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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需更多的語言描述,只此一幅畫,陳曉奇通過精確的描繪就讓丹尼斯和呂忍明了這一新式服飾的內涵所在,丹尼斯已是能在腦海中想像出來那種身材高挑豐滿性感火辣的美女穿上這種旗袍和尼龍絲襪高跟鞋的曼妙身姿是如何的誘人。呂忍卻是從中看出這是東方女性服飾文化近千年來非常罕見的一次大突破,自從程朱理學流行荼毒以來,女人已經一千年未曾將自己的美麗展現在陽光底下了。千多年來,在濃厚的禮教氛圍中,中國女裝的裁製一直採用直線,胸、肩、腰、臀完全平直,女性身體的曲線毫不外露。最初的旗袍也保持著這種特色,西風東漸後,受西方「曲線美」風潮的影響,才在三十年代到四十年代出現新潮的貼身高開叉旗袍。
這是一種非常大膽的嘗試,這樣的一身衣服穿出去,或許會遭到無數酸腐文人或者表面上道貌岸然、私底下男盜女娼的衛道士之流的唾棄,但是陳曉奇敢保證,這種衣服一旦面世,甚至都不用一年的時間,就能在所謂的上流社會中成為時尚流行起來,另一個時空的發展已經充分證明了,只不過那是在十年之後而已。
丹尼斯幾乎是要將眼睛鑽進了畫紙上,恨不能一口將這想像中的美女立刻變成活的放在眼前欣賞。呂忍有些激動的對陳曉奇說:「陳先生,這就是你們口中所說的旗袍嗎?」
丹尼斯搖搖頭嘆道:「不不不!這絕不是我說的旗袍!我所知道的那種衣服遠遠比不上陳的設計!我相信,這一定是陳本人最天才的設計!啊!天哪!我真的是嫉妒你啊!這麼美麗的衣服為什麼不是我發明的呢?」
陳曉奇笑道:「這也不是我發明的,我只是在我所知的旗袍上面略作改良而已,實際做出來是什麼樣子,我現在也不知道,只不過你們的話啟發了我而已。」
呂忍讚嘆道:「陳先生,我已經不知道怎麼形容您的天賦和智慧了,我相信每一個女人都會愛上這種衣服的。」
陳曉奇臉上的笑容斂去,長嘆一聲道:「不錯,這可能是一種非常受歡迎的服裝類型,但是卻不是我心目中中國人的服裝,我一直以為我們華人,應該穿自己的衣服才真正能體現東方人的獨特魅力和文化,這旗袍麼,呵呵,不是上的台面的東西啊!」
丹尼斯和呂忍不解的從旗袍的吸引中轉移注意力,有些不解的問:「為什麼會這麼說?這不是很好的麼?難道陳先生還有更好的設計和想法不成?」
陳曉奇重新攤開一張稿紙,手中緊握畫筆,略微沉吟,便舉筆如刀,一面在紙上勾描寫畫,一面曼聲說道:「《史記》記載,『黃帝之前,未有衣裳屋宇。及黃帝造屋宇,製衣服,營殯葬,萬民故免存亡之難。』五千年前,中國就產生了原始的農業和紡織業,開始用織成的麻布來做衣服,後又發明了飼蠶和絲紡,人們的衣冠服飾日臻完備。黃帝時代冕冠出現,服飾制度逐漸形成。夏商以後,冠服制度初步建立,西周時,逐漸完備。周代時,百家學說興起,諸侯國間的衣冠服飾及風俗習慣上都開始有著明顯的不同,並創造深衣。冠服制被納入了『禮治』的範圍,成了禮儀的表現形式,從此中國的衣冠服制更加詳備。華服即為深衣,《禮記·深衣》孔氏正義曰:『所以稱深衣者,以余服則,上衣下裳不相連,此深衣衣裳相連,被體深邃,故謂之深衣。』漢朝建立時,華夏先祖創下赫赫威名,世間始有漢族之稱謂,而漢族實為華夏民族之總稱,絕非只是一個種族或者一個民族,他代表的是東方這片土地上自五千年以來繁衍生息的後裔,和綿延不絕燦爛光輝的文化。自此之後,華服又稱作漢服,」
「漢服,交領、右衽,不用扣子,而用繩帶繫結,給人灑脫飄逸的之感。款式有曲裾、直裾、高腰襦裙、襦裙、圓領袍衫、褙子、朱子深衣、玄端等。周代至明代,三千年來漢人服裝的基本特徵沒有大的改變。然而三百年前,明王朝滅後,滿清野蠻人荼毒中原,他們禁止人民穿戴漢族服飾,為此不惜殺的血流成河,屍積成山!到如今,世人皆知長衫、馬褂,卻忘了我華夏先祖的恢宏灑脫,莊重大氣!居然只在日本朝鮮才殘存一點華夏古風,可悲可嘆啊!不知道何年何月,當我華夏民族重新昂首行走在世界強國之林時,當身著何種服飾才能表現自己獨特的民族文化呢?難道要西裝旗袍不成?!」
背書一樣,陳曉奇一邊慢慢的將腦中想了許久的詞語背誦出來,一邊在紙上細細的勾勒出一個高髻、露胸、肩披長帛,上著窄袖短衫、下著曳地長裙、腰垂深色腰帶的唐代女子形象。這是一件最為常見的常服。在陳曉奇的筆下,沒有了那種古代仕女圖常見的肥碩臃腫銀盆大臉的模樣,更相近於西方畫法的寫實。
陳曉奇似是對兩人說話,又似自言自語的說:「這麼不美麼?」說話間,他又扯過一張紙來,迅速在上面描繪出另一時空北京奧運會上,那一隊隊靚麗美女身上所穿的唐服,那種厚重大氣、華貴優雅、絢爛多姿的鮮艷、華麗,是震撼人心、驚心動魄的美。
隨手又將這一張圖往兩人面前一推,陳曉奇道:「你們再看看這個,你們不覺得這很美嗎?一個自信的民族,一個強大的國家,要勇於展現自己的文化特色,自己的莊重和美,而不需要去遷就、討好,更不需要去捨本逐末的尋找那根本都不存在也不需要的所謂優秀。五千年文明史足夠鑄造任何的東西,我們只要去認真的挖掘尋找,便可以有無數的發現。」
丹尼斯驚訝的說:「這是什麼衣服?看起來很特別……嗯,非常的華麗!這跟我們公司推出的晚禮服很相似嘛。這是什麼衣服?」
陳曉奇有些鄙夷的說:「你說的是那些綴滿了鳥毛的獸皮或者粗糙的人造絲還是鯨魚骨的百褶裙?恕我直言,除了那一個個強行擠出來的胸脯之外,我看不出來有多少的美感。這個,是一千三百年前的唐人的服飾。你覺得,這樣的禮服出現在晚宴上,是不是更引人矚目?」
雖然嘴上不承認,但丹尼斯依然無法反駁,相比較漢唐服飾的莊重大氣,西方服飾總有一種粗糙、土氣或者小家子氣的感覺。那種建立在一個民族和一種文化上的自信與榮耀,絕不是短短數百年的開化就能培養起來的,西方賴以自豪的所謂科學也不過是剛剛發軔幾十年而已,離著創造屬於他們的輝煌的日子還早著呢!
呂忍從陳曉奇的話語中感受到一種沉甸甸的墜的人心疼的深深的沉痛和失落,仿佛是看著生命正在滑向深淵,看著韶華正漸漸逝去,卻無能為力的悲哀和絕望。在他的畫中,卻充滿那種念茲在茲無時或忘的殷切期盼,不屈與掙扎。
這一刻,她實在是看不透這個年輕的同胞了。那張毫無瑕疵比任何人都健康紅潤的臉上,似乎隱隱放射出深深的疲倦和無奈,那雙寶石般璀璨的黑眸中,包含的是海洋一般的深情------對他口中那逝去已久的遠祖,國家,民族,文化,曾經的一切榮光。
丹尼斯不會明白這時代的中國人心中有多少的沉重負載。任何一個妄圖改變這一切的人心中都有著仿佛相似的想法,能夠在歲月中堅持保有這種理想和努力的精神的太少了。作為陳曉奇這樣一個從另一時空近一個世紀後到來的人,在這個時代發現這百年的時光前後,在某些事情上居然沒什麼差別的時候,那種憤怒與不甘是無法形容的,他夙夜不寐輾轉反側,兩世之間無數次的追尋,最後發現造成這一切的最終源頭,卻是百年後才真正有人提起、重視的文化。中國文化。
二十世紀初,愚昧腐朽的清王朝滅亡了,一個新的時代來臨,然而在這個最緊要的歷史關口,掌握了話語權的那些人卻選擇了另外一個極端,對任何時期都矯枉過正,對他們從來都沒有真正去了解過的華夏文明中華文化口誅筆伐,肆意踐踏歪曲,致使若干年後,就連有些自動自覺者想要找一身符合自己民族特色的衣服穿的時候,都要遭受無數的譏笑與謾罵!這到底是為什麼?難道去尋找一點與自己曾經輝煌的祖先的榮光靠近的機會是錯的麼?難道跟在人家**後面阿諛追捧了幾十年都得不到一根肉骨頭的下賤行為還沒有做夠?
這個世界是怎麼了?陳曉奇曾無數次的問。他曾經有的熱火一般想要改變著一切的雄心壯志早就給無情的現實澆滅了,但是上天似乎跟他開了個巨大的玩笑,讓他又有了重新妄想的機會,到現在又有了去瘋狂實現一把的機會,為什麼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