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鎮這十來年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魯風順幾乎有點不認識這個地方了,進鎮的大馬路似乎更加寬敞了,兩邊已經蓋滿了高樓大廈,以前金家那漂亮氣派的樓房,雖然還在,可是夾在這些大廈之間,已經顯得矮小土氣。魯風順透過公共汽車的玻璃窗,看到以前自己家的房子,心情激盪,可是一晃而過,等到反應過來,車已經停在了百貨大樓的門口。
魯一帆渾然不知現在的處境,一看到大商場,馬上就高興起來,嚷嚷著要進去買東西,魯風順的臉一下子就青了,那一天妹妹就從這個百貨大樓的樓頂上掉了下來,就在這裡他抱著妹妹哭得死去活來,現在一帆已經沒有記憶了,但是自己還心有餘悸,痛苦的往事歷歷在目。
陸曉紅看到風順的臉色不好,一邊摸風順的額頭,一邊蹲下身子問道:「風順,你不舒服嗎?會不會是昨晚著涼了?」
風順說道:「媽媽,我沒有事,可能有點暈車,我們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吧......」
「好吧。」陸曉紅站起身來,右手牽著一帆,左手卻被風順拉著,她猜想這個孩子現在可能要帶我們去找旅館了。一帆撅著嘴巴,不情願地被媽媽拉著走,時不時轉頭望一下漸漸遠去的百貨大樓。
魯風順領著媽媽姐姐穿過馬路,一路往西邊走,沒有多長時間,已經到了便民飯店的門口。便民飯店離金家不遠,魯風順上輩子的爸爸金仁寶喜歡吃那裡的菜,經常叫他們送菜去自己家,所以魯風順對這個飯店的老闆和夥計非常熟悉。如今便民飯店雖然招牌沒有變,可是已經重新裝修過了,比以前氣派了不少。
魯風順說道:「媽媽,已經中午了,姐姐肯定餓了,我們進去吃飯吧,這裡有特色菜,蛋黃螃蟹,姐姐最喜歡吃了。」
一帆聽弟弟這麼一說,不覺又高興了起來,說道:「媽媽,我餓了。」
陸曉紅摸了摸她的小臉,說道:「好,我們去吃飯。」
魯風順跑得快,正要進門,卻見裡面黑咕隆咚的,居然沒有開燈,這時正當中午,應該是最熱鬧的時候,可是裡面冷冷清清的聽不到一絲響動,魯風順不禁感到奇怪,不知道老闆搞什麼鬼名堂。就在這時,從裡面出來一個絡腮鬍子的大漢,這人魯風順上輩子的時候沒有見過,不是老闆也不是夥計,不覺有點驚訝,就見那人臉色陰沉,喝道:「小屁孩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干哈的?」
魯風順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後面的魯一帆眼睛一白,說道:「來飯店當然吃飯飯囉?」
絡腮鬍子抬眼看到陸曉紅,說話客氣了一點,說道:「這裡已經倒閉了,吃飯去別的地方吧。」
魯風順心裡感到惋惜,其實這個飯店的菜還是挺好吃的,而且開了這麼長的時間,怎麼會倒閉呢?魯風順過去拉上 陸曉紅的手,就要離開,那個絡腮鬍子一隻腳本來已經跨進了門,忽然又退了出來,叫道:「等等......」
娘仨幾乎同時轉過了身,就見絡腮鬍子咧嘴一笑,魯風順心裡禁不住一跳,那人笑得太難看了,隱隱約約還露出一絲奸相,就聽那人對陸曉紅說道:「看你一個女人家拖家帶口的不容易,進來吧。」
陸曉紅感覺蹊蹺,強笑道:「居然你們倒閉了,我們去別的家吧,省得麻煩你們了。」說完,拉著兩個孩子就要離開,哪知道絡腮鬍子一下子跳到了前面,攔住了去路,「嘿嘿嘿」對陸曉紅笑道:「你是不是魯大剛的老婆?」那人嘴巴里嘖嘖有聲,得意地說道,「我一看這對可愛的龍鳳雙胞胎,一下子就想到是你了,不錯!我肯定沒有猜錯,嘿嘿嘿,嘿嘿嘿。」
陸曉紅心裡非常震驚,思來想去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他怎麼會認識自己呢?當下強作歡笑,說道:「你認錯人了,我們不是。」陸曉紅一邊說話,一邊拉緊了兩個孩子。
哪知道絡腮鬍子伸手一攔,擋住了去路,臉上更是露出得意的笑容,說道:「不知道你還記得不記得,那時候你家龍鳳雙胞胎在新港海鮮大酒樓辦滿月酒的時候,我還特意送來了黃金兩桶呢......」
那絡腮鬍子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魯一帆打斷了,就聽她「哼」了一聲,說道:「錯了!」
絡腮鬍子挺驚訝,不解地問道:「小妮子,我哪裡錯了?」
魯一帆頭一抬,說道:「你用的量詞不恰當,黃金怎麼可以說桶呢?應該說一斤或者是一兩或者是一克......」一帆上二年級了,每次用量詞不恰當,都要給老師打叉,這時看這個已經一大把年紀的大鬍子,居然也說錯,當然要出來幫他糾正一下囉。
絡腮鬍子哈哈大笑,說道:「你對,你對。不過那天我的的確確是用桶挑過來的,你爸還特別高興,叫你那個朱伯伯好好招待我呢,可是他哪裡知道,其實這個大禮就是你朱伯伯送的,哈哈哈........"
陸曉紅暗暗心驚,這件事情她聽魯大剛說過,當時魯大剛輕描淡寫地說有人搗亂,挑了兩桶大糞過來,朱勝天已經幫他處理這件事情了,殊不知真正搗亂的卻是朱勝天本人,這樣看來朱勝天那個時候已經有了異心,魯大剛一直還蒙在鼓裡。陸曉紅做夢也想不到朱勝天一直在處心積慮算計魯大剛,可魯大剛卻渾然不知,還一直和他稱兄道弟,把所有的家當投在他的公司,可想而知這個人是真的太陰險,太可怕了,想想都不寒而慄。
絡腮鬍子越發顯得洋洋得意,他眼中,他們娘仨已經成了他的獵物,休想從他手中逃跑。這個絡腮鬍子叫陳大鵬,人稱陳大鬍子,他和朱勝天一樣,也是靠販賣黃沙起家,兩家不知道偷偷火拼了多少次,可是實力相當,誰也沒有占到便宜,後來朱勝天和魯大剛勾結,勢力漸漸壯大,慢慢陳大鵬就不是朱勝天的對手了,因為只要朱勝天派人過來生事,一會功夫警察就跟著過來,不分青紅皂白,拘捕的都是陳大鵬的兄弟,陳大鵬雖然狠得牙痒痒,可是也沒有辦法,朱勝天他倒不怕,可是總不能不怕警察,自己的兄弟再厲害,也不敢跟槍子過不去啊。
眼看生意要倒閉,陳大鵬心一橫,決定豁出去了,那晚月黑風高,他糾結一幫兄弟準備作最後一搏,臨出發前,在一個小飯店裡喝裝膽酒,酒喝到一半,陳大鵬站了起來,大聲說道:「兄弟們,以後吃香的喝辣的當大爺,還是要飯討錢做癟三就看今天晚上了,我們幹了這一杯,先把事情辦好了,回來繼續喝到天亮,怎麼樣?」
陳大鵬還沒有聽到兄弟們的答應聲, 有人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轉頭一看,嚇了一大跳,拍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叫他除去而後快的朱勝天,陳大鵬猛然間看到這個對頭,心裡發虛,結結巴巴地問道:「怎麼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話還沒有問完,朱勝天的手忽然一揮,「啪」的一聲,陳大鵬的臉上結結實實吃了一巴掌。
陳大鵬冷不丁吃了一巴掌,一時之間眼冒金星,昏頭昏腦之中,他把手中的酒杯狠狠地就要朝朱勝天扔了過去,與此同時嘴巴里說道:「居然你送上門來......」
陳大鵬話還沒有說完,酒杯也還在手中,他旁邊的兄弟忽然撲過來,一下子把他撂倒在地,他只聽到「啪」的一聲,酒杯摔碎在地上,酒卻灑了自己一頭一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叫道:「搞錯了,他,他在那邊......」
就聽朱勝天笑道:「搞錯什麼?打的就是你!」
陳大鵬氣的哇哇大叫,可是他那幫兄弟立刻翻臉無情,拳打腳踢,一點不留餘地,混混沌沌中,就聽朱勝天說道:「好了,留他這條命,以後他也是我的人。」
陳大鵬漸漸看到了亮光,可是疼得一下子抬不起頭來,一時不明白朱勝天話的意思,就見朱勝天蹲下了身子,從口袋裡摸出一塊雪白的手帕,幫他擦鼻血,嘴巴里說道:「何苦呢?其實我已經想明白了,我們打打殺殺怎麼多年了,有什麼好處呢?還不是苦了自己的兄弟?錢是掙不完的,只要你以後叫我一聲大哥,我保證你和你兄弟掙的錢比以前翻番......」
陳大鵬心裡想道,這人陰險狡詐,既然已經收編了我的兄弟,留我還有什麼用?他這樣說話,只不過是為了取笑於我,他如此的心狠手辣,哪有這樣便宜的好事,肯定想多多羞辱我一番。想到這裡,把生死置之度外,便把頭一歪,不去理會朱勝天的話。
朱勝天扔了手帕,拍了拍他的臉,笑道:「你這個大老爺們的,居然還跟我賭氣,說實話,你對我還有用處的......來起來,這幾下是打不死你的,你好意思一直賴在地上嗎?」
朱勝天把陳大鵬拉了起來,吩咐飯店的夥計扶好桌椅板凳,重新上菜,陳大鵬暈暈乎乎如在夢中。酒菜擺齊,朱勝天親自幫陳大鵬倒了一杯,說道:「這一杯我代表你這幫兄弟向你賠罪,以後你就忘了剛剛發生的事,跟以前一樣對待他們,怎麼樣?」
陳大鵬不喝,苦笑道:「你就別取笑我了,我的兄弟都聽你的話,這叫什麼事?」
朱勝天一本正經地說道:「他們還是你手下,你兄弟,我說的是認真的。」
陳大鵬嘆了口氣,把杯子裡的酒一口乾了,說道:「朱勝天,你就不要再取笑我了,這杯酒我幹了,水往低處流,人朝高處跑,我有什麼資格埋怨他們的呢?我怎麼會跟兄弟們計較呢?我是你的手下敗將,要殺要剮隨便你處置,我的公司已經入不敷出了,沒有多少油水了,你要你也拿去,只求你放過我一家老少......」
陳大鵬很明白朱勝天毒辣的手段,當年滅他徒弟一家做得天衣無縫,行內皆佩服得五體投地,現在自己落在他的手上,他明里做出大將風度,放過自己,暗地裡不知道怎麼加害自己呢。
就見朱勝天臉一沉,說道:「你這是什麼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