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噗!」
山坳之中血染滿坡屍橫遍野,隨著謝雲甩手飛出一記穿雲槍直直地插入半邊天的肩頭,奄奄一息的半邊天便是再度從口中噴出一口鮮血,繼而連人帶槍一起倒飛而出,最後她的身體竟是被穿雲槍給牢牢地釘在了半山坡上,再也動彈不得。
不出半個時辰,半邊天帶來的人馬已是死傷殆盡,此刻更是只剩下她一人還在苟延殘喘。被釘在山坡上的半邊天神色絕望地掃視著山坳中的一具具屍體,以及那一輛輛停放在屍骸之中的馬車,從頭至尾她都沒能來得及撩開雨布看看他們窮盡數百條人命所追求的到底是一堆什麼樣的寶物。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看來半點也不假!」始終沒有出手的陸一凡這才神情複雜地緩步走到半邊天身前,此刻他的臉上並沒有陰謀得逞的得意之色,反之竟是還帶著一絲感慨與憐憫,他感慨的是半邊天機關盡算卻終究百密一疏,憐憫的則是數百條人命竟是為了一些身外之物而白白斷送。陸一凡就這樣和滿身是血的半邊天默默地對視著,此刻在他們二人的眼神之中都不見仇恨與憤怒,只有絕望與無奈,「半邊天,你本以為自己利用了我對你的信任,卻萬沒想到最後卻恰恰是我利用了你的自信!」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半邊天突然笑了,她那張布滿鮮血的臉上所綻放出的那抹笑容依舊嫵媚動人,「是我小看了你,低估了你……」
「你只把心思放在了如何對付朱無壽的身上,自然無暇對付我。從始至終你都沒有把我當成對手,因為你認為我們這些年紀輕輕的人涉世未深,根本就不配和你抗衡
。」陸一凡輕笑道,「也好,吃一塹長一智!」
「咳咳……」不知是被陸一凡給氣的還是處於身體的傷勢,只見半邊天猛咳了幾聲,繼而她伸手顫顫巍巍地指著陸一凡,口中虛弱地說道,「我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你之前在我面前偽裝的實在是太像了,以至於我毫不懷疑地認定了你已經被我玩弄於鼓掌之中,想不到最後卻是反被你給算計了。」
「本來我沒有想過要對你出手,但你最終背叛了朱無壽一事也的確出乎了我的意料。」陸一凡說著口中不禁發出一聲輕嘆,繼而他再度深深地看了一眼半邊天,口中幽幽地問道,「放著金門驛站快活的日子不過,非要機關算盡的去貪圖什麼寶物,最後落得如此下場,值嗎?」
陸一凡的話令半邊天的眼眶莫名地紅了一圈,只見她微微仰了仰頭似是在奮力地阻止眼淚落下來。她不敢再正眼去看陸一凡,而是雙眸空洞的望著天際,許久之後方才咬牙切齒地說出一個字:「值!」說完這個字,半邊天再也忍不住眼眶之中的淚水,兩行無聲的清淚順著她的臉頰滑落下來,與鮮血徹底融為一體。
半邊天的這個字說的倔強,似是在為自己這可笑的一生據理力爭,又像是在努力保持住自己最後的一抹尊嚴。
聽罷半邊天的話陸一凡便不再答腔,而是頗為無奈地搖了搖頭,繼而緩緩地轉過身去,背對著半邊天頭也不回地問道:「念在你我相識一場的份上,你還有什麼遺願嗎?」
「謝謝陸宗主……」半邊天的話說到這裡戛然而止,只聽到她輕笑兩聲,就如同往日在金門驛站時一樣,笑的輕鬆而戲謔,「算了,我還是喜歡稱呼你為陸公子。我不認識什麼陸宗主,但小女子卻和陸公子頗為有緣,雖然我們認識不過數日,但這幾天我卻真的過的很快樂……自從那夜陸公子坐懷不亂之後,我就知道你這樣的男人我半邊天這輩子是沒福分再遇到了……陸公子,你知道嗎?當朱無壽告訴我要帶著我一起離開金門關遠赴他鄉的時候,我曾猶豫過……而我之所以猶豫,其實更重要的原因並不是日後再無法要挾朱無壽,而是因為你……如果我不想離開金門關,哪怕只有一絲絲這樣的念頭,那個唯一值得我不舍的……就是與陸公子你分開……我半邊天這輩子已經是破罐子破摔了,說好聽點我是那些達官貴人的姘頭,說難聽點我其實就是個人盡可夫的娼妓……一輩子沒有遇到過一個好男人,我原本以為天下男人儘是如此,可一直到遇到陸公子你,我才知原來這一切都要怪我自己的命不好……如果有來生……我只求能做一個平凡百姓家的女兒……」隨著半邊天的自言自語,淚水已是沾染了她的臉頰,「一直活到今天,世人依舊只管我叫半邊天……卻連個真正的名字都沒有……」
「花言巧語,你又想耍什麼花樣?」站在陸一凡身旁的殷喜見狀不禁怒聲喝道,「莫不是想求宗主放你一馬?做夢!」
「陸公子……」半邊天由於失血過多,此刻臉色已是一片煞白,就連嘴唇都不見一絲血色,眼神迷離氣若遊絲,眼看著已是生死一線,「剛才……剛才我所說的話……你……相信嗎?」
聽到半邊天的問話,周圍的所有人都不禁一愣,繼而紛紛將目光投向背對著半邊天而站的陸一凡。卻見陸一凡的臉上依舊是那副平淡如水的模樣,似乎他並沒有因為半邊天剛才的話而有一絲一毫的動容。
「你信嗎?」半邊天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將到,只見她緊蹙黛眉,用左手握住插在自己的右肩的穿雲槍,強忍著劇痛和體內的虛弱感硬是將自己的上半身稍稍向上抬起來少許,「陸公子……」
「我……」在半邊天的再三追問之下,陸一凡終於深吸了一口氣,繼而語氣凝重地緩緩說道,「不信!」
「嘭
!」
隨著陸一凡的回答,半邊天整個人猶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瞬間癱軟在山坡上,無盡的虛弱感已經令她做不出太多的表情,但透過那她雙泛著淚光的眼眸不難看出一絲落寞自嘲的意味。
「其實小時候我爹娘給我取名叫……蘭花……」半邊天嗓子裡嗚嚕嗚嚕地低聲說道,「沈……蘭花……」最後兩個字幾乎是順著她最後的一口氣滑出來的,幾乎細不可聞。而隨著半邊天說完自己的姓名,只見她腦袋一歪,死不瞑目的雙眸之中精光驟失,最後變成一片毫無生機的死灰。
「宗主,半邊天死了!」謝雲查探了一下,繼而便反手將穿雲槍從半邊天的肩頭抽了出來。
「那就……葬了吧!」陸一凡緩緩地開口回答道,「不管這些人在活著的時候做過什麼事,如今死了一切也就了結了。緣起緣滅,把他們都葬了吧!為半邊天立塊碑,亡靈名諱不要寫半邊天,寫沈蘭花……」說罷,陸一凡便頭也不回地徑直邁步朝著遠處山坡上走去,一邊走一邊朗聲吩咐道,「靈兒,你們等葬完他們再走,我們先行一步!我們依舊兵分兩路,分頭前往靈域!」
「一凡!」韓靈兒小跑兩步直接追上了陸一凡,伸手挽住陸一凡的胳膊,滿臉擔憂地問道,「一凡,你沒事吧?」
「好的不能再好了!」陸一凡轉頭溫柔地伸手輕撫著韓靈兒的臉頰,笑著回答道,「靈兒,雖然順利出了金門關,但後面不知道還會有多少危險,一路小心!」
「你也是!」韓靈兒乖巧地答應一聲,此刻她似乎心中有些疑惑但一時之間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猶豫再三之後方才輕聲問道,「剛才半邊天說的話,你真的不相信嗎?」
「是!不信!」陸一凡這次回答的異常堅決。
「即便不信,剛剛你也應該騙她說相信的!」韓靈兒低聲抱怨道,「她都要死了你還不讓她走的開心一些?」
「她要是開心了,就該有人不開心了!」陸一凡說著還用手指輕輕捏了一下韓靈兒的鼻尖,惹得韓靈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總之,一路小心,我們靈域再見!」
說罷,在韓靈兒等人的注目之下,陸一凡帶著玉樓、藍辰、沐丹、祁山、殷喜、江逸幾人,架著馬車不緊不慢地朝南方駛去。
「藍辰,朱無壽再怎麼說也算是和你父親有舊,你剛才眼睜睜地看著他被半邊天殺了就一點不後悔?」馬車上,陸一凡似笑非笑地問向蜷縮在角落裡默不作聲的藍辰。
「我對此人一點印象也沒有!」藍辰冷冷地回答道,「而且半邊天也說過如若不是他被貶到南疆邊衛府,我爹也做不成鎮北公,所以朱無壽恨我們藍家還來不及呢,又豈會真像他說的與我爹是莫逆之交?更何況,他只是利用我,剛剛若不是地老鼠出現的及時,他早就對我動手了!」
「哦!」陸一凡漫不經心地答應一聲,繼而臉上再度綻放出一抹笑意,「不管怎麼說,這次我們能順利出關你居功至偉!」
「我是魂宗的長老,總不能什麼事都不做吧?」藍辰沒好氣地白了陸一凡一眼,而後他又話裡有話地冷笑道,「也省的總有人不服我這個外來的長老!」藍辰此話是說給殷喜聽的,自打藍辰進入魂宗以來殷喜一直是處處和他作對,而坐在前邊駕車的殷喜在聽到這話之後卻是回頭咧嘴笑道,「以前是我有眼無珠,在這兒我給藍辰長老陪個不是,我殷喜是個大老粗,藍辰長老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大不了回頭我請你喝酒?嘿嘿……到時候我自罰三碗以示歉意,這總行了吧?」
聽到殷喜的話,藍辰只是冷哼一聲卻並沒有立即回答,而見到這一幕殷喜也只能訕訕吐了吐舌頭,繼而沒趣地轉過頭去繼續吆喝他的馬兒
。
「要自罰就自罰一壇,三碗算個屁的誠意?」許久之後,藍辰才從嘴裡吐出來這麼一句。而一聽到藍辰的話,殷喜頓時又來了興趣,只見他放聲大笑著滿口將此事允諾下來。
「好好好!藍辰長老為了我們可以隻身赴險身負重傷,莫說是一壇,就算是十壇、百壇,我也照喝不誤!哈哈……」
殷喜的話頓時惹得馬車內一片鬨笑,就連藍辰那張冷峻的臉上也情不自禁地揚起一絲笑意,只不過很快又被他給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玉樓笑看著一言不發地望著窗外若有所思的陸一凡,眉宇之間不禁浮現出一抹別有深意地微笑。
「既然相信,又為何要騙她說不信呢?」玉樓沒來由地冒出這麼一句。
「我若說相信,對她來說並非欣慰,只會徒增她的不舍罷了!」陸一凡聞言不禁輕嘆一聲,「此生斷一份念想,來世就少一份孽緣。為了一些身外之物,朱無壽、半邊天、鄭響……唉!」
……
聖域界外是一片一望無垠的密林,而在密林的另一端便是靈域。這片密林名為兩界森林,寓意著由此分開聖域和靈域兩界。而兩界森立自古以來就不是一片太平地盤,它不同於聖域和獸域的交接萬里冰原,那裡常年冰寒極少有人問津。而兩界森林則是地處濕熱之地,水源充足土壤肥沃,相傳林中匪盜無數匪寨林立,分幫拉派就是為了堵截來往於此的商販,劫取一些金銀髮發橫財。
只不過兩界森林中的眾多幫派卻都遵循著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只劫財不圖命,非到萬不得已不起殺心。劫財的時候不能把人家洗劫一空,最多只能劫五成,並且一個商隊最多只能被劫三次,每劫一次便給被劫的商隊一塊自己幫派的牌子,商隊將牌子掛在最前邊的馬車上,以示自己在兩界森立之中被人劫過了,來往各路的其他匪盜還請多多禮讓放行。一般情況下,看到商隊頭車掛著其他幫派的牌子,其他匪盜大都不會再為難,除非故意看著不順眼或者曾經有些過節,否則一般不會再出手,畢竟被劫過一次之後商隊中所剩的金銀本就已經不多了。而一個商隊最倒霉也不過被人劫三次,如果商隊的頭車上掛著三個牌子,那其他匪盜就算是有殺父弒母之仇也不能再出手,否則必會遭到其他幫派的群起而攻。
原因有二,其一只劫五成是為了給其他幫派留個活路,以免有人撐死有人餓死,分贓不均難免會引起爭鬥。其二則是為了給來往的商隊留個活路,畢竟兩界森立如若是誰來誰死,誰來都會被洗劫一空的話,那時間久了就再也不會有商隊來了,說到底斷送的還是這幫匪盜自己的財路。
一來二去,經常來往於兩界森林的商隊自然而然地遵循了這裡的規矩,免得遭受皮肉之苦。碰上匪盜如果自身實力不夠便主動拿出些金銀財寶送上去,權當破財免災了。因此許多商隊在出發前邊實現多準備出一些金銀,目的就是為了給這裡的山大王們上供。
陸一凡於山坳之中殺了半邊天繼續南行,一天之後他們一行幾人的車隊也終於來到了聖域的南界,凶名威震聖、靈兩域的是非之地,兩界森林。
雖然此地潮濕悶熱,但他們尚未入林,陸一凡卻已是莫名地感覺到了三分陰寒之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