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華 第七百二十章 九面魔神威天地

    南閆神洲之北，波濤洶湧的碧海上有一處荒島。

    神空城主孫成一邊翻看「食譜」，一邊作法烹飪百珍雞羹。

    咚咚——叮噹——噹噹——

    不遠處的敲擊聲讓他煩不勝煩，孫成抬頭對高聳的火爐喊道：「你能歇兩天嘛？天天鑄劍，你不累啊？」

    鑄劍師打扮的木善生從火爐下面的鑄劍台鑽出來，回道：「快了，快了，就這幾日功夫。」

    目前已鑄造伏魔劍三千六百四十八把，再來兩把就湊齊「周天伏魔大陣」的劍器。

    「你聲音小點，我這邊在做飯呢！做不好，回頭你們又不吃了。」

    孫成唉聲嘆氣，要不是自己點背，三次抽中「伙食後勤」，如何會花費心思研究食仙道法？

    就算如此努力，這些混蛋也天天嫌棄自己做飯手藝差——自己又不是滄瀾子，完全是生手啊。

    目前，孫成全靠伏衡華編撰的食譜在默默努力。

    「是要小點聲，我這邊煮茶也覺得你那邊太煩。」山腰清泉盤，玄凌真人對木善生呼喝。

    玉壺懸在半空，三昧真火化作三隻火鳥，圍著壺身不住噴火。壺嘴噴出裊裊青煙，化作仙鶴飛向天空。

    他擅烹茶之術，與完全生手的孫成大有不同。雲腴仙法在他改良下，已超出伏衡華演繹的茶道，將此道提煉、升華到劫仙境。

    另一側，松樹下有二仙對弈。

    「算算時間，咱們快該回去了。」段四景忽然開口。

    玄通上人含笑不語，繼續埋頭研究棋路。

    東萊援軍早就來了，可因滄瀾子送來情報，他們暫時沒有露面，而是等待最後戰役一定乾坤。

    這也是赤淵對玄元城頗多容忍的一個因素。卜玄等人清楚，東萊劫仙們早就來了。衡華也清楚，東萊前輩們在一邊盯著，所以才敢跑去威逼赤淵道派。

    突然，荒島地動山搖，三隻真火靈鳥盡數崩潰。

    玄凌真人撈起茶壺，迅速起身看向南方。

    玄通、段四景一邊護著棋盤，一邊起身。

    漆黑氣柱貫通天地，霸道猛烈的氣勢充斥天地，肆意宣洩著無上偉力。

    「九面機神出世了。」

    劫仙們聚在一起，眺望遠方的驚變。

    南洲最後一戰，終於要開始了。

    ……

    魔窟內的岩漿、魔焰瘋狂噴涌。

    百丈巨劍在火焰瀑布間緩緩升起。洞窟上方不斷劈下的天雷，被魔劍攜帶的無上黑炎吞沒。

    隨著巨劍鍊形，珠輪圖弓等諸多魔兵滴溜溜回到地下。這些法寶亦是魔帝、真仙之物，如今本源精華被無上魔劍吸收，但其軀殼亦堅固無比，被蒲河魔帝重新祭煉後，充作九面機神其他手臂持有的魔兵。

    「哈哈——本座的魔劍終於成了！」

    魔寶天劫不斷涌動，最終劈下最後一道雷霆。

    隆隆——

    雷火對轟，環環風暴向四面八方飈射。

    魔窟在顫動，無數岩石墜落火海，濺射朵朵魔焰。

    幽暗陰影在岩漿下方行動，一隻粗壯手臂緩慢握住劍柄。

    那一霎——

    伴隨響徹天地的轟鳴，魔窟徹底粉碎。

    九面魔神緩緩起身，其規模不亞於赤淵的岳神法相，是以整座中大陸為軀體，體長萬里，四肢俱為山河之相。

    中大陸的魔土寸寸破碎，大地之下源源不斷涌淌岩漿，宛如一條條在大地流動的火龍。

    「終於來了。」

    玄元城上，眾修一邊穩固城市，一邊俯瞰中大陸的驚變。

    一隻、兩隻、三隻……

    千里之長的手臂一隻只抬起，持有魔弓、魔珠等諸多魔寶。

    怪物、魔神。

    在這龐然大物面前，眾生心中的天然恐懼湧上心頭。

    「火龍」流淌於大地，整座大陸轉眼落入岩漿之中。

    鍾離子涵幽幽道：「看樣子，幽玄那小魔頭還是做了一件好事。」

    雖然幽玄退走，黑潮散去。但困在「欲界」，沉浸水下「小自在界」的人依舊無法救回。只有當時脫離欲界誘惑的人，如今才重歸地面。

    而這些人，目前都在玄元城以及赤岳仙山駐紮。

    可以說，整座南閆福洲目前活著出氣的人，除卻這一山一城外，幾乎不存於他處。

    因此，九面機神雖聲勢浩大，將整座大陸化作「岩漿火海」，卻沒有造成一個人的死亡。

    只是——

    一隻握著狼牙棒的魔臂狠狠砸向大地。

    空間激盪，原本隱匿的六欲魔界生生被「九面機神」這一擊轟出來。

    欲界水下，數不盡的氣泡被「九面機神」的一擊震碎，無數魔修睜開眼睛，從欲界自行脫離。

    「多謝陛下救命。」

    「陛下千秋萬載，壽與天齊。」

    那些魔頭脫困後，連忙向「九面機神」方向跪拜。

    「哈哈……哈哈……」

    九顆頭顱在天空搖動，隨著「機神」每一次抬足，本就崩碎的大陸進一步陷落。四海之水瘋狂內涌，然後被「熔岩領域」蒸發。

    「這魔頭好兇的氣焰！」

    北海荒島上，幾位劫仙望著遠方雄立天地的巨神。

    他的領域不斷蒸發海洋，靠近沿岸的海洋生靈已開始大片死亡。而它們死後，軀殼化作一道道灰氣飛向「九面機神」。

    「伏元道與於道兄瞎折騰，這樣兇惡的殺器也敢教授給魔道？」

    九面機神並不是一個傀儡個體，而是一個由法術、機關術打造而成的「世界體系」。祂可以強制吞噬山河、大地、海洋乃至一切生靈。

    這一切的一切，都會被機神的心臟核心轉化為能量。因此，這樣的心臟又有一個別稱——「世界之卵」。

    力量，力量還不夠……

    坐在機神內部，蒲河魔帝感知到「九面機神」的饑渴。

    世界之卵在上方鼓動，呼喚更強大的力量。

    於是，魔帝的目光看向剛剛脫困的魔修們。

    一隻手臂探向群魔，無可反抗的陰影將這些魔頭籠罩。

    啪嗒——啪嗒——

    一個剎那，這些魔修的身體迅速溶解為黑水，自行飛向機神手掌。

    「陛下——」

    「陛下饒命啊！」

    無數魔頭在山河翻覆間向蒲河魔帝求饒。

    「哈哈……哈哈……此番魔道遭難，正需爾等出力。都進來吧——」

    群魔溶解的黑水一點點覆蓋機身，形成暗黑色鎧甲。

    看到這一幕，仙道眾人不免色變。

    「他——他竟然南洲魔修全殺了？」

    除卻脫身的兩位魔帝、不知蹤跡的劍魔君，幽玄少君帶走的欲界天人外。剩餘魔修全數困於欲界，沉溺「小自在界」。

    本來，大家以為的決戰，是機神救出群魔，領著群魔開始最後一戰。赤岳上頭的仙家群修已躍躍欲試，準備最後一次斬殺群魔。

    可誰想，蒲河魔帝竟先一步下手，把南洲魔修全吞了？

    「那是魔魂之鎧。他通過魔修體內的魔魂，將他們的軀體扭轉為一種黑色靈液。」滄瀾子走上城門樓，嚴肅道，「這種魔魂之鎧蘊含無上魔性——應該是用來對付幽玄的。」

    欲界被迫現身，幽玄少君不得不中止「養傷」，出面將欲界破碎的裂縫全數彌合。

    「皇兄出關，一口氣滅殺同道。日後是打算自絕於南洲魔道嗎？」

    「哈哈……你這小兒哪裡來的臉說我？你前番將群魔囚於欲界，將彼等化作『大腦』，比我強到哪裡去？」

    機神的一顆頭顱看向幽玄少君，殺意畢露。

    幽玄此刻只有「天魔真魂」，需要一具強大的肉身，野心昭然若揭。

    為了制衡他的天魔真魂，以及其持有的南洲魔性。蒲河魔帝才製作一副「魔魂鎧甲」。有這層鎧甲在，如果幽玄想要以魔性衝擊他的意識，鎧甲可先行吸收魔性為己用。

    「小兒大可試試，你如今引來南洲魔性，能不能奪走機神控制權。」

    兩隻手臂在空中挽弓，漆黑霹靂凝聚箭矢，鎖定幽玄所在。

    幽玄揮揮手，自身裹著茫茫雲霧，從鎖定中消失。

    「仙道諸位，煩勞你們先行出手了。」

    看著少年消失的方向，鍾離子涵忍不住罵出聲：「這魔崽子還打算讓我們幫他擊穿『魔魂鎧』？」

    ……

    另一邊，「九面機神」的三顆頭顱突然調轉方向。

    星羅魔帝正領著神妃向三大陸唯一的安全地帶挪移。

    驀然間，他身軀一震，感覺到一股恐怖氣勢的降臨。

    「賢弟，魔道遭難。若無法完成大魔劫，無法將血祭送入地下，那幾位大人事後必定責怪。此刻，也到了你獻身的時候。「

    八隻魔爪緩緩探向星羅魔帝。

    「萬星天輪——」

    群星流轉如輪盤，在魔帝面前擋住八隻魔臂。

    轟——

    很快，魔臂擊碎星輪，繼續向星羅魔帝抓來。

    噹——

    一聲鐘聲響起，魔帝魂魄震動，突然失去意識，任由魔臂抓向自己。

    「陛下——」

    天空閃過一道流星，神妃眼見星羅魔帝被擒，連忙施展斗轉星移之術法。

    星辰撞開星羅魔帝，而她則被八隻魔抓死死捏住。

    「好好——好一對夫妻情深。既然你要來，那就先享用你吧。」

    呼呼——

    隨著三隻頭顱張開血盆大口，神妃身上的精氣神源源不斷向他流去。

    「啊——」

    轉眼間，傾國美貌的婦人化作蒼蒼白髮，滿臉褶皺的老嫗。

    「愛妃——」

    魔帝大驚之色，想要衝上去救人。

    「傻子，你瘋了？」

    赤綾魔帝勉強現身，她捂著胸口，拉著星羅魔帝往後退。

    看到她身上的傷勢，星羅魔帝十分意外。

    赤綾魔帝一臉陰沉。

    就在星羅魔帝被攻擊時，她也被九面機神的三個頭顱鎖定。

    但她比星羅慘，沒人肯為了她捨命。於是，她不得不折了一半法力，才從蒲河魔帝的攻擊中脫困。

    「蒲河水鬼此刻已跨向更高境界。比起東萊那幾位，眼下的他也不遜色。我們速退，先讓仙道和他交手。」

    赤綾魔帝飛快說完，配合星羅魔帝將衰老的神妃救走，逃到右大陸天羽山。

    自赤岳仙山挪移後，天羽山一直在這裡鎮守魔神之口。面對一日勝過一日的魔氣，伏宣和等人倍感苦手。

    眼見三個魔頭過來，伏宣和主動打開禁制，請三人入內。

    赤綾看到伏宣和身側的少女，目光微微閃動。

    如按照她一貫性子，定要上前詢問名諱，設法與其親近。但這一次，她卻沒有垂涎之心，反而有點厭惡牴觸的情緒。

    我那化身的情緒，竟還能影響我啊。看來，我距離太上忘情還有一段路呢。

    星羅魔帝抱著白髮蒼蒼的老婦人，眼神充滿悲哀。

    又一次啊。

    和前世一樣，愛人倒在自己懷中，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就在這時，五色霞光籠罩神妃。

    白髮轉眼變成灰色，滿臉褶皺一一消失。

    伏宣和手中的五色蓮花化作灰燼消散。

    「昔年，家妹盜取貴宮至寶，以此締結長生金丹，算是我伏家欠下的人情。如今以此蓮花救命，可了恩情。」

    「這是伏衡華的造化之寶？」魔帝先是驚愕，隨後搖頭道，「伏桐君那件事，當年就還了因果。如今，算是我二人欠你們伏家的。日後，必有厚報。」

    造化元精入體，神妃悠悠醒轉。雖然法力全失，但造化之氣不斷在經脈流淌，竟破而後立，有入仙道的機緣。

    伏宣和看著神妃，暗暗感嘆伏衡華的算計之嚴謹。

    「弟弟說，三位受蒲河魔帝一劫，已脫離這一次大魔劫。煩請三位助我鎮壓魔神之口。至於『九面機神』，讓仙道來解決吧。」

    這時，赤綾魔帝三人心有所悟。

    蒲河魔帝對他三人動手，大可藉此機會脫身而去，將一切因果轉嫁給蒲河魔帝。

    而神妃散功重修，亦是一個絕佳機會。星羅魔帝有感，這次大魔劫後，自己二人或許能返還故土了。

    指尖勾動，一絲絲銀光探入冥冥，以斗轉星移之法，把自身因果挪走。

    赤綾魔帝亦有類似手段，借著蒲河魔帝吞噬自己一半法力，將自己大半業孽轉嫁給他。

    「我等幫你鎮壓魔神之口不難。可那水鬼兇惡無比，如今魔路過半，甚至比霍老頭更強。你們仙道打算如何應付？」

    魔路過半，指的是蒲河魔帝距離證道，已經走過一半的路。

    星羅魔帝道：「那老頭已趕超金雨，比肩雷霄。再往前一步，就是和雲烈宮主比肩。霍老頭可贏不了他。」

    三魔帝見過東萊四位仙宮主人。

    巧合的是，這四位仙宮主人道行有差，恰好可以作為境界劃分。

    金雨宮主是守門員，南洲魔帝十餘位，除劍元等少數幾位，剩下魔帝都越不過這位。眼下，霍仙人苦修千年後的修為，勉強算是和金雨宮主站在同一檔次。

    「霍老鬼——如今本座神功大成，可敢出來一戰？」

    九面機神一步步逼近玄元城和赤岳山。

    蒲河魔帝信心爆棚，吞噬赤綾魔帝一半法力，又奪取群魔之力修成魔魂鎧甲。此刻的他已經媲美雷霄宮主，打一個霍仙人還不是小意思？

    赤岳之巔，霍仙人盤膝凝神。右大陸的岳神法相升起一道白光沖入天際，隨後岳神法相飛入霍仙人腦後仙山。

    雖然法相雄立天地，可靠近霍仙人時卻越發漸小，直到被他的本命仙山吞噬。

    融合岳神之後，霍仙人亦施展法相天地之術，以神洲巨人之態邁入「熔岩領域」。

    「邪魔外道，焉知仙道正法？」

    岳神沒有複數頭、手，一頭二手持兩口仙劍，直接迎向九面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