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混過高三的日子 第三十章：退學之殤

    日漸溫暖的天，空氣中瀰漫著焦躁，青春恰好的年紀……

    『十大惡人』無恥的選舉之後，四班每個學生心裡都像是遭遇了洪水觸堤般的猛烈撞擊，表面上如明湖般平靜，可是每個差生心裡都有了裂變的想法，他們有自己的小算盤，都為自己設計著未來的路……

    中春的清晨，旭日初升，妖艷嫵媚，卓雅中學的操場上跑步號子響徹全校在空曠的教學區迴蕩，全長近千米的圓形跑道，每天早晨要跑六圈，將近六千米，這已然成了卓雅中學每個學生心中沉重的負擔，鍛煉的本意早已消失掉，懶散的步伐充斥著不滿，整齊而又落敗，終於散操了，黑壓壓的學生向教學區散去，校長的大娘二大爺全被學生狗屎罵了一遭……

    沒有孟樂宣的日子，還有韓雨晨在，散操之後，我和賤男們前呼後擁的回到教室，幾位女生正在打開窗子，讓整個教室也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我打著『哈哈』有氣無力的走進教室，不經意的掃了王俊傑一眼，見他正在收拾課本，引起了我很大的興趣，心想，『這傢伙什麼時候改邪歸正了？不然的話早晚死在網吧里』

    我走上前去拍拍王逸傑的肩膀開玩笑道：

    「王俊傑，怎麼今天有心學習了，課本整理那麼整齊？」

    「我正要找你呢」王逸傑放下手裡的課本，淡淡微笑。

    「找我幹嘛？讓我幫你補課啊，你算是找對人了」

    「沒有，這幾本書送你了，高二上冊的語文和英語書，這是下冊的，還有這幾本高一下學期的書，還很新的，我都沒有動過，甚至，沒有寫過一個字，我知道你的丟了」王逸傑把書推到我面前。

    「喂，你父母花錢買的書，要你好好學習的，幹嘛送我」我覺得好笑。「這些書對於我來說或許已經沒有用了，沒有意義了」王俊傑笑著的臉逐漸的傷凝起來，他不再說話

    我看著王俊傑把整理好的課本一摞一摞的往一大布袋裡裝「你搞什麼，王俊傑，你裝這些書幹嘛，你要背去網吧，一邊上網一邊學習嗎？你真幽默」「王俊傑，是要退學」幾個差生小聲的嘀咕道，我轉過頭這才明白過來『他這是要退學』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喉嚨被哽住了似的，有些語塞：

    「王俊傑，你這是要退學」

    王俊傑點點頭，語氣冰涼的說道：

    「一會兒，我父母來接我」

    「看樣是真的嘍，你為什麼要選擇退學？誰欺負你了？」我突然不能自已，他萬分不能理解。

    「沒有」王俊傑站在那裡，透過窗外看著遠處晨霧尚未散盡的河面上滿臉的迷茫惆悵。

    「就像他們說的那樣，大學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我們考不上的，為什麼我們還要在這混下去呢！我真的不是上學的那塊料，我自己知道」

    「他媽的那些鬼話都是騙人的，你怎麼能相信！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好不好……你往那走，你走得了嗎？叔叔，阿姨不會同意的，你忘了，我們一起努力從初中一直走到高中到現在，五年了，我們堅持了那麼久……高三還沒畢業你不能當孬種……」緣於激動我說話開始語無倫次，他粗魯的把王逸傑整理好的課本灑落了一地，已經無濟於事了，他從王俊傑眼神里看出了決絕，他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話語來勸慰王逸傑更合適了，或許什麼話都沒有用了。

    「沒有騙人，都是真的，我不想父母為我擔心，甚至爺爺奶奶為了找我都滿大街的跑，我真的不想那樣了，我真的不想再過那種頹喪的日子了……」王逸傑苦澀的臉轉向窗外。

    「那你好好學習啊，不出去上網了不就是，改過自新，做個好學生就行啦，為什麼一定要選擇退學呢，它是退學就能解決的事情嗎」

    「你知道我做不到的，我管不了我自己，我不退學還能怎樣啊？」

    「我們這個年紀走向社會能幹嘛啦？你想過沒有？去建築工地？還是去要飯？你還不是你父母的累贅，你以後會後悔的，你才十七歲」

    「既然選擇了為什麼要後悔？起碼現在我認為我的選擇是正確的」王逸傑果斷的打斷了我的話。

    「許多事在發現它是錯誤的之前都是正確的，到時候你後悔也由不得你了」

    「現在我管不了那麼多了」

    王逸傑蹲下身子撿被我灑落的課本

    「其實，這麼多同學，我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老同學」

    「為什麼呀？」

    「你不老尿床嗎！」「什麼，尿床」王逸傑一句玩話摧毀了我的執拗，倆人難受的笑了，原本沉重的氣氛變得的有些明朗，我知道他留不住王俊傑，一個即便在學校里也會偷偷跑出去以上網度日的學生即使留下來了又能做什麼？

    我知道他是真的要走了，五年的同學情，高中學業，都不能挽留住他，那一刻，我只想讓時間倒流，哪怕停止，讓他和他的老同學多呆一會。

    王俊傑把手搭在我肩上，低頭間淚濕了眼角：

    「說實在的，在卓雅中學裡我朋友不多，你算一個，我走的時候，我希望你能送送我，不至於讓我對這裡，對同學們眷戀太深」。

    「好的，一定，我像你承諾，你走的時候我一定去，不去我還是人嗎！」

    王俊傑滿意的笑了，夾帶著傷……

    漫長的早讀課，王逸傑只是對著空空如也的課桌發呆……他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是怎樣。

    「喂，王俊傑，你要退學啊？你父母會傷心的」

    「孟樂宣剛走，王俊傑又要走」

    「王俊傑，不要走啦，即便我們在學校是個壞學生，可是在家長眼裡我們還是好孩子，如果退學了，就什麼都不是了！」

    「對啊，你怎麼想的？留下吧」

    王俊傑已經是心如止水，誰的話也聽不進去，這裡的一切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早讀課還沒有結束，四班的門口來了一位風風火火的中年婦女，大聲嚷嚷著：

    「王俊傑，王俊傑！」

    可以看得出那是王逸傑的母親，後面緊跟著的中年男人是王逸傑的父親，他們對王逸傑的選擇難以理解，難以接受，他們希望的是，一年以後，他們的兒子能拿著某名牌大學的通知書回家，那樣他們是多麼的驕傲，而不是這樣。

    「叫什麼叫，我在這裡」王俊傑猛得從座位上站起來。

    「你給我出來，快點」緣於氣憤激動王母的身體抖的很厲害。

    王俊傑像是充滿怨氣似的把早已收拾好的大包袱小行囊拖出教室摔到他父母面前，擺出一副對待敵人的神情。

    王母用顫抖的手指指著王俊傑的頭皮極為氣憤的說道：

    「王俊傑，你看你沒出息的那樣，為什麼不上學？為什麼退學？為什麼？我和你爸都在這站著呢，告訴我一個理由」

    王俊傑頭沉的很低，不能言語，他知道自己無法向父母交待，更給不出一個合理的理由。

    王母看著沉默如啞的王逸傑快急出了眼淚，她跺著腳繼續拷問道：

    「快告訴我啊，我和你爸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起早貪黑的跑出租掙錢供你上學，你要多少給你多少，你看你們班誰一個月花七八百塊啊，原本以為你能考上大學，不要像我和你爸一樣，可是你在學校里都做了些什麼？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對得起誰……」

    或許是為了面子，或者是不至於在同學面前丟臉，還是想儘早離開這裡，王俊傑吼道：

    「夠了，不要廢話了，好，我給你個理由就是，我就是不想上學，我就是不上進，不爭氣，怎樣！我也不想再花你們所謂的血汗錢一分，從此不會，你們愛給誰給誰，我自己出去掙誰也管不著！」

    王母差點氣暈過去，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淚，放聲的大哭起來，她上前就要給王俊傑幾巴掌，但被王父及時的拉住。

    王母隨即癱倒在地的嚎啕大哭起來，哭得差生們心裡異常難受，王俊傑紅著眼睛看著遠方。

    王母撕心裂肺的叫喊著，那顆恨鐵不成鋼，望子成龍的心頃刻間被擊得粉碎，所有寄托在王俊傑身上的希望仿佛全部破滅，王俊傑，青年才俊，傑立家門，他的兒子做不到了，她失望，悲傷絕望極了……

    聞訊趕來的李浩仁不停的勸著……王母絕望的說著：

    「孩子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為什麼要休學啊？老師求你幫我勸勸他吧，求求你，他到底是怎麼了啊？」

    李浩仁看了王俊傑一眼，大言不慚的說道：

    「既然學校有這項政策，我想是不是應該考慮尊重學生自己的選擇不是」

    「他還是個孩子，他知道什麼呀，老師你勸勸他吧，或許他能聽你的」

    「每個學生都有受教育的權利，可是，必要時，我們也要充分尊重孩子自己的意願，老師不能強迫的……」

    哭，鬧，都已經無濟於事了，王逸傑誓不回頭，誰也喚不回他的心，差生們望著這一對母子有些心酸，都感到悲傷。

    一直從早讀課到早飯時間，王母，哭完，鬧完，似乎死心了，因為她實在沒有辦法，臨近上午第一節課的開課時間，李浩仁和無助的王母交談著，似乎要送他們走……

    王逸傑真的要走了，他把裝滿課本的那個布袋緊緊的抱在懷裡向樓道走去，像是祭奠他將逝的高中學業，我突然想到他還要去送送王俊傑的，他答應過他的。

    時光總是在不知不覺間流逝，曾經最美好的東西，不經意間，成為了波濤洶湧的過去，五年的同學情彈指間成雲煙，

    上午第一節課的鈴聲響了，我還是全然不顧的衝出了教室，正趕上李浩仁送走王逸傑從樓道回來，李浩仁呵斥道：

    「你幹什麼去？」

    「我要去送送王俊傑，我答應過他的」

    「全班那麼多人都不去送，就你去，你比別人能啊！」

    「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們五年的同學了，去送送是應該的」我說著邊朝樓道下跑。

    「你給我回來，用得著你送嗎！人家開著車子來的，說不定現在已經走了」

    我急忙跑到樓道窗戶口向校門口看去，一輛出租車正徐徐開走，我認得那是王俊傑家的，遠遠的透過車窗，我仿佛能看見一雙期盼我出現的眼睛在盯著他，我感覺心裡像是一下被掏空一樣，淚水不由的在眼眶裡打轉……

    當我來不及思考退學這件事的時候，周圍的同學卻遭遇了摧枯拉朽般的潰敗，『退學』這兩個字像是揮之不去的埃及法老咒語一樣縈繞在每個差生的頭上，孟樂宣，王逸傑，他們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也找不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