣,亦是瑾歌兒時見到的模樣。

    從前只聽聞蓮濛山是江湖上的一個謎,也是一個秘。從山腳到山頂的死亡之路以及進入地皮的毒,蓮濛山上所養的都是劇毒之物,還有傳說中的秘書。凌墨從學的師父想用秘術練毒,江湖上都在打那本秘術的主意。

    如今想來,凌墨的師父其實就是凌昊,當年是凌昊親自帶瑾歌上的蓮濛山,年幼的瑾歌卻忘了。而所謂的秘術練毒,恐怕是雌雄金蠶蠱吧,能保屍身不腐。再者,那什麼秘書就是被狗乞投入焰火,化為灰燼的東西吧。

    回想這麼長久以來,哪一個出現在身邊的人,沒有同他們聯繫上呢?

    梨汐,看似是凌墨的手,掌控不了的手也只能廢了。

    雅蘭,懵懂的成為了一個渡者。

    姚嫣,一把雙刃劍,當初凌墨所說的定然不假,但救她的就是凌昊了。

    蓬香,在被利用之後,一個清醒得最快的人,也正是他,證明著凌墨的立場。

    莫相言,心不正,是被利用的根源,意不純,是墜入深淵的必然。

    洛祁安,最危險的一步棋,也是最柔軟的一把刃,把握不住型,控制不了行徑,可也鋒利得剛剛好。

    祁太傅,刀鑰。看似主僕,其實不過是同事一主,合作而已。愛情有時候是逼入失控的毒藥,有時候也是洗滌靈魂的良藥。

    太子府遺患,握著希望,時刻惦記。

    以至於一些不知名的小卒,他們都曾出現,都曾徘徊,都曾駐足。

    還以為凌墨如何能在京城遊刃有餘,那般熟悉,其實真正熟悉京城的,熟悉太子府,熟悉那些前塵往事,那些曾經有關聯的各種人物的,是凌昊。

    瑾歌輕輕拉著桓生的衣袖,稱著心安,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在那條多年不曾踏上的上山路之上,像是去尋一個解脫,又像是去迎接一場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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