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解釋一下,這翻了7000倍的遇險概率和翻了8000倍的死亡概率是怎麼回事?也太惡意滿滿了吧?
「宿主,不是我針對你。之所以有這樣的調整,是因為從邏輯上說,你奪舍了真正那位燕國公主的身體。」系統的聲音不疾不徐:「穿書者奪舍原住民的身體、妖邪奪舍人類的身體,區別在於一個是意外,一個是故意的。但我們不看動機,只論結果。從結果上看,這兩者的邏輯是一樣的。不是自己的軀殼,魂魄在裡頭,自然不會住得很穩。」
陸鳶鳶目光一變:「所以,我一旦生命值過低,就會魂魄離體?」
系統:「正解。你的存在之道和它們是一致的,屬性也一致。這麼陰的身體,在某些邪物眼中,是很滋補的美食。」
陸鳶鳶一咬唇:「為什麼我覺得,我前世沒有這麼容易被盯上?」
系統:「一周目的你腹中有金丹,又是蜀山弟子。不是現在的你可比的。」
陸鳶鳶輕吸口氣,指尖掐入手心。
沒錯,只要去過那個世界,就會明白凡人和修士之間的差距。
凡人之軀,還是太弱小了。
定了定神,陸鳶鳶繼續發問:「那麼,生命值呢?前世上蜀山之前,這具身體的體質也沒有現在這麼差吧。」
系統:「抱歉,這個問題我在資料庫找不到經驗解答,或許是概率事件吧。」
陸鳶鳶抓了抓頭髮,打開話匣子後,一肚子疑問噴涌而出:「那麼,三個月後,我又是怎麼淪落到重傷上蜀山的?你有原文給我參照一下嗎?」
系統:「涉及劇透,無可奉告。」
它的無可奉告,便是真的無可奉告。既然撬不出更多信息,也沒必要追問了。
陸鳶鳶回過神來,才注意到帳中已空。
剛才和系統對話時,她在外人看來就是在發呆。大概是那位太子殿下覺得沒意思,就走了吧。
走了也好。
陸鳶鳶靜了一會兒,蹂躪著軟枕一角的流蘇,默默整理思緒,忽然,她想起另一件事兒:「對了,我碰到越鴻和越歧都能恢復生命值,碰到其他人就一點反應也沒有。是不是因為——」她停頓了一下,說出自己的猜想:「因為這兩個人是備選男主?」
系統:「正解。備選男主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讀者的愛意和支持會化作他們的氣運。在書外的人氣越高,他們的氣運之力就越強。當你靠近他們時,也會得到那份氣運。」
陸鳶鳶:「」
果然如此,原來如此!
她就說呢,為什麼自己碰到越鴻時,反應那麼強烈。輪到太子,氣運輸入就趨於平緩。原來這是角色人氣決定的,未免也太現實了。
就在這時,門帘被一隻手掀起,女醫和侍女捧著膏藥,魚貫而入。
這可真是瞌睡來了有人遞枕頭——天從人願。陸鳶鳶正要打聽一下副本內容,看向一個也就十四五歲、梳雙髻的侍女,她記得這小姑娘名叫鐺兒,是一年前調來原主身邊伺候的宮人:「鐺兒,我剛才聽太子說外面死人了,怎麼回事?」
鐺兒正挽著衣袖,給鏤空的金爐加入香片,聞言,手一抖,露出害怕的神色:「公主,您還是別問了。聽說很可怕,血淋淋的,看一眼都會做噩夢。」
原主是戰敗國來的和親公主,平日不擺架子。身邊的宮人都不怕她,說話做事,比跟著其他皇子公主要隨意得多。女醫聽了,也搭話道:「真的是妖怪作祟嗎?」
「國師說的話,一定不會有假的吧。」鐺兒伸出食指,指了指天,有些羨慕地說:「國師可是從上面下來的呢。」
陸鳶鳶知道,鐺兒所謂的「上面」,指的就是修仙界。
修仙界和凡人界之間,古往今來,都有一道壁壘般的結界。凡人無法隨意進入修仙界——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這世上,想求仙問道、長生不老的人數不勝數。如果沒有這道屏障,修仙界各大宗派的門口,也許每天從早到晚都會有人排著隊求入宗。
凡人進不了修仙界,只能通過幻想去描繪那邊的圖景。御劍殺妖的金丹修士,在他們眼裡就如同高人一等的神仙,讓他們崇拜又敬畏。
雍國的國師,據說就是從修仙界下來的金丹修士。因為這段在修仙界鍍金的經歷,本人又有幾分真本事,他在朝廷備受尊崇,儀同三司,排面別提多大了。
只是
對金丹修士來說,凡人界和修仙界,差不多就像哈爾濱佛學院和哈佛大學的差別。
任何一個投身仙道的人,追求的無非是更高的修為、更長的壽命。只要有得選擇,他們一定會力爭上遊,拼死拼活留在修仙界,而不會長留在凡人界不回去。
至少,在她的前世,她從未見過一個修士願意跑到下凡界生活。
陸鳶鳶用食指輕輕撓了撓下巴,思索片刻,還是覺得有點奇怪。
難道是雍國皇帝給得太多了嗎?所以,這個國師寧為雞頭不做鳳尾,決定留下來享受榮華富貴?
上藥後,陸鳶鳶穿好衣裳,在鐺兒的攙扶下,坐到梳妝鏡前。鐺兒一邊用玉梳子替她梳頭,一邊繼續與女醫聊天。
「我長這麼大,從來沒見過妖怪,都只是在故事裡聽過它們。你呢?」
鐺兒回憶道:「小時候,我聽我爹說,他七八歲時,見過鄰村一戶人家鬧鬼,找了茅山道士,連做三天法事,才把事兒平了。」
「那可不一樣,鬼和妖怎麼能混為一談呀。」
修仙界和凡人界中間的屏障,不僅能攔住凡人往上走,也像一張安全的大網,兜住了無數兇殘的妖物,不讓它們下凡作祟。
否則,憑兩界原住民天差地別的戰鬥力,妖怪肯定會選擇下凡覓食。屆時,便是狼進了羊圈,凡人會被它們像砍瓜切菜一樣,屠個乾乾淨淨。
所以,在凡人界,其實很少能見到窮凶極惡的妖怪。
除非有漏網之魚。
鬼在凡人界就常見多了。在這個世界,人類去世後,魂魄過了頭七就會去投胎。只有死不瞑目的含冤之人,以及罪孽深重的大惡人,魂魄無法安息,才會化為厲鬼,擾人安寧。
因為沒有肉身,鬼作祟的方式,一般是附在各種東西上面嚇唬人,吸人陽氣,被纏上的人類,會肢體發冷,百病纏身,最後鬱郁而亡。凶厲一點的則會奪捨生人,很少直接吃血肉的。
三百多年前,鬼界出現過一個攪弄風雲的大人物——鬼帝九黎。當時,以蜀山劍派為首的仙宗經歷一番鏖戰,聯手將其鎮壓,三界才重獲安寧。自那以後,鬼界就再也沒有出過什麼厲害的角色了,如今是一盤散沙,不成氣候。
但陸鳶鳶知道,這位鬼帝並沒有死絕。一百年後,他便會甦醒過來。
屆時,伏誅他的人,會是已經飛升為劍仙的段闌生。
陸鳶鳶捧起瓷杯,喝了口熱水潤喉。天青色的杯壁滾下水珠,裊裊熱霧蒸熏得她很舒服。
當然,那是很久以後才會發生的劇情了。還是先解決眼下的麻煩吧。
系統不提供副本資料,她得靠自己弄清楚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這時,微微透光的帳子布幔外面,傳來一陣不同尋常的鼓譟喧譁聲。
肯定是抬屍的人回來了!
鐺兒為她梳了一個時下最流行的髮型,插了一支玲琅寶石簪還不夠,還想繼續往她頭上加飾物。陸鳶鳶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加了,說:「走吧,出去看看。」
鐺兒不明白她為什麼如此執著,儘管心裡害怕,也只能跟上:「公主,您慢點兒。」
雍國圍獵的臨時駐紮地,以粗壯的竹木深深嵌入土中,砌出外牆,圍出一片寬闊平坦的草地。
此時,無數御林軍、宮人把草地堵得水泄不通,神情驚惶地議論著什麼。一些膽小的侍女不知看見什麼了,嚇得面如菜色,跌跌撞撞地擠出人群,便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吐了個天昏地暗。
陸鳶鳶來到人群最前方,定睛一看,只見空地上放著一張木頭做的簡易擔架,粘稠的血染紅了麻布。在那上面,窩著一團看不出人樣的血肉。從殘餘的衣衫來看,死者生前應是一名御林軍。只是如今,他全身皮膚已被剝去,赤條條的鮮紅色肌肉暴露在空氣里,微微抽搐。撐滿血絲的眼球在眼眶裡轉動,森白的牙齒外露。夏季山里蚊蟲多,短短半天,就有不少飛蠅在屍身上爬動了。
鐺兒驚恐地退了一步:「啊!」
血腥味太濃了,陸鳶鳶蹙眉,用袖子捂住鼻子,倒沒有太失態。
經妖怪手的屍骸,往往死狀都慘不忍睹。第一回看見這種場景的人,作嘔真的太正常了。
不過,她上輩子在蜀山待了那麼多年,也不是白待的。見多了這些東西,對恐怖事物的閾值都被刷高了。第一眼衝擊帶來的不適很快消退,陸鳶鳶眼珠微轉,開始觀察起細節來。
妖怪食人,十之八九是為滿足食慾,與動物捕獵一個道理。
可這次作祟的妖怪,卻只剝走了這個人的皮膚,顯然不是為了填飽肚子才殺人的。
為什麼它只剝人皮?
突然,人群外傳來一聲大叫:「都讓開!國師駕到!」
人群紛紛避讓開來。陸鳶鳶好奇地轉頭望去,看到一行御林軍簇擁著一名紫衣道人行來。這名道人滿頭鶴髮,整齊地以玉冠束起。廣袖飄飄,略顯瘦小,臂彎里攜一雪白麈尾,腰間垂掛一把劍,一串銅錢,一個葫蘆狀的七彩寶器,倒是挺符合一般人對修士的想像。
可惜,從武器和著裝,都看不出師承什麼宗派。
魁梧威嚴的御林軍在他面前,都情不自禁地彎下了腰,露出敬畏虔誠的神色。
鐺兒發現陸鳶鳶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國師,以為她怕了,便小聲安慰:「公主,聽說國師可厲害了,手握三大仙家法器,不管多厲害的妖怪都能鎮住。」
陸鳶鳶輕輕地「嗯」了聲。
一個宮人小聲說:「要是我們也有仙人的護身符就好了。」
旁邊的宮人白了他一眼:「就算給你,你也用不著啊。你沒聽說過麼?修仙界的法器必須由金丹修士使用才能發揮威力。在凡人手裡,再厲害的仙器也只是廢銅爛鐵罷了。」
「我、我就是說說嘛!」
自從死了人,圍獵的輕鬆氛圍一去不復返。
下午,天空的雨雲漸漸密了,一片陰沉沉的青灰色。琅琊山颳起大風,草木搖晃。幾聲悶雷向,雨點就鋪天蓋地地砸了下來。
從琅琊山列隊驅車回王城,須半日時間。按照往年圍獵的慣例,眾人今晚本該在紮營地歇息,第二天才回去。如今出了妖禍,人心惶惶,大家都不想待在山裡,總覺得臨時搭起的竹牆不安全。更不敢現在動身回去,畢竟這個時辰才出發的話,後半程都得在黑夜裡前行,更危險。
於是,眾人決定移步到附近的行宮,再由國師坐鎮一晚,待天亮後才啟程回王城。
烏金西墜。天邊最後一縷陽光即將沉入地平線之際,一行人總算抵達了行宮。
雍國這座避暑行宮,修築在琅琊山下。黑瓦紅牆,氣魄雄偉,還有挖了一圈護城河,固若金湯。下馬車時,大雨已經演變成電閃雷鳴的大暴雨。青石路上,漣漪一圈圈擴散。宮人們打著傘、汲著水,將貴人們送入內室,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丹青油紙傘上,綻開一朵朵水花。
陸鳶鳶與這次同行的幾個公主、皇子的待遇一樣,房間被安排在守衛森嚴的西院。
雖然皇帝和他的家眷一年來不了幾趟,但這座行宮一直有宮人守著,定期打掃。陸鳶鳶走入房間,這間屋子倒是十分寬敞素雅,桌椅櫃床齊全,紗幔飄飄,香爐里已熏上香了。
美中不足的是,關門時,門栓卻有些鬆動,無法鎖緊房門。兩名掃灑宮人聞訊前來,連聲告罪:「請公主贖罪!奴婢馬上為公主準備另一個房間,請公主稍等半個時辰。」
陸鳶鳶覺得有些麻煩,隔著飄灑的雨絲,看到花園對面有一個沒點燈的房間,指了指那裡,問:「那個房間呢?有人在用嗎?」
兩個宮人對視一眼,說:「回公主,那個房間堆放了不少雜書,環境不夠這邊寬敞。」
陸鳶鳶笑了笑:「無所謂,反正就休息一個晚上,我就換去那個房間吧。」
兩名宮人行了個禮,便去做準備了。
陸鳶鳶肩膀淋了雨,用布巾拭去水珠,換了身乾爽的衣裳,在這個房間裡收拾好自己,才讓鐺兒提了盞宮燈,一起走向對面的房間。
來到走廊轉角處,隔著雨聲,陸鳶鳶聽到小房間裡傳出方才那兩名宮人的低語聲,停下步子。
「你拿錯了吧,這是宮中香,不能拿這種香料給公主用的。」
「什麼?」
「你呀,真是糊塗。雖然燕國公主和太子殿下已訂婚三年,年底便要成婚了,可現在的她還不是正式的太子妃。你給公主用宮中香來熏衣服和被褥,讓掌事嬤嬤發現了,肯定要挨罰了。」
「對哦!還好春杏姐姐你提醒我,那我們快去領些新的香料吧」
兩個宮人沒發現走廊上的陸鳶鳶,捧著木盒走了。陸鳶鳶搖搖頭,接過鐺兒手中那盞玻璃宮燈,說:「鐺兒,你不用跟著我了,回去休息吧,順便去告訴剛才的侍女,說我的房間不必薰香。」
打發走了鐺兒,陸鳶鳶獨自步入房間,環顧一周。
果然如那兩個宮人所說,這個房間的布局很特別,面積雖小,但布置得頗為風雅。高高的木書櫃將空間一分為二,櫃中放了許多古樸的書籍,空氣里漂浮著淡淡的書墨味道。
陸鳶鳶插上門閂,目光在書架上掃了一圈,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才揉揉後頸,來到床邊。
從下午到現在,陸鳶鳶都沒見到越鴻和越歧。為了保命,只好秉承著能躺就不坐、能坐就不站的原則,目前的生命值是25/100,暫時沒有性命之虞,但還是很容易疲憊。
看時辰也不早了,她脫去外衣和鞋襪,放鬆地窩在床上,以雨聲伴眠,不知不覺,就沉入了夢鄉。
燭心嘶嘶燃燒。
青銅漏壺滴答、滴答。夜深了,屋外的人聲、腳步聲漸漸消失。唯剩風雨,越來越大。
半夢半醒間,陸鳶鳶突然聽見「咚」的一聲悶響,從書櫃後方傳來。似乎是那扇朝向花園的木窗被狂風吹開後,大力撞上牆壁的聲音。
原來她進屋這麼久,這個房間的窗戶一直沒關緊嗎?
陸鳶鳶睡眼惺忪,打了個呵欠,從被窩裡爬起,下床踢上鞋子,慢吞吞地繞過書櫃去關窗。
書櫃後方並無宮燈照明,頗為昏暗。陸鳶鳶沒注意腳下,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什麼軟綿綿的東西。
不止軟綿綿,這東西似乎還長滿了毛,軟軟地搔過她未著羅襪的腳背。
陸鳶鳶一怔,低頭。
被她重重碾了一腳的,是一條雪白的濕淋淋的狐尾。
陸鳶鳶目光凝固。
順著狐尾伸出來的地方一路望去,她的表情一點點變得僵硬,血液從腳底開始結冰,手指發顫。
她看到一件眼熟的、流轉著暗青梵文的白色道袍。
蜀山劍派的宗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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