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問道:「你什麼星座的?」
小丫頭不假思索地說:「雙魚座!」
我點了點頭,說:「怪不得那天聚會時你這麼八面玲瓏,面面俱到!」
她笑了,反問道:「那你什麼星座的?」
我老實回答說是巨蟹座。
她也學著我,點了點頭,說:「怪不得你這麼悶騷!」
我抗議道:「我可不悶騷!」
她反問道:「不是嗎?」
我一本正經地說:「我是很悶,但是不騷!」
她「咯咯」地笑著,說:「明騷騷一個,悶騷騷一窩!」
我見她心情舒暢,便大著膽子問道:「下午說起的那個堆場,你有沒有熟人?我想去考察一下!」
小丫頭眯起了大眼睛,一副淡定自若的神情,道:「你果然是有備而來!說說吧,怎麼個意思?」
我心虛地說:「我來泉城分公司這邊實習,總不能一點成績也沒有吧?這個堆場業務,我比較感興趣,想深入了解一下。可是,沒有熟人介紹,我連個門路都找不到。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你幫幫我!」
她爽快地說:「成!」
我萬沒想到她這麼痛快,一時緩不過神來!
她淡淡地說:「不過,你要答應我,以後陪我玩!」
我不情願地說:「只要你願意,堆場的小伙子中爭著搶著陪你玩的人大有人在,輪得上我?」
她擺了擺手,說:「我剛畢業回來,在這裡也沒什麼朋友。那些人動機不純!你這人還挺有意思的!」
我追了句:「你就不怕我心懷不軌?」
她又笑了,說:「你傻乎乎的,估計也沒有那個本事!」
我心裏面暗罵,狗眼看人低的死丫頭,居然敢小看老子。但形勢所迫,只能充愣裝傻!
小丫頭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接通後,她說:「爸爸,我有個朋友,想去強鋒堆場那裡了解點兒業務。你能不能和強鋒的老戴說說,接待他一下?」
她爸爸那邊估摸著也是在追問原因,她不耐煩地說:「你別管那麼多,就幫忙打個招呼吧!」掛完電話,她滿臉得意地對我說:「搞定!你明天就可以去了!」
違心的奉承我實在說不出口,嘴裡面只是不斷地重複著「謝謝」。
吃完飯一結賬,這頓飯花掉了五百多塊錢。
我們出了門,小丫頭說:「要不,我們開車去轉轉?」
我連忙說:「改天吧。我要回去給我老婆打電話呢!」
她定定地看了看我,說:「你真的結婚了?」
我說:「快了!」
她聳聳肩,說:「那好吧。」之後,她再也不看我,徑自取車。
看著她嬌小的身軀跨入巨大的suv車身內,啟動引擎,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我不禁長長地舒了口氣!
我進了一家網吧,給淼淼發簡訊讓她上線。上周末,她有飛行任務,我們沒見上面。自從我來到泉城後,我們兩個成了名符其實的牛郎織女,見面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少。
我見到她在線,便問道:「瑞瑞她姐,這麼久沒見面,有沒有想叔叔?」
那邊忽然回了句:「你是淼淼的朋友吧?我是她媽媽!她出去遛狗了,一會兒才回來呢!」
我懊惱萬分地連連說道:「對不起,阿姨,我不知道是您!等淼淼回來了,請您讓她和我聯繫!」我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敢報,生怕影響了未來丈母娘對我的印象,卻忽然看到屏幕上蹦出了一句:「哈哈,你這個傻瓜,被我騙到了吧?讓你還敢占我便宜?」我心說這倒好,一天之內被人說了好幾次傻,看來到泉城以後,我的腦袋瓜確實不靈了。
我埋怨道:「大晚上你裝神弄鬼的?嚇死我了!」
淼淼說:「你服不服?」
我說:「服了,服了,你是我姑奶奶!」
我們聊了一會兒,我說只要寫好這篇報告,估摸著回去就指日可待了。淼淼忽然幽幽地說:「沛文,我們公司最近也開始裁員了!」
我驚訝地說:「你們航空公司也裁員?」
淼淼發了個流淚的表情,說:「金融危機對航空業的影響也挺大的,已經有空姐被辭退了!」
我緊張地問道:「那你的情況怎麼樣?」
淼淼說:「當時我進航空公司,是我爸爸托人辦的,目前暫時還沒有什麼風險。」
我開玩笑說:「其實你不當空姐也挺好的。我們以後不用這麼兩地分居、朝思暮想了。」
淼淼倔強地說:「當空姐是我從小的夢想。何況,我不當空姐,還能幹什麼?」
我本想說:「什麼都不干,我養著你唄!」忽然想到了自己目前的處境,竟生生地吞了回去。
淼淼說:「你加油,加滿油,儘快從泉城回來吧!我想你!」
我收起了玩世不恭,一本正經地說:「我們回去以後就讓兩邊的老人再見一次面,商量結婚的事情!我不能讓你再這麼受委屈了!」
第二天,我騎著車子趕到了強鋒堆場。門衛在核實了身份後,讓我去辦公樓二樓直接找戴總。輕輕地敲了門,我聽到應答後便推門而入。
門裡面,一個面色疲憊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沙發上抽菸,見我進來,只客氣地笑了笑,問道:「你就是李副總介紹來的?」
我趕緊掏出了工作證,自我介紹說:「我是泉城分公司的李沛文,來這邊找戴總商量點兒事情。」
那個男人看了我的工作證,客氣地說:「你找我什麼事情?」
我掏出了本子和筆,說:「戴總,我是泉城分公司的上級單位總部派到這邊實習的,也是帶著任務來調研的。集團總部一直想和泉城周邊的堆場聯手,提升泉城港口後方的物流服務功能,做好貨源分工,避免惡性競爭。」
這是我事先想好的說辭,總不能直截了當地對他說「小樣,讓我們來買你吧」,不好聽也不好說。畢竟,人家也是個規模不小的堆場,我只能通過談合作的方式來探聽他對被收購的態度。退一步說,即使我們不收購,如果能控股,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這也是在增加我們自己的堆場資源。
戴總無奈地笑了,說:「你們鐵老大還有和我們私人合作的時候?不一直都是排擠和吞併嗎?」
我舔了舔嘴唇,說:「戴總,我年紀輕,有個不成熟的想法,和您交流一下。這泉城港突破億噸的年吞吐量指日可待,區域物流中心的地位業已形成。屆時,整個省內進出口貨物都將在這裡聚集。堆場的業務大有發展啊!」
戴總難得地笑了,說:「你說的這個我懂,我的堆場這些設備、場地硬化投資已經有一個多億了,不看好前景我能投嗎?不過,」他頓了頓說:「目前的經濟形勢很不好,我的堆場的接貨量已經朝不保夕。你們利用自己的壟斷優勢,把到達的貨源都卸到了自家的堆場。往年市場行情好的時候,我還能跟著喝口湯。今年,你們為了完成年度任務,死死地卡住有限的貨源,半點兒零星的也不分給我。看目前的勢頭,這金融危機一時半會兒不會結束,我屬實有點兒難以為繼啊!」
我大膽地問道:「您就沒有考慮過引我們公司入股來實現貨源共享嗎?」
戴總笑了,說:「小伙子,公家的機制和我們私人是截然不同的。我這裡的工人,工資比你們那邊低,活幹得比你們那邊多,但是,他們有危機感。我的黑板上每天都密密麻麻地寫著各個班組長的工作事項和完成時間,他們要想拿全額的工資和獎金,必然要精打細算地管好手下的員工,這樣才能環環相扣,層層傳遞。我敢說,你們堆場的周轉能力絕對比不上我們。你們國企的風格我太清楚了,鐵飯碗萬年不變,都是公家的買賣,幹活鬆散,工人敢跟老闆叫號。我和你們合作,到時候怎麼管手下人?怎麼掙錢?與其這樣,還不如賣給你們!」
我追問道:「那您現在會賣嗎?」
戴總看著我,一字一頓地說:「如果價錢合適,我現在就打算賣了。」
我轉換了話題,說:「您能帶我去堆場參觀一下嗎?」
戴總笑著說:「眼見為實,沒問題。」
他領著我在寬闊的堆場裡邊走邊看。只見諾大的堆場裡寥寥地堆著幾個集裝箱,熏蒸設備房和正面吊一應俱全。
我問他:「你主要做集裝箱?我們泉城分公司的堆場好像都是以散貨為主吧?」
他不無得意地說:「就你們公司的硬地和吊具水平,根本沒有存放集裝箱的條件。貨主已經幾次提出過要將集裝箱更換堆場,但礙於你們擁有入港必經的鐵路線,作業能力要完全依靠你們,所以,大部分貨主都忍氣吞聲。以前,你們也確實不怎麼做集裝箱,因為你們的吊具落後,容易造成集裝箱的損壞,而鋼材裝卸簡單,易於存放,一直是你們的主要堆存產品。可如今金融危機,入港出港貨物量急劇下滑,你們現在也是飢不擇食,有什麼要什麼。」
他介紹了自家堆場的作業能力和面積達幾萬平米的堆場,並掐著手指頭給我算堆場一年的周轉能力。我將自家堆場的數據和他對比了一下,效率確實不如人家。他說到興奮處,不無自豪地說:「我本打算今年再進三台具備八層作業能力的空箱堆高機,這樣,可以同時進行兩個集裝箱操作,效率還會提升一大截。」
我又問了些事關投資方面的土地評估價格、設備評估價值、預計全年滿負荷運作周轉量及人員管理、折舊費用等財務數據和堆場收費情況等信息,都一一記在了本子上。
接下來的一周,我陸續去強鋒堆場又調研了幾次,和戴總有時候一聊就是大半天,每天晚上則照舊坐在麥當勞的大廳里,凝神聚氣地整理思路,力求將一篇投資報告寫得妙筆生花。我既分析了以後泉城分公司堆場面臨的形勢,用以說明收購新堆場的必要性,又在精確測算的基礎上,對投資提出了建議,最後,我還不忘在收購以後的管理工作上提出自己的建議。針對戴總提出的合資可能引發管理矛盾的想法,我提出了收購後完全自營和完全委託戴老闆經營的兩種方案,並各自分析了利弊。
我將這段時間的所思所想、這些年學習和工作中積累的知識淋漓盡致地揮灑在這裡,伴隨著指尖輕盈的觸動,有力地透過鍵盤敲在了電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