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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蕭煜俊朗柔和的眉眼,溶月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說了起來。她說得很慢,因為她本沒有打算今日向蕭煜全盤托出,腦中一時腦中亂亂的,時不時要停下來理清一下自己的情緒。
聽著聽著,蕭煜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溶月不敢看他,閉著眼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腦說了出來。她怕自己一看蕭煜的眼睛,就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的勇氣。
這些,都是埋在她內心最深處的秘密。如今一字一句說來,就像把自己扒光了袒露在人的面前,有些不知所措。
何況,她心中一直隱隱都有一層擔憂。
儘管她現在重生了一次,儘管她如今恨蕭梓琰入骨,可這些,都改變不了她曾經嫁給過蕭梓琰的事實。
她不知道蕭煜能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她見過蕭煜醋意滿天飛的時候,所以,她怕。
溶月深深吸了一口氣,睫羽顫抖著,不敢睜開眼來。緊緊交握在一起的手指泄露了她心底的緊張。
四周很靜,落針可聞,窗外偶爾傳來風拂過樹梢的聲音,一下一下,似打在溶月心裡,讓她愈發得忐忑起來。
突然,眼前似有陰影罩下,緊接著,有一個輕輕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睛上,柔和得似一片羽毛拂過她的眼瞼。
她顫抖著睜開眼睛,帶著錯愕看向眼前的蕭煜。
蕭煜眼中,並沒有她想像之中的憤怒或是不快,而是帶著一種淡淡的憐惜和寵溺。
見溶月睜了眼,他輕輕嘆了口氣,細長的手指撫上她精巧的下巴。
「阿蕪,我不知,你竟背負了這麼多。」他的語氣愈發輕柔起來,聽得溶月心中一陣酸澀。
眼眶中有淚水浮了上來,氤氳了眼前蕭煜如畫的眉眼。
「你……你不生氣……?」溶月淚眼婆娑。
蕭煜一怔,然後勾唇輕輕一笑,將她擁入懷中,「傻瓜,我心疼你還來不及呢,怎麼會生氣?」
「可是……」溶月喃喃道,倚在他懷中不敢去看他的眼,「我……我前世……嫁過人……」她心中有了這個心結,如果不說出來,恐怕會在心中纏繞一輩子。
蕭煜摟住她腰間的手緊了緊,身上陡然發出一絲森冷來。
「阿蕪,你放心,蕭梓琰上一世敢那般對你,這一世,我定會讓他加倍償還回來!」
溶月心跳一滯,抬起眼朝蕭煜看去。
他的眉如新月,目若晨星,眼中閃爍著灼灼發亮的光芒,見溶月望過來,他收斂了身上的冷意,柔聲道,「阿蕪,過去的都過去了,現在都說了出來,日後便不要再藏在心裡了。前世欠了你的,我會同你一起向他們討回來。」
溶月心裡感動得一塌糊塗。
這個男人,為什麼對她這般好?!她究竟何德何能?不僅能重來一世,還能遇到這樣一個他?
怔忡間,蕭煜悵然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只恨,為何自己前世沒有遇到你?若是前世遇到了你,我定不會讓你吃這麼多的苦。」
他這般孩子氣的話,讓溶月破涕為笑,不好意思道,「若你前世遇到了我,你定然不會喜歡我的。因為現在的我,再看以前的自己,都覺得討厭得緊。」
蕭煜也笑了起來,親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小傻瓜。」
他摟了摟他的肩,看著她的眼睛問道,「謝祁是不是知道你重生的事?」
「表哥他……」溶月怔了一下,「他做過一個關於我前世的夢,所以才……」
蕭煜冷哼一聲,「關於你的前世的夢?!他對你可真是上心啊!」
溶月心中有一絲複雜的情緒漫延上來,鼻頭一酸,似乎又有淚水要奪眶而出。
蕭煜他,定是怕自己會因為他不在意蕭梓琰的事而心生芥蒂,所以才用這樣的方式來讓自己釋懷。
這般細膩而溫柔的心思,自己又如何能辜負了去。
想到這,她將眼眶中的淚水含了回去,手一勾,拉著蕭煜彎下脖子,紅唇貼了上去。
這一次,她格外的主動,似乎想把自己心中對蕭煜所有的愛意都釋放出來一般,極盡魅惑之能事。
蕭煜先前還能顧及著她的身子,不敢要得太狠了,可到後來,實在是把控不住了,帶著溶月一起在慾海中沉浮起來。
又是芙蓉帳暖的一晚。
第二日醒來時,天光已大亮。
溶月睜開眼,蕭煜難得的還未醒,雙目緊閉,纖長濃密的睫毛在臉上劃出一道扇形的陰影,精緻的眉眼,精緻的唇,精緻的側顏,一切的一切,讓溶月怎麼也看不夠。
她伸出小手,撫過他的眉梢,他的眼角,漸漸下滑,到了他的唇畔,再到他突起的喉結……
突然,蕭煜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似笑非笑的神色。
「阿蕪,你再這麼摸下去,我可忍受不了了。」
做壞事被人抓了個正著,溶月不好意思地垂了眼帘,嬌嬌軟軟道,「你醒了。」聲音中帶了一絲還未醒的惺忪和朦朧之意,十分可愛。
蕭煜盯著她笑,「阿蕪昨晚實在是太熱情,為夫都有些受不了了。」
想到自己昨晚的孟浪,溶月不由臉色一紅,慌慌張張伸出小手就去捂他的嘴,誰料還未碰上他的嘴角,手指卻被蕭煜倏地含住。
溶月臉色更紅了,僵在原地不肯動彈。
蕭煜雖然有心再逗她一逗,但昨晚自己要得狠了怕溶月受不住,再者今日還有正事要辦,只得悻悻鬆開了她的手指,含笑道,「阿蕪再睡會?」
「你要起來了嗎?」
蕭煜輕輕「嗯」了一聲,「探子來報說大皇子處有異動,我需要去看看。」
「我幫你更衣。」見蕭煜不能睡了,溶月自然也歇了睡懶覺的心思。
起床先穿了衣衫,又找出蕭煜的外衫替他穿上,站在他身前替他扣起紐扣來。
拾掇妥當,又喚了人打了水進來。
同蕭煜一起吃過飯,這才目送著他出了門。
「郡主,您今日要出門麼?」雲苓指揮人將早飯撤了下去,看著溶月問道。
溶月想了想,「待會去外祖母家走一趟吧。」不親口問過謝祁,她總有些不安心。
於是,一盞茶之後,侯府中駛出一輛馬車,往謝府的方向去了。
到了謝府,溶月還是先拐去了謝採薇的院子。
謝採薇正在房裡做針線活,聽到丫鬟的稟告,放下針線繃子滿臉驚喜地迎了出來。
「表妹,今日怎麼有空過來了?」說著,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幾眼,抿唇笑道,「表妹出落得愈發好了,看來婚後生活很幸福啊。」
溶月羞澀一笑,「王爺他待我很好。」
「看得出來。」謝採薇拉著她進了房間坐下,「本想著前幾日去看你的,又覺得你新婚燕爾不好去打擾,沒想到你今日倒先過來了。」
「我聽說表哥同意娶靖寧了?」溶月問道。
謝採薇微微一頓,垂了頭笑著道,「是啊,哥哥同意了。」
「可是先前表哥不還……?」
謝採薇面上亦有一絲不解,「說實話,連我都摸不清哥哥怎麼想的,他是同靖寧公主出去過幾次,只是一直都是淡淡的,前幾日卻突然想通了似的,同爹娘說要娶公主。哥哥素來是個有主意的,爹娘一向不插手哥哥的事,見他主意已定,自然不會再說什麼。」
溶月皺了眉頭,表哥為何會突然同意?
謝採薇看向她道,「聽哥哥說,你同靖寧公主交情還不錯,公主是個什麼樣的人?好相處嗎?」
「公主倒是個極好的人。」溶月便把在涼州發生的事言簡意賅地同謝採薇說了一遍。
謝採薇聞言有些唏噓,「沒想到倒是個身世坎坷的,這樣的身世,還能有這樣性子,也著實不容易了。」
溶月「嗯」了一聲,「靖寧和哥哥自然都是極好的人,我雖然也想他們能在一起,但感情畢竟是兩個人的事,我怕他兩人都是抱著湊合的心態,這樣想來日後也不會幸福。」
謝採薇微有些奇怪,挑了挑秀眉道,「我以為公主喜歡哥哥?」
「好感是有,喜歡談不上。」溶月照實道,「靖寧在此之前,同哥哥不過一面之緣。」為何選擇謝祁,大概也是因為她是卿靖寧所認識的人里最靠譜的一個罷了,或許,還有自己這層關係的原因在?
她沉默了一瞬,「表哥可在府中?」
謝採薇點頭。
「我待會去找他問問吧,不然心裡總有些不安心。」
謝採薇看向她,有些欲言又止。
溶月輕輕一笑,「怎麼了?」
「表妹,哥哥或許對你,還沒有放下。」謝採薇斟酌著道。
「我知道。」溶月默然,「但這次,我是以靖寧朋友的身份同他談。」
謝採薇見此,便不再多說什麼。
見氣氛有些沉重,溶月拿起謝採薇放在一旁的刺繡繃子,笑著轉移了話題,「表姐怎麼想起刺繡來了?」謝採薇的性子雖然淡然,喜的卻是看書作畫一類的事,對女紅這種女孩家家的手藝還真不怎麼感興趣。
謝採薇一臉無奈,「我娘最近到處在給我相看婆家。」
「哦?」溶月詫異挑眉,「舅母急著把你嫁出去了?」
「可不是。」謝採薇睨了她一眼,「說什麼你比我小都嫁了,如今哥哥也要娶妻了,我自然也得著急起來,所以這幾日都請了繡娘在教我呢。聽說你刺繡不錯?幫我看看,有哪裡還需要改進的?」
溶月笑,拿起繃子同她談論起來。
聊了一會,溶月起身告辭。
謝採薇知道她心中惦記著謝祁的事,也沒多留,派了個人將她送到了謝祁院中。
謝祁今日休沐,所以並未出門,看到溶月的來訪頗有些詫異,請了她入書房坐下。
「月兒……」謝祁的目光在溶月挽成婦人髻的烏髮之上,眼神暗了暗,「今日來找我有事嗎?」他收回目光,強打起精神看向溶月。
「我聽說表哥答應娶靖寧了。」
「嗯。」謝祁正在收拾的手一頓,很快便沒事人似的,將攤開的書本放回到了書架上。
「表哥為何改變了主意?」溶月直直凝視著他。
謝祁坐了下來,盯著她看了一瞬,很快移開了目光,語聲幽幽,「你那日同我講的話,我回來後仔細想了想,覺得你說得頗有道理。」
他頓了一頓,似乎在回憶什麼,「我年歲不小了,的確需要一個妻子來安父母的心,靖寧公主雖然貴為公主,但性子溫婉,況且,我亦不討厭她,既然她願意嫁給我,那便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溶月哭笑不得。
感情他現在和卿靖寧的心理倒是一樣的了,不討厭對方,又需要個成親的人,看著順眼便是他(她)了,實在是……有些兒戲。
可溶月又沒有什麼立場去指責這種做法。
畢竟,這是你情我願的事,她又如何好去干涉?
想到這,溶月徹底歇了心思,誠心實意道,「既然表哥已經想明白了,那我就不多說了,等表哥大婚之日,我定是要來討一杯喜酒的。」
謝祁淺笑,見她如此坦蕩,倒也放開了一絲心結,「這是當然,少了誰的也不能少了你的。」
兩人正打趣間,門外突然傳來喧鬧的嘈雜聲。
謝祁皺了眉頭,示意溶月在這裡等著,自己走了出去。
院中有交談聲響了起來,說話之人似乎頗為慌張,顯得有些語無倫次的模樣。
溶月心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她坐不住,也起身出了房間,一出房門,便看到謝祁正在同一個小廝說著什麼,眉頭緊鎖,面色凝重,顯然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表哥,怎麼了?」溶月走上前詢問道。
謝祁打發那小廝走了,回過身來對著溶月道,語氣沉然,「大皇子,反了。」
「什麼?」居然這麼快?
「現在什麼情況?」
「大皇子已經帶兵攻入城中,現在外面一團亂,月兒,你怕是不能馬上回侯府了。」謝祁沉了臉色。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現在我們只能以不變應萬變了,祖父讓所有人都到正廳去集合,你馬上跟我過去。」
事已至此,溶月也沒有別的法子,應了一聲,匆匆跟在謝祁身後朝正廳而去。
一到大廳,謝太傅、謝老夫人已經到了,謝余氏也匆匆趕了過來。
見到謝祁和溶月相攜而來,謝余氏有些吃驚,「月兒怎麼在這裡?」
溶月苦澀一笑,「今日來看表姐和表哥的,沒想到遇到了這種事。」
謝老夫人忙喚她坐到身邊去,一邊拍著她的手道,「月丫頭,別怕,不會有事的。你出府有沒有跟韻兒說?」
溶月點點頭,「娘知道我來外祖母這裡。」
「這就好。」謝老夫人定了定心,「現在外面情況不明,你就先安心在這裡待著吧,侯府那裡,我看看能不能派人送個信過去。」
「謝謝外祖母。」
謝老夫人轉了目光,「薇兒怎麼還沒過來?」
「祖母,我來了。」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謝採薇焦急的聲音,步履匆匆,顯然也是在意料震驚之中便來了這裡。
看見溶月,她舒了口氣,拍著胸口道,「嚇死我了,幸好表妹你還在府里,不然出了府可就不妙了。」說著,也走到謝老夫人身邊坐了下來。
溶月環視一眼廳中之人,開口道,「舅舅呢?」
謝太傅面上閃過一絲憂色,「他今日出門了還未回來,也不知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這話一出,在場眾人都沉了眉眼。
溶月寬慰道,「外祖父您放心,大皇子這事鬧得這麼大,舅舅應該早早得了消息,想來會有所準備的。」
謝太傅點點頭,雖然心焦也沒有旁的辦法了。
過了一會,出去打探消息的家丁滿頭大汗地回來了。
「外頭情況如何?」謝太傅挺直了身子問道。
那家丁搖了搖頭,「太老爺,外頭實在是太亂了,大皇子帶了好多兵入城,路上遇到可疑人員便會抓了去,小的們嘗試著出去了幾次,差點就被抓了,實在沒辦法這才退了回來。」
謝祁沉吟道,「這會他們剛帶兵入城,定然是外頭最混亂的時候,等他們攻入皇城,外面應該就好行走一些了,我們先稍安勿躁吧。」
謝太傅點頭同意了他的說法,揮手讓那家丁先下去了。
溶月心中湧上一絲不安。
消息穿不出去,爹娘不能肯定她還在謝府,定然會心急不已。還有蕭煜,她今日出府本就是臨時決定的,蕭煜若是知道了她沒有乖乖待在府里,會不會生氣?
一想到這,不由憂心忡忡起來。
謝採薇被謝祁的話吸引了注意力,頗有些心驚,抬眼詫異道,「大皇子他……當真想要逼宮?」
「也許在大皇子看來,鋌而走險或許還有一線生機罷了。」謝祁雖然也很震驚大皇子的所為,但還是比謝採薇要鎮定一些。
溶月皺了眉頭,有些不解,「他哪來的兵力?」
「月兒別忘了,慕容佐是前金吾衛中郎將,江鵬是前羽林軍統領,他們經營金吾衛和羽林軍多年,如今雖然被革職,但定有部分效忠於他們的勢力。」
是了,被這麼一提,溶月也明白過來。
事到如今,只有靜待事態發展了。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漸漸的,府外的動靜似乎小了下來。謝太傅派了人出去打聽情況,家丁來報說街上基本上沒有了叛軍的蹤跡。
謝太傅當機立斷,派了兩撥人出去,一撥人前往侯府去報信,告知溶月無礙,讓定遠侯和侯夫人不用擔心,另一撥人去謝景可能藏的地方找一找他的蹤跡。
人剛派出去,正焦急地等待著,大門外卻響起了「啪啪啪」的敲門聲。
聲音十分響,眾人都嚇了一跳。
謝採薇微微白了臉色,「什麼人會現在過來?不會是叛軍吧?」
謝太傅略微一沉吟,「叛軍這會應該在皇城中,怎麼會找到我們府上來?是不是景兒回來了。」
謝祁看向他道,「祖父,我先出去看看,你們等在這裡,派人守著,我沒有傳來消息千萬不要出去。」
「祁兒。」謝余氏看著他眼眶一紅。
謝祁沖她點頭示意了一下,讓她不用太擔心,說罷,大踏步出了門。
溶月緊張地攥著手中的帕子,希望不要出什麼事才好。
謝祁去了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很快廳外便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溶月皺了眉頭,還未分辨出來人是敵是友,突然覺得一陣風朝自己襲來,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只覺得手被人一拉,下一刻,自己便跌入了一個溫暖而熟悉的懷抱。
蕭煜?
溶月一臉驚訝地看著面前的蕭煜,他的手正放在自己腰際,箍得她一陣生疼。他眉頭緊皺,眼中似乎帶了滔天的怒氣。
他在生氣?為什麼?
廳里的幾人均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這時,一臉沉然的謝祁也跟著走了進來,沉沉解釋道,「是王爺,他聽說月兒今日沒在侯府來了我們府中,擔心月兒路上出事,這才帶人找了過來。」
感受到蕭煜身上洶湧上涌的怒氣,溶月不敢動彈,亦不敢出聲,只是,眾目睽睽之下,他一直這麼抱著自己,也不太妥吧?
溶月正想著要不要出聲提醒他一句,蕭煜身上的怒氣似乎漸漸消了些,放開她的腰,卻仍然牽著她的手,向著一臉錯愕的謝太傅和謝老夫人行了個禮,「蕭煜見過外祖父,見過外祖母。」
言辭間,已沒有了方才那一瞬間散發出的冷意。
謝太傅怔了一刻,很快反應過來,笑著道,「原來是王爺,快給王爺讓座。」
「外祖父不必客氣。」蕭煜彬彬有禮道,「方才事出緊急,實在是擔心阿蕪的安危才那般敲門,若有驚嚇到各位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又看一眼身後的溶月,「今日情況特殊,我和阿蕪就不在此多呆了,爹和娘還在府中等著,改日再上門來拜訪外祖父外祖母。」
他既然要走,謝太傅也不好留他,寒暄了幾句,派人送了他和溶月出去。
兩人徑自出府上了停在府外的一輛馬車。
待兩人坐穩,馬車便緩緩行進了起來。
溶月撩開車簾朝車上看了一眼,只見街上到處都是打翻的攤位,遺落的物品,目之所至,一片狼藉。
她放下車簾收回目光,正想問問蕭煜是怎麼回事,卻發現蕭煜的臉色依舊很難看。
她一怔,身子挪過去一些,奇道,「蕭煜,你怎麼了?」
蕭煜沒有說話,只是眼中濃濃的墨色顯示出他的心情很不好。
溶月懵了一瞬,突然福至心靈,明白了他在生氣什麼。
她又將身子朝蕭煜那邊挪了挪,手自然地環上他的手臂,小臉靠了過去,看著蕭煜笑得一臉討好,「阿煜,阿煜,我錯了,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一邊說,一邊晃著蕭煜的胳膊,一臉撒嬌的模樣。
蕭煜緊繃的臉色有一瞬間的鬆動,瞟了她一眼道,「你錯在哪裡?」
見蕭煜還肯同自己說話,溶月一喜,忙檢討道,「我不該不聽你的話,明明你已經告訴了我要乖乖待在府中,我卻還是跑了出來,讓你擔心了……」
她話音還未落,便覺一股大力將自己一拉,整個人已經撞進了蕭煜的懷中,鼻尖碰上蕭煜硬朗的胸膛,撞得生疼,眼中浮上一層細小的水珠來。
「痛。」她撇了撇嘴角,可憐巴巴道。
蕭煜睨她一眼,「你這點痛算什麼?你可知方才我聽說你不在府中時是怎樣的擔驚受怕?」嘴上雖然說著這話,手還是不由自主地撫上了溶月的鼻尖,小心替她輕撫著。
溶月知道他還是心疼自己,破涕為笑,頭在蕭煜胸口蹭了蹭,「阿煜,我知道你擔心我心疼我,我以後再也不做這種讓你擔心的事了。」
聽到她的保證,蕭煜的臉色緩和了些。
見他臉上多雲轉晴,溶月悄悄舒一口氣,好奇道,「阿煜,這到底怎麼回事?大皇子怎麼這麼快便……?宮中現在是什麼情況?」她有太多的疑問想要搞明白,便一口氣問了出來。
蕭煜斜斜看她一眼,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她坐過去。
溶月這個時候可不敢忤逆他,乖乖地側坐上他的大腿。
「跨坐。」蕭煜冷冷道。
溶月心中腹誹幾句,還是老老實實地跨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兩人就這樣面對面坐著,隔得極近,近到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蕭煜卻似乎十分滿意她這樣的坐姿,大手攬上她的腰身,這才淡淡開口道,「皇上似乎發現了大皇子的異動,大皇子被逼無奈,這才提前舉事。」
「那現在什麼情況了?」
「大皇子攻入了二皇子府,二皇子沒有防備,被亂軍刺死了。」
「什麼?」溶月大驚。「然後呢?大皇子攻入宮中了嗎?」
「自然。」蕭煜一邊漫不經心地答著,大手在溶月的腰際不斷輾轉撫摸著。
溶月被他摸得渾身燥熱起來,伸出一隻手壓下他的動作,接著問道,「那……大皇子成功了?」
「不知道。」蕭煜淡淡道,「顧長歌率了金吾衛入宮救駕,至於結果如何,估計還未分出勝負吧。」
溶月吃驚地看著他,「你不擔心?」
蕭煜輕笑一聲,「我擔心什麼?我唯一擔心的就是你這個小傢伙不老實,到處給我亂跑。」
溶月緊緊凝視著他一瞬,突然頓悟,「你早已經計劃好了是不是?」
蕭煜挑眉看著她,眼中浮現出一抹興致來,「我計劃好了什麼?」
「不管大皇子這次有沒有成功,你最後都會助六皇子登上皇位。」
蕭煜唇角一勾,「阿蕪可真是聰明。」他掀起帘子看了看外頭,「好了,侯府到了,我們就靜靜等待著結果便是。」
啟聖三十七年十一月,被貶皇陵的大皇子舉兵造反,攻入鄴京。
先入二皇子府殺死了已被立為太子的二皇子,繼而帶兵攻入皇城,妄圖逼宮。
幸而新上任的金吾衛中郎將顧長歌及時帶兵救駕,擊退敵軍,並生擒賊首大皇子,明熙帝無恙。大皇子的此次逼宮造反,以失敗告終。
崇政殿中。
大皇子蕭梓瑞被人綁著,跪在大殿中央,滿身狼狽,眼中卻毫不屈服,迸射出怨毒的光芒。
明熙帝坐在上首的龍椅上,看著下面的蕭梓瑞臉上滿是恨意。
「蕭梓瑞,你這個不忠不孝的逆子!居然敢行這種膽大包天的勾當!朕待你不薄,你為何要這麼做?」明熙帝厲聲發問。
他不懂,自己都已經立了他為太子了,待自己百年之後,這皇位便是他的了,他便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將自己取而代之麼?
大皇子抬了頭,眼中是濃濃的嘲諷之意,「父皇明明知道,那龍袍並非兒臣所制。」
明熙帝沉默了一瞬,龍袍一事,他的確懷疑過蕭梓瑞是遭人陷害,可是他已經仔細調查過剩下的幾位皇子,所有人都是清白的,沒有人有這個能力將龍袍放入蕭梓瑞書房的密室之中。
他也曾猶豫是否應該處置蕭梓瑞,最後,還是他的疑心占了上風。
自己還年輕,還有大把的華年可以享受,立儲也不過是為了堵住那幫臣子的嘴。沒了大皇子做太子,他還有二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多的是人選。
可是他不能忍受身邊之人的狼子野心。
寧可錯殺一千,不肯放過一個。何況,他心中本就更屬意二皇子一些。
看見明熙帝沉默,大皇子大聲笑了出來,眼中滿是嘲諷,「父皇,你一開始便想讓老二做太子是不是?只是因為我是長子,你怕被臣民詬病,所以才不情不願地立了我為太子。就算沒有龍袍之事,日後你看我不順眼,依舊會照藉口廢了我。」
「胡說!」明熙帝斥責出聲。
大皇子冷哼一聲,面上的譏誚之情更甚,「我是不是胡說,父皇自己心裡清楚。只可惜……」他唇間一瞧,眉眼間顯示出一抹得意來,「你那最最中意的寶貝兒子,已經成為刀下亡魂了。」
明熙帝臉色一僵,臉上終於顯出了一抹頹色,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大皇子見此,愈發得意了,「可惜了,父皇,臨到頭,你還是要白髮人送黑髮人。」
「逆子!你就不怕朕誅你九族嗎?」
大皇子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笑事情一般,放聲笑了起來,「父皇,誅我九族?你可別忘了,這首當其衝的父系一族,可是蕭家!您誅得起嗎?」
明熙帝被他氣得夠嗆,恨恨瞪他一眼,突然提高了聲調,「賊子蕭梓瑞,妄圖逼宮,罪無可赦,賜毒酒一杯。」
大皇子深深看了他一眼,「成王敗寇,我沒有什麼好說的了,父皇這杯毒酒,便省省吧!」說罷,突然起身,一頭朝殿中的柱子撞去,血濺當場,氣絕而亡。
明熙帝眼睜睜看著大皇子撞死在他面前,嚇了一大跳,花了好久了才平復下心情。
不想再在這裡多待一刻,他百感交集地在汪忠的攙扶之下顫顫巍巍回了寢宮。
大皇子蕭梓瑞這場逼宮的大戲,最後以他在大殿上自裁,二皇子被刺身亡而落下帷幕。
明熙帝大怒,將慕容家和江家以共犯論處,男子流放女子充軍,曾經在鄴京叱吒風雲的慕容家族和江家,就這樣隕落。
而大齊的歷史,也隨之翻開了新的篇章。
經歷了連喪兩子的傷痛,明熙帝仿佛一夜之間老了許多,素來保養得當的臉上開始顯現出絲絲皺紋。
而經過這件事之後,宮中的皇子便只剩下五皇子蕭梓琰和六皇子蕭梓琝了,但皇上似乎因為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事傷了心神,決口不再提立儲之事。
大臣們也不好再說什麼,立儲之事便這樣擱置了下來。
許是為了沖淡朝堂上慘澹的氛圍,明熙帝命欽天監將卿靖寧和謝祁大婚的日子儘快定下來。
欽天監經過測算,在幾個良辰吉日中挑了最近的一個,就在半個月之後。
卿靖寧是和親公主,嫁妝自然早已準備好了,照例謝家本是不用準備聘禮的,但謝家還是做足了全套,將聘禮提前送到了卿靖寧下榻的驛站。
本來對二人的婚事不看好的人,都議論紛紛起來,猜測著莫不是謝祁莫不是也喜歡上了卿靖寧?
在這樣的略顯躁動的氛圍中,終於等到了兩人成親的這一日。
溶月自然是要參加的。
這天一大早,她便起來了,喚了雲苓和玉竹進來替她梳妝打扮,蕭煜很快也收拾妥當,兩人上了馬車朝謝府駛去。
謝府已來了不少人。
定遠侯和侯夫人自有人引著往合適的位子坐下了,溶月則同蕭煜分開,坐到了貴女們那一桌,由謝採薇招呼著。
「採薇,聽說今日皇上和皇后也要來?」溶月趁著她們這桌人還不多,悄聲問道。
謝採薇點點頭,「是啊,靖寧身份特殊,皇上和皇后自然是要來露個臉的。」
說罷,朝她示意了一下,自去招呼別人了。
沒等多久,府門外便傳來一陣喧囂之聲,原來是迎親隊伍已經迎到新娘,到了門口。
溶月隨著眾人一道往門口瞧去,果然看見一身紅衣的謝祁小心牽著卿靖寧進來了。
卿靖寧穿著大紅的嫁衣,娉娉婷婷而來,雖然面容被喜帕蓋住,但姣好的身材仍是一覽無餘。
兩人走到了喜堂中央,儀官一時有些猶豫,他聽說了皇上和皇后要來的消息,照理,這婚禮的儀式得等皇上和皇后來了才開始的,可新人都已經站在這裡了,難道讓他們乾等著不成。
沈慕澤和沈慕辰坐在一桌,見儀官愣在那裡似有些犯難,悄聲問沈慕辰道,「大哥,儀官在等什麼?」
「等皇上和皇后。」
「就這麼幹等著啊?多尷尬啊。」沈慕澤奇道。
「那也沒有辦法。」
「大哥,我能不能出去說幾句活躍一下氣氛?」沈慕澤看向他笑嘻嘻道。
沈慕辰打量了他一眼,見他目光誠摯,點點頭道,「去吧,別說什麼不該不說的。」
沈慕澤點點頭,起身上前幾步解圍道,「今日是表哥大喜之日,不如請他講講娶到了嬌妻,心裡的感受如何吧?」
在場之人一聽有人帶頭,紛紛起鬨起來。
謝祁微有些紅了臉,也不知是大紅嫁衣映襯的還是本就如此。
他知道沈慕澤是好意,雖然略覺尷尬,但還是接過了話頭,「能娶到靖寧是我的福氣,日後我定會好好待她的。」
「人家可是公主之尊,要對她不好小心有你好看的!」
「就是!」有人跟著附和。
卿靖寧安靜地站在一旁,手指微微絞動著,聽著耳畔傳來的話語,因為被喜帕蓋著耳朵,遙遠得像從天邊傳來的一般,讓她一瞬間生出些恍如隔世的感覺來。
她偷偷拿眼看了一眼身旁丰神俊朗的謝祁,直到這時,方才生出些新嫁娘的感覺來。
她,卿靖寧,是真的嫁人了,是真的,嫁到了大齊。
從此,赤狄的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天蒼野茫,都成了夢裡回不去的風景,與她再無半分關係。
想到這,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淡淡的傷感來。
恍神間,聽到耳畔有尖利的聲音響起,「皇上駕到!皇后駕到!宜安公主駕到!樂安公主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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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靖寧和謝祁的愛情,應該是屬於先婚後愛的類型的,有機會會在番外中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