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界森林縱南北橫數千里,地勢高低不平,道路崎嶇難行,其中既有崇山峻岭也不乏懸崖深谷,而且這裡還流傳著幾句俗語,卻成了對兩界森林最好的詮釋。
兩界森林成一域,一域阡陌萬里艱。
南北延綿縱東西,東西無沿亂谷纏
。
晴日難覓路一道,一道雷雨一重天。
四方六路十不分,不分二八月難圓。
由此可見,其實在兩界森林之除了山高路遠,地勢險峻之外,而且其中並沒有什麼固定的道路可尋,今日被人踩過的道可能一夜疾雨過後就被新生的青苔雜草所覆蓋,故而行走在林中的人們極容易混淆各個方位,從而深陷兩界森林中而難以走出來。兩界森林是沒有冬天的,終年潮濕悶熱並且小雨潺潺,幾乎十天半個月也看不見一次太陽,而且山山相隔天氣也完全不一樣。再加上到處都是幾人合抱的參天大樹,在陰雨滋潤之下枝葉繁茂遮天蔽日,即便到了晚上也分不出二十八星宿的方位,甚至連一輪明月都尋不到。
兩界森林之中的各個匪盜幫派大都是以山而分,以谷而治。各自做各自的買賣,各自養活各自的人馬。相互之間雖有交集但卻影響不大,如此一來自然會出現實力不均的情況,有些幫派越做越大財大氣粗,可有些匪盜卻是勉強餬口甚至難以自保。吞併、聯合、剿殺、搶奪地盤等事情時有發生,畢竟能在兩界森林中靠著攔路搶劫站穩腳跟的匪盜,又有幾個是善茬呢?
相傳數千里的兩界森林之中有大幫數十,小幫過百,匪幫賊窩千千萬,烏合之眾萬萬千的說法。其實這只是從側面說明兩界森林中匪患甚重,卻並非真的就有這麼多匪盜。
正是在如此紛繁複雜的兩界森林之中,『五馬幫』絕對算得上是一個響噹噹的匪幫,在兩界森林這片地頭,五馬幫若是只認自己是第二,那恐怕沒有人敢站出來說自己的第一。五馬幫內集結了過千幫眾,別的不提,單說在人數上兩界森林內能與之抗衡的就屈指可數,更何況五馬幫行事手段向來以兇狠殘忍而著稱,非但在來往商隊之中頗有凶名,即便是在兩界森林的眾匪幫之中也是名聲顯赫。
五馬幫匪首諢號「快馬一刀」,人稱五爺。本名『鄭小五』,後來因為名字太過小氣而改名「鄭曉五」。不過在兩界森林內敢在鄭曉五面前,直呼其名的人掰開手指頭數加在一起也沒幾個。
鄭曉五本家是兩界森林以南,靈域邊陲小鎮『黑石鎮』一戶做石材生意人家的兒子,鄭家算是土生土長的靈族。黑石鎮因為盛產一種專門為玉器做雕飾的『黑石』而得名,故而在黑石鎮中十家裡有八家都是做石材生意的,其主要就是將開採出來的黑石運往靈域乃至聖域各地進行販賣兜售好以此為生,鄭家也不例外。
鄭家共有五個孩子,兩男三女。爹娘都是幹活的粗人因此不會取名,便鄭老大、鄭老二、鄭老三、鄭小四、鄭小五的這麼按照輩分依次排下來了,從名字上也分不出男女,其中鄭老大是男孩,老二、老三、小四則是女孩,也就是鄭曉五的一個哥哥和三個姐姐。本來也是平平淡淡的一家子,卻因為四十年前的一場禍事而徹底改變了鄭家人的一生。
四十年前,鄭家老爺子如以往一樣帶著妻子孩子一起護送著大批的石材前往聖域金門關交貨,卻在途徑兩界森林的時候先後被五波賊人洗劫一空,非但身上所帶的金銀全部被擄,就連所押送的石材也一搶而空。當滿心絕望的鄭老爺子帶著一家老小死裡逃生打算返回黑石鎮的時候,卻又倒霉的碰上了第六波賊人。而第六波賊人得知他們身無分文之後,竟是惱羞成怒的直接搶人,並且還當著鄭家老爺子和兩個兒子的面,賊人們輪番姦污了鄭夫人和鄭家的三個女兒,當時年紀最小的鄭小四方才不過九歲,鄭家四女就這樣被這伙喪盡天良的山匪給活活虐待而死,最後他們還一連殺了鄭老爺和鄭老大,本來鄭曉五也應該死在那場劫難之中的,可天意往往就是如此令人難以捉摸,匪首的那一刀砍在鄭曉五的臉上,從他的眉心直接落到下巴,險些將他的腦袋給劈成兩半,可當山匪們走後的第三天,昏死的鄭曉五竟然奇蹟般的活了過來,死裡逃生的他當年不過只有七歲
!
自從那年開始,鄭曉五整整四十年便是再也沒有踏出過兩界森林半步。沒有人知道當年年幼無知的鄭曉五是怎麼在兩界森林之中活下來的。只知道十年之後兩界森林突然殺出來一個勇不可當的年輕人,此人一刀一馬縱橫兩界森林。此人,年紀輕輕但修為了得,手段更是狠辣之極。此刀,出鞘見血,見血必奪命。此馬,高山深谷竟能如履平地,萬丈深淵也敢躍馬騰飛。鄭曉五憑藉一己之力竟是先後剿滅了諸多老字號的幫派,接著以十七歲的年紀在魚龍混雜的兩界森林創立五馬幫,而據說五馬幫最初跟在鄭曉五身邊的弟兄只有四個人,加上他恰恰正好是五個人。因此五馬幫既有鄭曉五名字的來由,也有最初的五個兄弟的寓意。
五馬幫自此便一發而不可收拾,在兩界森林之中一步步地擴大勢力,自此又過了十年五馬幫在兩界森林中便徹底占據了我不認第一,沒人敢認第一的強勢地位。這龍頭的寶座五馬幫一坐便坐了整整二十年,而鄭曉五也從最初的小五、五哥而漸漸變成了今日威震兩界森林的『五爺』。
而今日流傳在兩界森林中那些不成文的規矩,諸如劫財不過五成,一家商隊路過兩界森林一次被劫的次數最多不能超過三次,還有隻劫財不圖命等等,其實都是鄭曉五立下的。鄭曉五雖然從來沒有正式站出來宣布過什麼,但其卻是真真正正地改變兩界森林這麼多年以來的生存法則。
雖然凶名顯赫,但在兩界森林內內外外的人心目中,鄭曉五卻又不失為一個不折不扣的真漢子。
五馬幫的位置在兩界森林的腹地,是一座三面環山一面臨水的風水寶地,鄭曉五的山寨遠遠看去更像是一個村落,幫中的兄弟們沒事的時候就在各自的竹樓前燒火、做飯、洗衣,偶爾還能喂喂馬、養養牲畜,日子倒也過的頗為逍遙快活。
今天的天氣悶的讓人心燥,晌午剛過但天卻是陰的像傍晚似的,就好像有一場暴雨就團聚在半空之中的那片黑雲之中,但卻遲遲下不來一樣,往那一坐什麼都不用干,渾身的汗便如不要錢似的呼呼地往下淌,寨子裡的弟兄們多光著膀子跳下河去捕魚嬉鬧,當然還有一些負責站崗守寨的幫眾則是強忍著四脖子汗流的悶熱,拿著刀劍在寨子內外來來回回地溜達。
若換做是平日,這個時辰寨子裡的弟兄們大都在鄭曉五的安排下三五成群的出去『做幾樁買賣』。但今天鄭曉五卻破格讓弟兄們在寨子裡休息。為何?因為今日寨中來了一個極為特殊的客人,而此人還帶來了一樁大買賣。
此刻,鄭曉五和這位客人就在寨子最深處的二層竹樓上密談。
由於潮濕悶熱多生蛇蟲鼠蟻,因此兩界森林中的住處大都是二層竹樓,其中二樓相對乾燥涼爽故而用來住人,而一樓則是當馬棚、牛棚。鄭曉五本身並非是一個貪圖享受之人,因此他所住的竹樓和其他幫眾們所住的竹樓並無什麼區別,遠遠的看上去都是那麼簡樸,甚至可以用簡陋來形容。
竹樓的二層分為三個房間,左右廂房睡覺,中間的勉強算是個廳堂。此刻,廳堂正中擺放著一個巨大的銅盆,而在銅盆內竟是堆滿了一塊塊冰疙瘩,在冰疙瘩的作用下整間廳堂倒也顯得頗為涼爽。而鄭曉五和那名客人,此刻就坐在這個銅盆的兩側,鄭曉五坐的是竹蓆,而那名客人的屁股下面坐著的卻是張小木凳。
黑髮披肩、濃眉大眼、鼻直口闊、膀大腰圓,這四個詞就是對鄭曉五此人形象最好的描述。他的皮膚略顯黝黑,五官長得倒也算是端正,只不過他的臉上自眉心一直劃落到下巴的那道刀疤尤其惹人注目。雖然已經相隔整整四十年,但這道疤痕今天看起來依舊令人觸目驚心,心有餘悸。
而坐在鄭曉五對面的那名客人,則是一個典型的奸商模樣,身著光鮮滿身榮華,脖子上、手腕上、手指頭上戴著的非金即玉,腰上更是纏著一條掛滿了珍奇玉佩的金絲腰帶
。綠豆眉老鼠眼,小而尖的鼻子外加一張伶牙俐齒喋喋不休的嘴,嘴裡的兩顆閃閃發光的大金牙顯得尤為惹人厭惡。
這人來五馬幫已經整整半個時辰,而在這半個時辰中鄭曉五隻問一句『來者何意?就引來了此人滔滔不絕地一直說到現在。
「魏先生!」終於,鄭曉五似乎聽的有些不耐煩了,不禁出言打斷了此人的話,這人名叫魏寶。鄭曉五尊重他方才稱呼他一聲魏先生,鄭曉五的聲音和他人一樣,亮如洪鐘卻又沉如山嶽,「我已經明白了你的意思,但你也應該知道我的規矩,只劫財不圖命!」
「五爺,您乃是兩界森林說一不二的主,這規矩還不都是您一個人定的,再者說規矩是死的人可是活的!」魏寶滿臉諂笑地阿諛道,「就算你殺了人,我想這兩界森林裡各路的大爺們也沒人敢說您的不是,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你們家小姐既然能出得起這麼多金貝,何愁找不到替她殺人的高手?」鄭曉五頗為不解地問道,「一條人命一萬金貝,能開出這個價我想要殺的人也絕不是什麼泛泛之輩吧?你們家主子玉鳳小姐究竟是什麼人我不清楚,可你們要對付的聖域魂宗的陸一凡我卻是早有耳聞。想殺他,根本就沒有你所說的那麼容易!」
「容易的事也不會來麻煩五爺您不是?」魏寶連連點頭笑道,「只要五爺您肯答應這件事,我保證您這一筆買賣掙得比十年都多!而且我可以先給您一半的錢,事成之後再給您另一半。以兩界森林鄭五爺的名聲,其實我就是全給您也一點問題都沒有!您想想,魂宗的陸一凡只是其中一夥,其他從聖域過來的還有不知道多少伙人呢?我們家玉鳳小姐說了,這一個月里只要是從聖域前往兩界森林的一律誅殺,一個都不放過,您殺一個我們就給您算一個人的錢。殺的越多您掙得也就越多。如果殺的是魂宗的人,一個人我可以給您算兩萬金貝,如果殺的是陸一凡和他身邊的親信,一個人我可以給您算三萬金貝!您看如何?」
「笑話!」鄭曉五突然冷笑道,「你以為五爺我缺你那點錢嗎?你什麼時候聽到過五爺為錢辦事?」
「那是那是!」魏寶搗蒜似的連連叩首道,「五爺財大氣粗,是小人粗鄙了,還望五爺您千萬不要見怪。」
正在二人說話的功夫,只見一名身著青色裙袍的婢女端著一壺新茶從樓下緩緩地走了上來,白皙的膚色,窈窕的身段,水嫩的肌膚,再加上此女赤著一雙白皙而小巧的玉足,直令魏寶看的一陣兩眼發直。自從這名婢女出現在二樓之後,魏寶的眼睛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她半分。
「五爺的五馬幫果然是人傑地靈啊!男人威武壯碩,女人宛若仙子,真是羨煞我也!咕嚕!」魏寶說著竟是在喉嚨里還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若不是此刻鄭曉五就坐在對面,只怕他早就忍不住向這位婢女開口了。
「魏先生過譽了!」鄭曉五略顯厭惡地看了一眼魏寶那雙充滿邪光的眼眸,口中卻是淡淡地說道,「我還是那句話,兩界森林有兩界森林的規矩,我即為其中之人就不能破壞這裡的規矩。劫財可以,但貿然殺人不行,不和道義!」
「五爺,您做的就是攔路搶劫的勾當,本來就是不和道義的事情,又何必……」
「恩?」
還不等魏寶把話說完,鄭曉五卻是眼睛陡然一瞪,嚇得魏寶趕緊將後面的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五爺,這隨隨便便可就是百萬金貝的買賣,您可要想清楚嘍
!」魏寶趕忙改口道,「我家小姐敬重五爺的為人,知道這兩界森林是您五爺的地頭,所以才派小的來求您出手相助。你若是執意不肯的話,那我家小姐自會再找大批高手前來,到時候豈不是更加攪和這兩界森林的規矩?這一個搞不好可就是一場大亂啊!煩請五爺三思啊!」
聽到魏寶的話,鄭曉五不禁眉頭一皺,魏寶此言雖然失禮但卻不無幾分道理。莫說是一萬金貝殺一人,就算是一萬銀貝殺一人那搶著做的高手也是比比皆是,一旦大批高手湧入兩界森林,到時候局面肯定失控,非但講不了什麼規矩,搞不好五馬幫派也要跟著受牽連。畢竟五馬幫充其量也不過是山中匪盜,若真的遇上一大批外來的高手,誰死誰活還真就說不太好。
「你們到底想殺誰?」在猶豫了許久之後,鄭曉五終於有一絲鬆口了,只見他眉頭微皺著審視著魏寶,幽幽地問道,「我感覺你們家小姐其實想殺的只是一個人,只不過她自己也說不好此人究竟在哪,所以才會大規模的撒網。而如果我料想不錯的話,此人應該在魂宗陸一凡身邊的可能性比較大吧?」
「這……」聽到鄭曉五的話,魏寶不禁猶豫一下,繼而苦笑著點頭道,「有些話我本不該說的,但既然五爺已經猜到了,那我告訴五爺也無妨!不錯,我們家小姐其實想殺的人只有一個,而此人十之*就在魂宗宗主陸一凡的身邊,只不過出於某種原因我家小姐不方便把話說的太明白,也不方便親自動手,所以才想請五爺幫忙!」
「既然如此那便不要枉殺無辜!」鄭曉五沉聲說道,「找出此人,我替你家小姐解決了便是!一百萬金貝,不二價!」
「錢不是問題!」魏寶痛快地答應道,「只不過要想找出此人實在是難如登天,雖然有傳聞說魂宗的陸一凡正親率兩千魂宗弟子從聖域浩浩蕩蕩而來,但實際上真正的陸一凡是否在這隊人馬之中也未曾可知!」
「所以你們才要把所有從聖域來的人全部殺光,一個不留?」鄭曉五嗤笑著問道。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魏寶無奈地說道,「小姐有命,此人絕不能活著到靈域!」
「除了知道此人或許會在陸一凡身邊之外,還有什麼其他的線索?」鄭曉五朗聲問道,「要我殺光所有的人根本就不可能!」
「還有……還有……」魏寶在稍稍思量了片刻之後,眼中陡然閃過一抹精光,繼而一臉興奮地驚呼道,「還有祁家商會送往五域靈宴的寶物,想來也在陸一凡身邊!只要找到這批寶物,再將押送寶物的人全部殺光,相信就不會錯了!」
「送往五域靈宴的寶物……」鄭曉五一邊自言自語地重複道一邊思量著,「聽上去這還有點意思,比你那一百萬金貝更有意思!」
「我明白五爺的意思,事成之後這批寶物盡數歸五爺所有,我們分文不占!」魏寶『慷慨』地答應道,「非但如此,事成之後我家小姐還會幫五爺在五域盟中上下打點,保證沒人會追查此事!」說著魏寶還衝著鄭曉五壞笑著擠了擠眼睛。
「一一查探來往之人的車馬行李,然後再找出要對付的人!」鄭曉五幽幽地說道,「這樣無事者可以放行,有問題的再出手不遲!」說罷鄭曉五的嘴角竟是陡然揚起一抹滿意的微笑。
「是是是,就是這個意思!」魏寶如同小雞啄米一般連連點頭稱是,「那五爺的意思是……」
「回去告訴你家玉鳳小姐,這樁買賣我五馬幫接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