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予澈都不明白自己為何是個這般反反覆覆的人,在對待封成寒的問題上,他時而想到太子被他傷害和自己受他迫嫁惱恨不已,時而想到他沉鬱受傷的樣子全是因為他救了自己,他又覺得心懷內疚。
做人好難,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要去還封成寒一些什麼,比如現在,看著封成寒的胸前傷口處裂開了,隱隱又有些血紅的痕跡,他的心一頓,複雜的心境又讓他不得不提出要為封成寒處理傷口。
可是封成寒此刻卻一反常態,根本連碰到不讓他碰到他,對於他的接近,他現在如避蛇蠍了。
白予澈心裡也覺得不痛快,望著自己被推開的手掌,面色一暗對封成寒說道:「封成寒,你身上的傷是因我而得的,我不想欠你!」
白予澈想,這就是他心性搖擺不定的唯一理由吧,他是個漠然同時又心軟的人,封成寒對他再可恨,但是因為他救過他一次,他便總是會對他反常對待的,常言道大丈夫有仇報仇有恩還恩!
&起身,讓我給你處理傷口。」
轉身走到門外去,叫來守著的宮女送來乾淨的褻衣和水布,白予澈面容平淡的再度走近封成寒身旁,好像真的要還封成寒給他的恩情似的。
封成寒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看著白予澈靠過來的身影,黑色的眼睛嘲諷的光芒一閃,卻並沒有聽從他的話從床上坐起身。
他依舊一動不動的側躺在床上,雙眼好像看戲似的看著白予澈,茫然又清明。
&成寒!」白予澈忍不住有些吃怒,心想自己若不是看他在千機閣上的那一掌,現在又為何會靠近他要幫他?而他卻還對他愛理不理的。
放下手裡端著的熱水和衣服布料,白予澈皺著俊眉走到床邊,拿過封成寒的手腕就將他一動不動的樣子打破了。
&開!」果然,只有他靠近他碰觸他的時候,封成寒的身體才會有所反應的動起來,雖然這種反應是對他的排斥,但是白予澈見了神情也好過一點。
&流血了,必須馬上清洗傷口上藥換紗布!」
收回自己的手掌,白予澈見床上的人排斥自己的樣子,他自己當然也不會有多大的熱心去老靠近他,淡淡的陳述著事實,他也把自己要為他清洗傷口的意思透露出來了。
封成寒這時候才打破臉上的怔然和沉默,冰冷的擺著俊容,望著白予澈對自己說話的樣子,突然扯開嘴定定一笑。
他狂妄,突然問:「白予澈,你真的就這麼想和本王事事兩清麼?」
&說什麼?」見封成寒突然對自己問出這麼一句話,白予澈聽了沒有準備的愣住了,等他回過神來之後,他才皺起眉頭勉強讓自己不要煩躁。
想了一想,他說:「封成寒,我從不喜歡欠人人情!」
&嗎?」封成寒聞言笑了,捲起嘴角冷冷的反問:「就算這個人曾經是傷害過太子皇兄讓你恨的牙痒痒的我?」
「……」白予澈好看的眼眸瞬間就冷了三分,望著封成寒,說:「對,就算是你!」
封成寒定定的看著白予澈,因為白予澈的回答,半晌眼中迷茫又沒有說話,過了好久才見他臉龐一黯,將聲音痛苦低朗的說——
&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白予澈,你把衣服和水放在這裡,傷口我可以換,不需要你幫忙!」
&說過了,我只是不想欠你的人情而已!」白予澈聽了封成寒的話卻來不及多想,聽到他鬆了一些口,於是端回臉盆放在封成寒的床上,居高臨下的對封成寒說:「襄王爺,你自己受傷成這個樣子了,還怎麼給自己處理傷口?」
封成寒聞言嗤的一聲笑了,雖然氣息渾濁神情吃力,但是丰神俊郎的面龐上因為肅穆剛硬的線條,整張臉看起來非但不弱,反而還處處顯現著壓迫和威嚴的氣息。
&無法給自己處理傷口?白予澈,你別說笑了。」不知道為什麼,剛剛還不與白予澈說話搭理的人,現在卻突然對他的說話有了不屑的反駁。
&西疆打仗的時候,受了傷誰能次次給你處理傷口?只要本王人還沒死,本王就能自己動手,你出去!」
&白予澈沒料到封成寒會突然對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但是看他蒼白的臉龐上確實浮現出病態和倔強的色彩,刀削一般的俊臉上滿是嚇死人的嚴肅和深然之氣,這才想著,封成寒無論如何果然曾經是三軍的統將啊,他身上的這股肅殺之氣讓人覺得暗自驚異。
只是這樣一個剛毅如鐵的人,又是個皇族貴子,為何偏偏要纏上他呢?昨夜被他強要了身子,還是以那樣屈辱的方式,他的心裡此刻會有多覺得受辱,而他,難道就不恨他嗎?
如果是他被人這樣折辱了整整一夜,他怕是寧願一死也再不想屈活了吧……白予澈的心裡飄搖游移,腦中想到很多很多的事情,而最後這些事情一散,腦中留下的居然是他幻想出來的一幅畫面。
封成寒獨身孤坐在軍中帳營里的身影,背上傷痕累累,他自個兒拿著一些紗布和白酒,為自己清洗傷口,神情沉抑,眼都不眨……
他這算是什麼幻想?真是可笑極了,他又沒有隨封成寒到過戰場上,從來沙場上殘酷血腥的景象,他們這些京中的官宦子弟都只是從古書和詩詞上聽來的,根本就沒有任何親身的經歷。
而封成寒不同,他十幾歲便被送到戰場上了,從此一去多年未曾回歸。白予澈突然想到,昨晚在抱封成寒的時候,在他那具矯健古銅色的身軀上,的的確確都有一些新傷和舊傷的痕跡,看起來也像是戰場上留下來的,
所以說,封成寒剛剛說的都是真話?在西疆打仗的那些年,每每他受了傷,他都是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帳營里,自己給自己處理傷口的?
白予澈的喉嚨突然熱了熱,喉結上下滾動,望著總算願意搭理他了的封成寒,冷傲的眼眸一眯,突然問道:「封成寒,你身體表面上的傷自然只要你自己處理,但是身體裡的傷,難道你也能自己處理不成?」
&白予澈剛剛說的身體裡的傷是指什麼,封成寒之前或許不會這麼快懂得,但是經歷了昨晚的痛苦和折磨後,他很快就懂了。
&予澈!」猛的臉色洶湧轉紅,看著風輕雲淡的白予澈,封成寒心裡一怒,好像整個耳後根都要燒起來似的。「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