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腿修長,走起來腳下生風。加之步履匆匆,更是沒用了多長時間便走出了很遠的距離。風捲起他腦後的亂發我,有些凌厲。
徐清鶴瞧著楚令深這般模樣,知他心裡頭是真著急了,也不在楚令深宮裡頭耽擱,忙匆匆跟著他走上前去,一路向著楚王宮殿方向去了。
待兩人去了楚王宮殿一處,哭聲已然是震天般的響亮。楚令深皺了皺眉,強壓下來心裡頭的難過,幾步分開人群走上前去,一路走到了內室,這才停住腳步。
他停住腳步之後一抬頭,便是看到了楚王毫無生機的面孔。連日來的病痛纏身已是消磨下了楚王所有的精力。
往日意氣風發,威風凜凜的面容,此時早已是枯黃腐朽,兩頰消瘦的嚇人,深深往裡凹陷進去,有些可怖。
望著楚王現如今這般模樣,又想到記憶裡頭他無堅不摧的模樣,楚令深的眼圈子就有些紅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走上前來:「你們且先都退下吧。這裡我來收拾。今日之事,但凡有人透露出去半個字來,休怪我翻臉無情。」
楚王就這一個世子,眼下他沒了,楚令深自就是即將上位的王。楚王宮殿之中的眾人聞言,一時之間皆是噤若寒蟬,也不敢反駁去,當即匆匆走了。
徒留楚令深,及他身後緊緊跟隨著的徐清鶴,還有床上躺著的了無生氣的楚王了。瞧著眼前楚令深悲切的樣子,徐清鶴有些心有不忍,卻也知道眼下並非難過的時機。
他咬了咬牙,眸子向前看去,問道:「眼下王上沒了。世子可有什麼打算?」
徐清鶴身前的人影聽著這話,先是愣了愣,整個人都有些僵硬。他沉默了一會,這才回答徐清鶴道:「我還未想好。父王去的有些太過突然,太過猝不及防。」
聽著楚令深所言,徐清鶴輕輕嘆了一口氣。他就知道,楚令深眼下被楚王的驟然離世打亂了陣腳,有些慌了。
思及此處,徐清鶴又有些慶幸自己昨日及時趕到。若再晚上一天,事情可能便無法挽回了。
他在心裡頭細細思索了片刻,這才同楚令深商議道:「世子。眼下大局未定,還正是動盪不安的時期。不如我們且先封鎖消息,密不發喪,表面上仍裝作風平浪靜的樣子,不讓外人察覺,可好。」
說到這裡,徐清鶴略頓了頓,這才接著說道:「自然,我知道,這對王上是委屈了些。可時局所迫,著實是情非得已。還望世子體諒微臣苦心,莫要執意按著自己喜好行事。」
聽著徐清鶴懇切所言,楚令深低頭沉默了半晌,這才抬頭回了他話,聲音有些悶悶的:「清鶴一片苦心,我自然明白。就按著清鶴的想法辦事吧。只是父王沒了的這消息,要如何隱瞞?」
「王上這些日子病重,朝野之中想必都是清楚的。不如便用王上的玉璽,擬旨言楚王身子有恙,世子監國。如何?」徐清鶴頗有些信心滿滿的說道。
方才得知了楚王病逝的消息之後,徐清鶴便一直在心中默默思索著。此時說出來他早已然在心裡頭思索好的主意,自是胸有成竹,自信的很。
如此主意,雖不能說是百分百的叫眾人確信,可只要大部分人都信了,他們的目的也就算是達到了。
楚令深信任徐清鶴,且這主意確也是沒什麼問題,便當即點頭應下了,不再去說其他。於是兩人便趁著眼下時間還早,緊張鑼鼓的準備起來。
次日早朝,如同徐清鶴所料,待到宣讀旨意,眾臣果然並未起疑心。偶有一兩個有些疑慮的,瞧著眾人信任篤定的樣子,也就不再去說什麼了。
就這樣,兩人算是勉強把楚國局勢穩了下來。只是這畢竟只是一時之間的權宜之策,終究瞞不長久。若日後事情敗露了,免不得又是一番腥風血雨。
眼下楚國時局還動亂的很,表面上一片風平浪靜,實則私底下早已是風起雲湧,暗潮迭起。不僅僅是如此,楚國眼下良臣還算有徐清鶴勉力支撐著,良將卻是一個人都拿不出來。
楚國諸位將領,要麼是醉心與權術,心思不正之輩;要麼便乾脆便是繡花枕頭一包草,拿都拿不出手。當真是應了那句無人可用。這樣想著,兩人不由得都有幾分發愁。
無人可用之際,徐清鶴想到了前些年馳騁戰場戰無不勝,卻無心仕途,退隱多年的驃騎將軍管子奕。
管子奕來的兩袖清風,歸去的時候也去的瀟瀟灑灑,不帶走一片雲彩。他無心與朝堂之上的勾心鬥角,乾脆歸隱而去,眼下居在山中,瀟灑風流的很。
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徐清鶴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可用的良將人選,便是管子奕了。思及此處,他當即抬起頭來望著楚令深道:「世子。你可還記得管子奕,管將軍?」
「驃騎將軍麼?他驍勇善戰,我自然是記得的。」楚令深的眼睛先是亮了亮,繼而又迅速暗淡了下來,「可管將軍眼下已然歸隱山林,又哪裡能尋得到。」
「微臣在管將軍為官時,同他也算是有些交情的。世子若願意,不如同微臣一同前去山中尋管將軍,拜訪一番,說不準管將軍會願意出山。」徐清鶴微微笑著,同楚令深說道。
聽著他這話,楚令深抬起頭來,眼睛徹底亮了:「清鶴竟是知道管將軍眼下身在何處?如此倒是再好不過。既然這樣,我們便別耽擱了,當即就去尋他吧。」
徐清鶴笑著頷首,當即一馬當先往外走去,絲毫不加耽擱。見著徐清鶴先行一步而走,楚令深遂同徐清鶴相攜著,一同前往山中拜訪管子奕。
管子奕居住的山中倒是離皇宮不算太遠。且兩人都是年輕力壯,沒用了多少功夫便走到了管子奕隱居的山上。
剛剛踏入了山林,一陣清越的琴聲便泠泠傳了出來。間或有女子歌聲為和,聲音婉轉動聽的很,叫人禁不住想要側耳傾聽。
「看來管子奕眼下正在山中了。」兩人腦中不約而同的划過這般想法,對視一眼,眸間皆是閃過了幾分欣喜,忙又匆匆而行,加快了腳步,徑自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走了些許功夫,面前便是一片竹林。竹林深深,不知通向何處。兩人拂開眼前層層疊疊的竹子,往前走了沒多遠,便看到了一副賞心悅目的畫面。
只見眼前一男子盤膝而坐在平坦山石之上,面前放著一張琴,手指隨意撥動著,泠泠琴聲便從中傳了出來。
另有一女子在他身邊,一邊圍繞而舞,一邊輕聲和著。聲音婉轉動聽的很。兩人皆是身著白衣,頗有幾分神仙眷侶的意思。
瞧著眼前這般情景,楚令深的眼睛就是一亮。原因無他,眼前這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闊別已久的驃騎大將軍,管子奕。見到了管子奕,楚令深也顧不得其他了,忙幾步走上前來,望著他急急喚道:「驃騎將軍!」
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打斷了管子奕的思緒。他手指微微一頓,琴聲也隨之戛然而止。一旁舞著的女子也停住了腳步,站在管子奕身邊怯怯看著來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
「世子?右丞相?」管子奕望著來人,皺著眉頭端詳了許久這才認了出來,「你二人來我這處做什麼?」
聽著管子奕所言,徐清鶴忙也往前走了幾步,望著他的身影懇切說道,「子奕。你我為官之時,也算是有些交情的。眼下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子奕能否同意?」
說罷,徐清鶴也不管管子奕臉色如何變化,只徑自說道:「眼下楚國時局動盪的很,正是用人之際。若將軍願意,可否重歸楚國任職?」
他說著話的時候,目光一直緊緊盯著管子奕。一旁的楚令深雖沒說話,眼睛也是極為專注的樣子,盯著管子奕,頗有幾分殷切。
管子奕卻不理他們,只轉過頭去看向自己的妻子:「婉兒。你且先回去吧。這裡我來應付。回去的時候你小心些,莫要磕絆到,傷了自己身體。」
那女子聞言,乖巧的點了點頭,也不說話,更不去看楚令深兩人,徑自走遠了去。
其間,管子奕的眸光一直專注而深情的盯著那女子,絲毫不肯轉過來給楚令深兩人。待到那女子走到看不見之後,他這才收回眸光,看向了兩人,冷淡說道:「這同我又有什麼關係?」
他的眸光直直盯著徐清鶴,一派冷淡之意:「清鶴。你我二人雖在為官之時有些交情,可我眼下歸隱這麼些時日了,那交情也早就淡了下來。」
「我之前又勸過你一同歸隱,可你執意說是要生在朝野,盡力奉主。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我二人的緣分,早在那時就散了。」
說罷,管子奕收回了眸光,又去看楚令深:「世子。我雖在朝中待過一些時日,可那已然是許久前的事情了。現如今我不理世事,已然不想出山,還望世子見諒。」
「可您不曾是驃騎大將軍,在戰場之上奮勇殺敵,驍勇無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