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龍的征途 第十二章：果然反派的台詞都是一個套路

    &間不多了……」美奈的喉腔，在水下低頻震動。

    儘管失血讓她的意識微微昏沉，但痛楚卻不停掐緊神經，迫使雛龍不敢有一絲一毫放鬆。

    南方大沼澤，尚處於沼澤發育的最初階段。

    低洼的地表構造，讓它成為徑流與地下水的匯集之處。

    水流帶來大量營養豐富的礦物質，並繼而豢養出數量種類龐多的苔蘚植物與沼澤植物，導致水域環境的富養化。

    渾濁，不淨，遂成為南方大沼澤最典型的特徵。

    自沿岸向深水中心區域，植物們根據水深與光照條件，呈水平帶狀分布。

    先是苔草植物帶，再到挺水植物帶，浮水植物帶，最後則是沉水植物帶。

    譬如現在，兩頭小雛龍正處於浮水植物帶與沉水植物帶之間。

    在她們上方，一大片水生植被遮蔽了日光，吝嗇灑下照明。

    藤葉枯枝，鱗蟲羽甲，各類殘骸駁雜著河川，讓潛泳者難以企及十數尺外的視野。

    這裡，是伏擊者的天堂。

    扭動脊椎，迅擺龍尾，美奈急忙避讓過一頭大號水躉，它屬於巨脈蜻蜓的水生幼體，食量巨大，性情兇殘，有「吃魚虎」的俗號。

    但相比等會兒要遭遇的目標，體長過一肘臂的水躉，也只能算是小兒科。

    &到了……」奧妮借身體擦撞契機，短聲提醒。

    於是，美奈開始有意識減緩擺尾速度，勾引住緊追不放的天鵝女。

    蘇玻斯坦弗一直跟在雛龍屁股後頭，就仿佛民間傳說中的怨靈。

    她的瞳孔蘊含怒火，可偏偏被渾濁水流阻擋，無法直射向仇怨目標。

    當然，她的目標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那裡！」終於，一抹幽紫滑過蘇玻斯坦弗眼角，牢牢誘惑著她。

    灰翎的號手天鵝不再保留體力，反興奮著來回擺蹼，竭盡全力的追趕上去。

    一簇簇金魚藻和車輪藻被穿梭拋甩，製造出大量不溶於水的微碎氣泡，天鵝女激盪出的偌大水波，就像黑夜中的螢火蟲，閃爍照亮了無數掠食者眼眶。

    這一段水下衝刺過程，距離並不太長，卻嚴重消耗了蘇玻斯坦弗的潛游機動性。

    她在逐漸積累疲憊，並一點點喪失掉警惕。

    &是前面！」美奈與奧妮下意識繃緊肌腱。

    深沉的水流在提醒她們，伏擊者近在咫尺！

    &在前面！」蘇玻斯坦弗同樣繃緊肌腱。

    但她的神情卻不是緊張，而是欣喜若狂！

    &於……終於能逮著它們了！」墨綠色瞳孔，早已為黑龍姊妹準備好千刀萬剮，絕無半分憐憫。

    恰在天鵝女趕超獵物，從天鵝蛻變人的那一瞬，兩條小雛龍忽然猛甩尾舵。

    &開！」她倆異口同聲的相互提醒。

    沿脊柱中心往下，每一凸起的鈍角鱗片都在擺尾變速的間隙豎直，為脫逃增益力量。

    緊接著，渾濁水流中央湧起一條大魚，它張開充滿裂齒的長吻巨口，仿佛黑洞一般吮吸著周圍一切。

    &不好！」

    蘇玻斯坦弗意識到自己又被耍了。

    但剛剛恢復人形的她，壓根來不及抵抗，便被激流裹挾著湧向魚嘴。

    相反的，由於早有準備，兩條混血雛龍一左一右，皆靈敏閃躲過潛伏者的突襲。

    巨口合攏，仿佛鍘刀般上下斬切。

    然而，往昔屢試不爽的進食本能，這趟卻偏偏撞上了硬茬。

    碩大無朋的巨雀鱔感覺到，自己口中的某塊肉食，怎麼特別硬，特別難嚼碎？

    它忿怒般加重咬合力，同時左右搖晃長喙，企圖將獵物撕甩扯裂。

    &放開我！骯髒的怪物！」蘇玻斯坦弗就堵在利齒間隙。

    倘是常人，或許早被巨雀鱔的牙林一剪三段，然後吞噬消化骨肉，但享有天鵝精魂祝福的轉生之女畢竟不同凡俗。

    她們每一個皆具備神秘的精類法則加持，對非寒鐵性質的物理傷害有著絕強抵抗力。

    巨雀鱔的吻齒縱能咬碎馬匹，尤勝斧鉞，卻始終對天鵝之女的柔韌肌膚效果寥寥。

    七八根串插利齒，最深者不過寸許，最淺者才堪堪破皮。

    反倒是蘇玻斯坦弗，她揮舞著依舊能活動的右臂，執起秘銀曲刃便向巨雀鱔砍殺。

    水中的揮砍速度，比空中陸地減慢不少，單手的力量亦遠不及雙手，然附魔武器的赫赫威能，終究不是骨肉所能抵擋。

    才不過三五下刮擦，吃不住痛的巨雀鱔遂放鬆魚嘴。

    蘇玻斯坦弗趁機逃了出來，可還沒等她調整好姿勢，報復性的水流便從巨口涌射。

    接著，獵手長吻一下叼住了獵物肢體，也就是蘇玻斯坦弗執刃的右臂。

    &完了……」奧妮喘了口氣。

    &望如此……」美奈則默默觀察周邊。

    眨眼間，數千磅咬合力順勢轉化為破壞力，咯吱摩擦著骨骼，將天鵝之女的右臂活動能力完全剝奪。

    曲刃墜入水中，並被敏捷回遊的黑色雛龍一口奪走。

    紅中透綠的血污，漸漸瀰漫周邊，仿佛看不清的霧靄。

    同人類帶鐵鏽味的血漿迥異，精類生物的鮮血，回味中隱隱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甘醇。

    巨雀鱔像是很喜歡這個味道。

    於是，它又猛力將蘇玻斯坦弗砸向河床中的某塊礁岩。

    一下，兩下，三下……

    悶悶的撞擊聲，夾帶碎石、泥沙與鮮血，慢慢洋溢開來。

    直到遠方追趕來的掠食者，再難掩飾興波，巨雀鱔方悻悻然張開大嘴，把獵物整個吞噬。

    活吞獵物大概也算是它的一種嗜好，能享受到活物在胃囊肌的絞殺中掙扎，求生，窒息，最終死去……

    暢想到這兒，以巨雀鱔淺薄的智慧，不禁下意識擺動尾巴來表達愉悅。

    &死了嗎？」奧妮用次聲波緩緩對話。

    &等一等……」美奈衷心希望妹妹的企盼成真，但就以往歷程看，尚不能輕易斷定。

    只可惜，時間不容她們繼續審視。

    嗅著腥鹹味的水中痴漢們，已然成群結隊的奔往此處。

    &們走！」美奈蜷曲龍尾，開始向水面攀升。

    但第一個衝出水澤的卻不是她，而是奧妮。

    濕漉漉的混血雛龍簡直如飛魚一般，猛地躍出水面，展翅滑翔。

    待兜了小半圈後，奧妮將身形振翼拉高，越飛越快。

    當覺得差不多了，她又突然朝河面俯衝下探，完美的u字弧線，在低端時幾近與水澤平行。

    &住我！」隨著一聲呼喊，在水中加速的美奈騰身起躍。

    這一幕，猶如兔起鶻落。

    但不同的是，充當兔子的美奈轉身配合了「老鷹」奧妮。

    她們前肢對前肢，後肢對後肢，四足八掌牢牢緊扣在了一起。

    雙倍的分量，令攀升弧線陡然變緩。

    於是，幾頭鱷魚驟然張開大嘴，從水澤下方探出利齒，躍遷半身。

    「……左轉，右轉，再右轉！」危機面前，美奈不得不將觀察力發揮到極致，她預判著作出各種提醒。

    而信任姐姐的奧妮，也在第一時間改換方向，鼓翼拍尾，避開這些飢腸轆轆的兩棲獵手。

    終於，環抱在一起的雛龍姊妹們，將飛行高度漸漸拉升，脫離了危險水域。

    她們連滾帶爬的飛抵最近一塊固土，然後撲到厚厚草甸上。

    &我再也不想玩那麼刺激的飛行了！」明顯累壞了的奧妮，拍著龍腹抱怨。

    倒是美奈，她在著陸後的第一時間，便將目光回投水澤。

    與此同時，安臥於水底的巨雀鱔忽然有所反應。

    它的動作幅度開始變大，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刺激了。

    緊跟著，碩大魚尾向四周圍胡亂拍打，堅固魚吻更是本能般撕咬開去。

    最倒霉的是一頭總長度超七尺的巨蜥，在利齒碾合下它撐不過數息便被截作三段。

    濃厚血腥味，讓成群結隊的水虎魚、食人鯧們齊聚涌集。

    這些聽覺高度發達，牙齒尖銳異常，咬住獵物後緊扯不放的水中狼族，很快將死者屍身肢解。

    然而異常，並沒有因此結束，巨雀鱔很快又張開大嘴。

    但這一回，它不是去咬別人，而是噴吐出一團屬於自己的血污……

    河床中的「大嘴怪」受創了？

    來此覓食的危險生物，紛紛將目光投向水中一霸。

    是趁機挑戰，還是再等等？

    思索中，巨雀鱔第三次張開大嘴，它將生吞下的東西又吐了出來。

    屬於精類生物的甘醇血氣，重新進入了掠食者嗅覺，默默勾引眾生。

    自河岸觀瞻，平靜的水澤突然混亂起來。

    大片大片的興浪，從水底一路衝擊至水面，形成無定波瀾。

    &對勁……」美奈緊張走了幾步，接著又停下。

    她悄悄露出微笑，因為耳腔內傾聽到次聲波傳遞的龍吟，那是母上歸來的訊號。

    黑龍姊妹同時站起身，她們高昂著頭，回應般唱響伴奏。

    而在水底的蘇玻斯坦弗並不清楚這些，她正全身心投入搏殺。

    丟失了趁手武器或許是一件很糟糕的事，但幸好神術仍沒有拋棄天鵝之女。

    她對自己施展了「狼之型」。

    這是一種很不討女士喜歡的增益神術，它令蘇玻斯坦弗身上呈現出狼的生物特徵，包括變長變尖的耳朵，粗厚的毛髮，強悍的體格，以及驟然生長出來的鋒利牙齒。

    也正是依靠魔法賜予，蘇玻斯坦弗從巨雀鱔的胃中強行掙脫。

    但獲得自由的那一刻，新一輪的圍攻又開始了。

    天鵝女被迫應戰，直到將數不清的水虎魚，食人鯧，巨蜥，水蟒，鱷魚，以及那頭對她造成嚴重傷害的巨雀鱔統統殺死。

    大片水澤，泛起令人恐懼的絳紅……

    然後，疲憊到極點的蘇玻斯坦弗，緩緩浮出水面。

    她很累，很虛弱，可謂是遍體鱗傷，但同時又很精神。

    這一番徹徹底底的殺戮，讓她感覺蒙昧自己的壁障，有了一絲鬆動跡象。

    &會好好——報答你們！」怨憤的目光，很快被遮天龍翼覆蓋。

    緊接著，荷拉德古娜為她送上一個酸辣熱吻。

    &還會回來的！」在溶金噬鐵的強酸中，白光一閃而逝，餘留下不甘怨念。

    遙遠的天鵝湖畔，祭壇亮起光輝。

    接著，某個人影被強制傳送回來。

    &失敗了。」

    &我沒有！」蘇玻斯坦弗堅持著起身。

    在她面前的是天鵝湖先知，與白天鵝奧傑塔的木製雕塑。

    &失敗了。」女先知平靜重複。

    她語調不高，卻擁有一種讓人心悅誠服的魅力。

    唯一遺憾的是，她的體型稍稍有些袖珍。

    &會成功的！」蘇玻斯坦弗恨恨衝出祭壇，甚至沒聽清女先知的最後一句話。

    &的金線，似乎有些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