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總是妖
分散在各處的食妖槲聚集在一起,順著地表之下的淺層快速前進,偶爾出現的「仙女」還來不及看清楚面貌便被吞噬殆盡,只花了大約半小時,一行人就來到了一處洞穴之外。
說是洞穴其實也不準確,因為那只是因為當時的隕石衝撞而形成的巨大裂口。
&就是這裡……我就是從這裡爬出來的。」rex指著那漆黑的裂隙,怪異的是明明在洞外就能聞到一股沖天的腐臭氣息,卻感受不到任何的邪氣,依舊乾淨得驚人。
鄧川捂著鼻子問:「你們說的那個怪物……西王母,它現在到底在不在裡面?」
大家都不說話,因為沒有一個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都小心些。」洞裡全是焦黑的石塊而沒有土壤,食妖槲都被擋在了洞外。虞天不知從哪兒變出一星燈火,托舉著直朝洞穴里走去。
法渡以為最心急的應該是自己,沒想到虞天卻沖在了前面。法渡的謊言能輕易被小白拆穿,又怎能騙得過老奸巨猾的虞天,只是虞天太過渴望血舍利,哪怕為了這一線渺茫的希望也要去試。
&天,等等我啊!」rex忙不迭的跟著,幾次想搶到前面,卻都被虞天攔了回來。
洞內有一條斜坡一直伸向下方,借著虞天手心裡的光焰只能看到道路兩旁層層疊疊的屍骨,而那條路依然向前延伸,仿佛根本就沒有盡頭。
法渡急切的用眼神搜索著屍骨堆里,寄望著能有什麼發現,虞天卻忽然停下了腳步:「前面有東西。」
所有人都跟著停下來,面面相覷:「哪裡有東西?在哪?」
連其他人都沒有察覺到異樣,失去了感知力量的法渡光靠視覺更是看不出任何端倪,只能瞪著眼睛朝黑暗裡不住的張望。
虞天慢慢的舉高了手心裡的燈火,直到這時候法渡才發現那根本就不是什麼燈火,而是一株巴掌大的植物,直從虞天衣袖裡長出來,枝頭挑著一個燈籠狀的果實,那一點耀眼的燈火正是從它身上發出來的。
在那無邊的黑暗裡,有一個物體猛的動了一下,就像是被燈火驚嚇了的獸類。在它躲避的瞬間,一個紅色的光點忽然躍出來,叮叮咚咚的滾落到了一米開外。「啊!」它大叫了一聲,瘋狂的猛撲過去,但動作卻並不見得迅速,而是發出了一陣笨重肢體與地面摩擦的聲音。
法渡驟然覺得頭皮發麻,那紅色的光點不是別的,正是血舍利!
&是人嗎?」它大致還有著人類的體形,和徐福後人化成的「仙女」並不相同,可從體型大小來判斷,又絕對不會是個成人。法渡很難想像,這麼大的一個孩子到底是怎麼進入這裡的,他非但沒成為西王母的食物,甚至還得到了血舍利,他究竟會是什麼樣的存在?
&渡……你……還是找來了……」那一段說話的聲音拖著渾濁的尾音,如泣如訴的順著石洞消失。
法渡猛然一顫:「師兄?」
&終究還是輸了,連老天都站在你那邊……」黑暗裡藏著的人慢慢抬起頭來,法渡這才看清楚,法明的身體已經齊著腰部斷開,臟器全都順著破口暴露在外,下半截早已經被啃噬得面目全非,他幾乎整個人都躺在血泊里。
&兄,你撞上西王母了?」法明是絕頂高手,同時又奪取了法渡的血緣,除了西王母,法渡真的想不到還有什麼能把他傷成這樣。
&只半妖……他居然把西王母引來了……我躲避到一旁……等著看他怎麼引火*把自己害死,沒想到……沒想到西王母卻忽然轉而攻擊我……」法明淒涼的笑著,「你看……連老天都在幫你……」
&王母上千年來都進不了那道裂谷,正是因為血舍利鎮住了徐福陵墓,這兩道力量完全相反,西王母畏懼血舍利,同時也憤恨它的存在。你奪得血舍利,西王母自然會轉而攻擊你。如果你放棄它,或許反而會有逃生的機會。師兄,你實在是太貪心了。血緣到手,你就不該再奢求血舍利。」知道小唐還安好,法渡心裡懸著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雖然疲憊,臉上卻還帶著苦澀的笑意,「不是老天在幫我,害你的人就是你自己。」
&閉嘴!就因為你資質好,師父偏心常悄悄授你法門;就因為你運氣好,我籌劃了一輩子,最後卻被你撿了便宜>
&兄……」法渡緩緩搖頭,「你還記得師父常說的話嗎?一切隨緣,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要不是你故意放出白蛇引來那場滅頂之災,再過幾年,師父的血緣一定會安穩的傳給你。」
法明陡然瞪大了眼睛。
法渡輕聲道:「把血舍利給我。」
&你?你還想把煉血宗的血緣搶回去嗎?」法明縱聲大笑,「不,我死了……就讓這血緣隨我一起消失。你也別想活下去,黃泉路上……咱們也好做個伴。」
法渡苦笑著搖搖頭:「血緣原本就不在你身上,何必去搶?血緣還在我這裡,只是躲起來了而已。」
法明再次拔尖了聲音:「什麼!你說什麼!不可能!不可能!」
&也以為血緣已經被你搶走了,所以一直很奇怪我衰弱到這種程度,卻為什麼還死不掉。剛剛看到血舍利的時候,我對它的感應忽然就恢復了。」法渡答道,「煉血宗的血緣真是奇妙,你搶奪血緣的時候,我心裡對你有所抗拒,它就躲起來了。」
&不信!你騙我!」法明使勁攥著血舍利,「血緣在我這裡,明明我的力量提升了許多……傷到這種地步也還不死……」
&硬撐著一口氣,是想等著化生寺的血緣為你治癒傷勢是嗎?如果血緣在你身上,那你的血是會發出熒光的,恢復過程的用不了這麼久。」法渡搖搖頭,「你的力量提升,不是因為血緣,而是因為血舍利。我早已經說過,血舍利對普通人來說並不是什麼好東西,你難道沒有發現,自己此刻不死,正是在慢慢化為和刑天近似的怪物嗎?」
法明拼命顫抖著,眼裡連最後那一點活氣都沒有了。
&是不是真的就要化為刑天了?得了,那東西對付一次就夠夠的了。」rex上前一步,「還是趁著他還沒轉化完畢,給他個痛快吧。」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法明用雙手撐著身體不斷後退,直到剛才他還在等待著煉血宗的血緣能為他修復身體,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真的會死。死亡對他來說,那是根本就沒想過的恐怖詞彙。
&等等。」法渡忽然開口。
&渡,你不會是又要放過他吧!」rex扯著嗓子抱怨,「他馬上就要化為刑天了,就這最後一點時間,你還要……」
&法渡從腰間抽出滴血蓮花,「我來。」
法明忽然抬起頭來,視線仿佛穿越到了那個下著雨的夜晚。
那個長相清秀的少年摸著剛剛剃度後的光頭,咧著嘴直朝自己微笑:「師兄,想不到我颳了光頭還挺帥!」
大雨稀里嘩啦的撲著窗欞,那個少年身上確實靈光畢現。
而現在,他手裡攥著滴血蓮花,身上沉鬱的殺氣好像匯成了一道黑色的河流。
法明的聲音微微發顫:「法渡……你是真的要殺我嗎?法渡!不要!法渡!」
法渡並沒有答話,而是攥緊手中的滴血蓮花,自他頭頂猛刺下去。
法明猛然抽搐起來,開闔著嘴像一條被撈上岸的魚,那一道血線從頭頂蔓延出來,慢慢划過臉龐,頸項,浸透胸口的衣衫。
&了,你本就不是這樣的人,用不著為難自己。你只是想替他解脫罷了,這種事情,我替你去做。」小白察覺到法渡正在微微發顫,便從旁邊伸手去想握住他的手。
法渡冷冷的推開他的手:「不,這件事必須由我親自去做。」
&渡……放過我……我不想死……」法明的嘴唇依舊在開闔,屬於刑天的那一部分異力正在做著最後的抵抗。
&不想再被欺騙,也不想再被利用。法渡……這個名字自你們開始,也由你們而終止,從今往後我已不再是法渡,只是我自己……」法渡狠狠的一刺,把滴血蓮花徹底刺入了他的頂心,「易勛。」
站在最近處的小白忽然間睜大雙眼,驚詫的望著法渡的臉。
&兄,走好。」法渡緩緩閉上眼睛,口中輕輕念著,「臨命終日,得聞一佛名、一菩薩名、一辟支佛名,不問有罪無罪,悉得解脫……」
紅蓮劫火自他腳下燒開,逐漸蔓延到了整個山洞,那震撼人心的花開花落之間,仿佛整個山洞都被燒成了地底的火獄。
&不甘心……不甘心……我不想死……要是還有來世……我不會放過你……不會放過……」法明在烈火的劫燒中哭嚎扭動,逐漸化成了一具著火的骷髏,最後終於化為劫灰,徹底飛散而去。
法渡依舊站在原地,像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小白輕聲喚著:「法渡?」
法渡並沒有回答他,而是從地上慢慢拾起了血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