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書見她如此傷心,到底是沒忍住,大著膽子將她擁入了懷中,低聲安慰道:「枝枝,不是你的錯。」
容枝枝也知道他們如此親密,有些不妥。
但此刻她已然是哭到抽噎,哪裡還顧得上這些。
沈硯書道:「你們都希望用自己的命,換對方活。至少六年前,顧姑娘完成了她的夙願。」
「無論是生還是死,她都沒有遺憾,且她一定真心覺得欣慰,自己保住了自己畢生的知己。」
容枝枝當然知道,沈硯書說的都是對的,因為如果是她,她在墜崖的那一刻,也一定是欣慰的。
可正是因為明白,才更難過啊。
這意味著,自己失去了這個世上最真心的朋友,失去她最重視也重視她的知己。
這份痛苦會伴隨她一生一世,不得解脫。
甚至,就連她過得不好的時候,她都會覺得,自己對不起南梔。
南梔為自己犧牲了,她一個人肩負著兩個人的性命與未來,卻沒有能力過得很好,她時刻都會覺得辜負了好友。
容枝枝花了好一會兒的時間,才平復下來心情。
沈硯書倒也問了一句:「容世澤似乎一直覺得,是你自私自利,害死了顧南梔。」
「可地上既然有顧南梔給你留的字,他想來應當是知曉真相才是,那為何還……」
容枝枝道:「那字是我醒來的時候瞧見的,縣衙的人抓到了其他的劫匪之後,便下了一場大雨,將那些泥地上的字跡都沖刷掉了。」
容枝枝沒有細說,當那場雨將好友留給自己最後的幾個字,都沖刷得一塌糊塗的時候,她是怎樣的崩潰,又是如何不願意離開那片密林。
那是南梔在這個世上最後的痕跡了,可老天也不肯留給她。
最後還是父親到了,將她強行綁回去的。
接著她又自嘲一笑:「即便容世澤看見了那些字又如何?他既然不相信我,自然看什麼都覺得虛假。」
「我不相信衙門的人,當初沒與眾人提過那些字的事,可他依舊固執己見。」
「他大抵覺得,那些字根本就不是南梔留給我的,是我自己寫在地上,就是為了給自己脫身的。」
「且當初我的身上還有被南梔砸暈的傷,若是容世澤願意信任我,那個傷就足夠他相信我了。」
「但他沒信,說不定他還會覺得,是我為了取信於人,自己把自己弄傷的。」
人性就是如此,當覺得一個人、一件事情不可信的時候,無論怎樣去看,都處處皆為破綻。
沈硯書聽到這裡,也委實是有些被容世澤蠢到了。
容枝枝徹底平靜下來之後,便立刻坐直了,拿帕子擦了淚珠,多少有點兒尷尬。
沈硯書當然也知道她不自在。
他便沒事人一般,說起那吳梓健的事:「所以當年,吳梓健就是那名追你們的劫匪?」
容枝枝:「我懷疑是!因為……因為他好似是個採花賊,他追我們的時候,一直說一些淫詞浪語。」
「為了證明他生得好看,還故意扯下了面巾,約莫有一刻間的功夫才戴上,說讓我們瞧一瞧他,說……說我們從了他也是不虧的。」
「我們躲在林中的時候,見著那個淫賊到處尋我們,自是看清楚了他的面貌。」
「也正是因為如此,南梔一定是想著離他越遠越好,許是因此激怒了他,他才在崖邊動了刀。」
沈硯書聽到這裡,眸中亦滿是殺意。
容枝枝接著道:「只是我有一點,實在是不明白。」
「據說那個劫匪在南梔墜崖之後,看到官兵追上來,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便也索性跳崖了。」
「後頭落網的其他劫匪交代,那人叫王武,是個孤兒,從小就被他們大當家收養,大字不識得一個。」
「可現在他名字變了,還說自己家裡是有親人的,也是京城人士,甚至還常常在家中讀書,這一點實在是奇怪。」
沈硯書頷首:「本相明白了,此事我會去探查。如你所言,既然他墜崖還活著,顧南梔說不定也會有奇遇,本相也會找人去探探線索。」
容枝枝:「多謝相爺。」
沈硯書見著她眼角,還有一滴淚,長指伸出替她擦去:「若是真心謝本相,日後便莫要再哭了。」
見著她傷心,他也是說不出的難過,只恨自己六年前沒幫上任何忙。
他如此舉動過後,兩個人都愣怔了一下,都有些不自在,各自偏過了眼神,不去看對方。
沈硯書在心裡擔憂,她會不會覺得自己的舉動,太過孟浪了,他方才也是一時衝動了,未曾多想。
容枝枝卻在想,她遇見沈硯書這般人,若叫南梔知曉了,想必也會為她高興吧?
馬車到了容枝枝的宅院門前。
剛下車,流雲過來稟報消息:「相爺,蕭小將軍回京述職,說有軍情要與陛下稟報,陛下召您進宮!」
朝夕忙是問道:「蕭小將軍?哪個蕭小將軍?」
這大齊蕭家將才輩出,蕭老將軍與王擎元帥二人,乃是他們大齊的兩大戰神,而蕭家有幾名小將軍,都頗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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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最有本事和聲望的,就是蕭鳴風了。
流雲道:「正是正四品的虎威將軍,蕭鳴風。」
朝夕聽完便是一喜。
容枝枝道:「相爺宮中有事,便先去忙吧。」
沈硯書:「嗯,你委託的事,本相今日便叫人處理,不會拖延,你且放心。」
容枝枝聽完,自是明白,他這話是為了安自己的心,不叫自己胡思亂想才說的。
他如此事事有回應,如此仔細周全,她自然感動,頷首道:「我等相爺的消息。」
她自己也會找機會,去大***的府上,探聽一下虛實。
沈硯書離開了之後。
朝夕一臉興奮地道:「姑娘,蕭小將軍回來了,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也不知他當初為何不回二公子的信件!」
「但人都已經到了京城了,奴婢覺得可以叫二公子親自去蕭家問問,這樣三姑娘當初的謊言,就都被戳破了!」
容枝枝看了她一眼:「你怎還在意這些事?我已經不將容世澤當作我的弟弟了,他如何看我,與我沒關係。」
說完她便回了屋。
朝夕卻是覺得不行,姑娘不在乎容世澤怎麼想,她卻不想自家姑娘受冤枉!
她伺候著容枝枝小憩之後,便與玉嬤嬤找了個藉口出了門,去了容府!
她要立刻把蕭鳴風回來的事情,告訴二公子,叫二公子趕緊去問!
到了容府。
容世澤也剛好要出門,打算與自己朋友一起再商量商量,如何能得到雲雪瀟的原諒,卻不想正好撞見了朝夕。
朝夕上去道:「二公子,奴婢來找您的!」
容世澤一撇嘴,理所當然地道:「可是你家姑娘在外頭住了一段時間,還是覺得不如容府好,又不好意思自己跑回來,就叫你回來探探口風?」
他還當容枝枝多硬氣呢,沒想到自己還沒出手,她就在外頭撐不住了。
想著不等朝夕回話,他接著道:「我早就說了,叫她不要搬出去!現在好了吧,還要求著才能住回來。」
「你與她說,只要她誠心給姣姣準備一份供品,讓我送回鄉下祭奠姣姣,我便找父親說情讓她回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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