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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延喜宮南院寢房。
「紅梅、黃杏,你們兩個就躺在屏風外,有什麼動靜,就進來叫醒本宮。好了,你們出去吧。」令嬪聽著房外風吹樹葉的沙沙作響之聲,吩咐貼身宮女道。
「是,娘娘。」黃杏、紅梅對視了一眼,應聲退下。
自從臘月死後,令嬪便沒有睡過好覺,臘月那血跡斑斑的臉,早晚浮現在她的腦海之中。令嬪懷孕後,十分瞌睡。況且,她入宮以來,也只有睡覺的時候,能讓自己徹底鬆懈心緒。可是而今,她竟連唯一得到安寧的時刻,都被扼殺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早已有違她的初衷,讓她無法掌控操縱了。令嬪的本意,不過是藉由為難瑞珍公主,而使對方朝自己服軟。在令嬪想來,謠言中涉及太后、皇后,她們為了聲譽,應該不會太過強硬,使得流言鬧大才對。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臘月這麼一撞,死前對太后那麼一激,反倒把事弄得一發不可收拾了。
令嬪原意策劃,流言只在後宮謠傳,當皇上、太后為難之際,體貼人意的自己出言規勸眾人,讓謠言消散。自然得了皇上、瑞珍公主等人的感激。但臘月的死,使她不得不暗中告知宮內的阿瑪,讓他偷偷出宮拉攏權臣,彈劾瑞珍公主。從而轉移皇上、太后的視線,令嬪就怕此事由明化暗,叫自己吃了悶虧。
畢竟,這事從明面上而言,令嬪並未授人以柄。說瑞珍公主的狗撞了她的,是她的宮女臘月。附和臘月所言的,是敦貴人、與其下的答應、美人,令嬪並沒有親口說過。為此,就算皇上追查真相,最後得出那謠言是誣衊之詞,臘月說的也是假話,但她仍能一問三不知,一推六二五。
然而,令嬪想起臘月撞死之後,自己的臨時機變,到如今的寸步難行,是滿腹的不甘心。當日,她因臘月之死,被逼著不得不讓父親魏清泰,用錢收買大臣。要御史、重臣們群起而攻,叫皇上不得不妥協。
而這時候,她在宮內撒布傳言,以延喜宮奴才的口,傳出自己並不在意拐腳摔倒之事,求眾人別再追究的話。當然,此話一出口,她必會令父親往外通音信,讓收了好處的大人們慢慢的收手。這麼一來,不僅博得賢良的名聲,而且,以自己往日對皇上的熟識來看,皇上不僅不會奇怪朝臣的轉變,反而會覺得正是自己解了他的圍。
若此事真若她想得這般進展,何愁不復皇上的寵愛?怎奈,臘月走錯了一步,使得自己拼命補救,也轉不回劣勢。生生打破了棋局的走勢,叫自己連連受挫,進退維谷。
令嬪顰起眉峰,仰躺在床上嘆了口氣。她是恨臘月的,當初她私底下雖吩咐臘月假意撞牆脅迫,卻不過是想,使太后不得不顧忌宮中的勢態,進而向她妥協。由此,她便立刻責罵撞破腦袋的臘月,自責管教不力,讓太后找個台階下。讓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後宮之中一團和氣。
而在眾人眼中,她為了太后、皇后的聲譽,為了不讓皇上為難,忍著委屈化解瑞珍公主過錯,以一己之力壓下謠言,宮內宮外能不傳唱她的美名?可惜,臘月死了,太后因她的死惱羞成怒,不顧謠言之事,反而捅破了天,命人嚴查。令嬪心道,太后顯然是恨極了自己。令嬪自知若不是她身懷有孕,太后一定不會讓她在延喜宮內靜養,恐怕會找個名頭,狠狠的折辱自己。
令嬪不解,太后雖說一直不喜歡她,看不上她的身份。可是,太后為了後宮平穩,為了不讓皇后掌權威脅到自己,好多次明里暗裡都幫著她。當然,太后常用皇上作藉口,說是因為愛子才由得皇上封她為妃、由得皇上把鳳印交與她、睜一眼,閉一眼由得皇上一次次駕臨延喜宮……因此,皇后嫉妒她,怨恨皇上,卻從未想過其實是太后再打壓自己。
但為什麼太后從五台山回京後就變了呢?太后不是最在意她自己的名聲了嗎?太后不是最怕後宮的謠言了嗎?為什麼不妥協,不順勢而下,不抑反揚呢?
令嬪更奇怪的是皇上。明明南巡離京時,對她是那麼珍愛,僅僅過了兩個月,就恩愛全無了嗎?為什麼,這是為什麼?令嬪百思不解。輾轉反側多時,令嬪想起了天佑,皇上不再憐惜自己,是從天佑進宮之後。令嬪自問,是因為她嗎?天佑那麼冷淡,而自己是這麼似水柔情,皇上難道已經不喜歡善解人意的女人,轉而貪戀冷若冰霜的女子了嗎?
令嬪在腦中拼湊著天佑的模樣,小聲咒罵著,漸漸閉上雙眸……
轟隆隆,轟隆隆!
「誰?」令嬪連日淺眠,被屋外的巨響聲驚醒。令嬪側身向外看,窗外風吹得樹木不停的搖擺,斑駁的樹影在窗戶上不停的閃現。窗外不僅透入雷聲,更遮不住那漂泊大雨的唏哩嘩啦,那滴滴的雨聲,仿佛打在人的心坎上。
「原來是打雷啊!」令嬪小聲嘀咕著,拍了拍心口。
刺啦,轟隆隆!
令嬪的心緒方一鬆懈,窗外卻又閃過一道霹靂劃破長空,巨吼般的雷鳴躥入令嬪的耳中,使得睡夢中驚醒的她,莫名的驚駭。而暴雨之聲,亦使得她莫名的煩躁。令嬪看著床頭快燃盡的蠟燭,揚聲道:「紅梅,拿蠟燭來。」
「娘娘……是叫奴婢嗎?」
「不叫你,叫誰?紅梅,你怎麼這麼沒規……」令嬪說到一半,覺得有些不對勁。紅梅的嗓音,沒這麼沙啞,可外廂的回應聲卻是無比的陰沉。
令嬪雖是心驚,卻壯著膽子猛然看向屏風處,只見外廂一片漆黑,反倒是自己的床邊點著根蠟燭,照得周圍一片昏黃色,房內的器物都拉出深濃的陰影。
刺啦刺啦,轟隆隆!
白銀似的霹靂從窗外閃過,照亮了烏黑的廂房。雖然僅只剎那之間,令嬪卻清楚的看到了屏風後側的身影——一條歪著腦袋披散著髮絲的人形。
令嬪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她厲聲喝道:「是誰?誰在那裡!」
「娘娘,娘娘難道不記得奴婢了?嘻嘻嘻。」屏風後傳出陰惻惻的慘笑聲。
「你,你是誰?」令嬪眼珠急轉,按下心頭的驚惶,喝斥道:「誰在裝神弄鬼?」
「嘿嘿嘿嘿……娘娘真是貴人多忘事。」
屏風外揚起的笑聲,比哭號還難聽,充滿了陰森之氣。令嬪拉了拉被角,咽了口唾沫,忽然高聲嚷道:「紅梅,黃杏,還不快給本宮進來!」
呼呼——!刺啦,轟隆隆!
狂風吹打著窗戶,窗外掠過電閃雷鳴,令嬪只覺得眼前一明一暗,耳邊迴蕩著轟鳴聲之時,屏風後的人影,不知何時已出現在屏風內側。
紅梅、黃杏呢?為什麼不進來?難道自己的喊聲,她們都聽不到嗎?令嬪的心不住的狂跳著,她不願看屏風處不停飄忽的幽魂,卻不得不看。令嬪怕自己一轉開視線,對方便會一躥而上,掐住自己的咽喉。
令嬪是踩著血肉往上爬的,眼前頭破血流,慘白著臉色的女人,她並不怕。怕的是那女人的臉,一張與臘月死時一模一樣青紫色的臉!令嬪知道,臘月確實死了,屍首也抬去化人場燒了。她曾因臘月死前的舉動,疑心臘月背叛自己串通太后假死。然,死了的臘月對太后還有什麼用處?只怕,連做後宮探子都不成了吧?
無況,令嬪這些年安插在各處的眼線回稟,臘月確實死了。在燒屍之前,她的親信還刺過臘月一刀,可是傷口卻沒有流血,足見已經死了多時了。那麼,此刻站在眼前的又是誰呢?
令嬪強壓著心頭的寒意,眯眼瞪視著屏風處的宮衣婢女,冷喝道:「你是誰?誰讓你到本宮這裡裝神弄鬼的?說!」
「嘻嘻嘻。」宮衣女子仰起沾滿污血的臉,突然一飄一盪,晃至令嬪床前,俯身湊向她道:「娘娘,如今可看清了?」
「滾!」令嬪猛地把睡枕丟向對方,宮女卻輕輕一飄,躲開拋向她的玉枕。
砰啪!
玉枕砸落於地,發出清脆的激響,同時也震得令嬪的心不住的起伏。令嬪不信鬼神,更不信對方是死去的臘月,但看著跟前足不點地,飄蕩而行的幽魂卻又如何自圓其說呢?
難道……她真是鬼?想到『鬼』這個字眼,令嬪就渾身發顫,心口一緊幾欲窒息。
嘩啦啦,轟隆隆!
屋外暴雨漂泊,狂風一次次撞擊著窗欞,房內的燭火搖曳閃爍著,令嬪看著即將燃盡的蠟燭,瞧著逐漸與外室融為一團昏黑的寢房,既心駭又膽怯。令嬪想跑去門外呼喊,但自知身子沉重,怕躲不過鬼纏,反而自尋死路。
令嬪權衡再三,只能隱下懼怕,緊拉住薄被喝問道:「你是臘月?」
「娘娘,你終於記起奴婢了?」女鬼歪著腦袋尖笑。
臘月那撞破了頭的扭曲笑容,看在令嬪眼底,使她忍不住作嘔。令嬪強按下嘔吐之欲,摳著掌心道:「臘月,本宮往日可待你不薄。你這般驚嚇本宮,卻是何道理?」
「待我不薄?呵呵呵……」臘月瞪著仇恨的雙眸,盯著床上的令嬪,幽幽道:「娘娘用奴婢全家的性命,讓奴婢為你赴湯蹈火,奴婢怎敢推辭?可是,直到奴婢死,下了煉獄才得知,原來奴婢的家人早走在奴婢前頭了。」
令嬪心頭一凜,咽下唾沫道:「你家人之死,與本宮有何相干?你可別被人騙了!」
「嘻嘻嘻……」臘月口中發笑,眼中的血水卻慢慢的滴落於地,她顫抖著嗓音道:「娘娘,如今奴婢已成了鬼,你以為還有誰能騙得了奴婢嗎?」
「你……」
「娘娘,你無話可說了吧?」臘月冷冷凝視著,倏地飄向令嬪道:「娘娘當初是怎麼答應奴婢的?娘娘讓奴婢發誓,死也不能背叛你。可是娘娘呢?你答應不動奴婢的家人,可他們而今又在哪兒呢?」
令嬪拉起薄被擲向幽魂,挺起肚子喝道:「你滾,給我滾!本宮肚子裡有龍種,是天上星宿下凡,你敢動本宮一根毫毛,必將天誅地滅!」
「呵呵呵……」臘月躲過棉被,瘋狂的擺著破裂的腦袋笑道:「令嬪娘娘,你騙得奴婢好苦,好苦啊!奴婢的娘親、爹親、弟弟、都被你害了!你根本不願費人手看顧他們,又怕他們為別宮娘娘所用,反讓奴婢來陷害你,就狠心一把火,把他們活活燒死了。卻騙奴婢說,你圈禁著他們護著他們,威脅奴婢為你賣命!我蠢啊!竟信了你的鬼話。」
臘月陰慘慘道:「你為了榮華富貴,害死天命皇后,陷害龍子鳳女,天理難容。你以為你肚子裡的是誰?那是被你害死的孝賢皇后,她是來找你復仇的!等她出生的那刻起,便是你的死期!」
「不,不會的,不會的!」令嬪抱起肚子,急怒之下伸手探向床邊的蠟燭,一把握緊燭台丟向鬼女,厲聲喝道:「滾!和你的爹娘,一起去死吧!本宮定要你不得超升!」
燭火一下子點燃了女鬼的衣物,臘月不顧燃火的衣物,猛地撲向令嬪,口中喊道:「我死也不放過你,死也不放過你!」
轟隆隆,嘩啦啦……
令嬪剛想大喊著掙扎,卻僅只覺得腳上一涼,眼前的女鬼已消失不見蹤影,也帶走了最後一縷燭光。令嬪在黑暗中坐起身,喘著粗氣,驚恐的擦拭著額角的冷汗。驟然,她感覺頸子上一陣冰冷,令嬪悄然轉首看向床榻里側,正對上臘月青白染滿了血漬的臉。
「啊——!」令嬪再也忍不住驚惶,失聲驚叫,在女鬼掐住自己頸項的當口,眼前一黑昏暈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大家,我身體不舒服,一直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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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王子選妃,使夢巴黎看到了希望。
夢巴黎帶著女兒入皇宮試穿繡花鞋,夢巴黎比了比繡花鞋,再看了眼兩個女兒的腳掌。咬咬牙,狠狠心,外出借了把菜刀,割下大女兒的腳跟。
夢巴黎看著大女兒伸入繡花鞋,大喜過望。不想,總管再一旁提醒道:「夫人,您的女兒弄髒了王子的繡花鞋弄髒了。」
夢巴黎聞言,險些被氣傻了。也不管在一旁痛哭的大女兒,把小女兒拉到僻靜處,揚起刀子。
「母親,這是沒用的,大姐已經試過了。」小女兒提醒。「而且腳被你弄殘了,我今後怎麼走路?」
「這有什麼?只要成了王妃,你今後還用得著自己走路嗎?」夢巴黎喝道。
小女兒也不是個傻的,冷笑道:「母親,你是想撇開我和姐姐吧?因為我們窮了,你不願再帶著我們,想拋棄我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