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孤景寒擦桌子的動作一頓,抬眸看了眼那個老者,又收回目光,不在意地說道:
「還早,不急。」
「不早了,不早了……我看得出來,你很欣賞那個人,你看向他的時候,眼中的光,就像我年輕時一樣。」
「那種情緒,回想起來,真讓人熱血沸騰啊。」
「說起來,之前你離開的那三個月,想必是去找荒域那個叫嬴岳的後生打架去了吧?」
「你也是有能耐,竟能把他攆到龍域去。」
「……」孤景寒抿了抿唇,不在意地笑了笑,走上前輕輕捏著老者的肩膀,說道:
「肖叔,時候不早了,你該歇息了。」
老者不為所動,繼續說道:
「這麼多年了,此地難得來一個妖孽,錯過了這個機會,下一次,可能就是幾百年、上千年。」
「你與我們這些將死之人不一樣,你應該回到屬於你的高度,去見證屬於你的人生。」
「再說了,我一個人又不是活不了,好歹曾經也是登臨過極天二境的強者。」
「肖叔……」
「行了,話已至此,多說無益,命運始終在你手中,想擁有怎樣的人生,你自己決定。」
說著,老者從椅子上起身,一瘸一拐地朝內閣走去,那沙啞的聲音咿咿呀呀唱著什麼諢曲:
「風沙人影無數,一兩清酒,欲飲又嘆知己何處。」
「天涯黃昏有幾度,三寸斜陽,照君漫漫獨行路……」
「……」
沙啞的聲音猶如一張粗糙的砂紙,一遍遍地磨著孤景寒的內心,又一點點地磨掉了上面的灰色沙塵。
一輪明月破窗而入,照在孤景寒身上,他抬頭望去,只見一位修士於月下踏空而行,乘雲氣,傲世間。
識海中,黑色的本源靈劍微微顫動,擾亂了那顆早已沉寂的劍心。
忽然,一抹靈光乍現,剎那間,如利劍出鞘,天地齊鳴。
夜空中,月辰竟被一分為二,仔細一看,才發覺竟是一道橫貫天幕、縱橫數千里的空間裂縫!
孤景寒深吸一口氣,朝老者歇息的房間恭敬一拜,便毅然轉身,朝門外走去,這一次,他沒有回頭。
察覺到這邊的天地異象,以及那股無上劍意,正在路邊閒逛的顧盛酩心有所感,猛地回首望去。
看到那輪被一分為二的月辰時,瞳孔微縮。
「這股劍勢,竟比蕭師兄還要強上三分,難不成……是他?」
不只是顧盛酩,方圓千里的劍修都感受到了這股劍意,無論強弱,紛紛停下來,駐足觀望。
「無形無相,一劍可斷日月之輝,一念可斬山河萬里,這是……孤峰劍法。」
「青榜四十九,絕世劍修……孤景寒!」
……
天明。
顧盛酩伸著懶腰從臨時洞府出來,朝霞漫天,冰冷的夜風逐漸回溫,拂過他的長袍,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
他負手而行,踱步走到一處空曠的地方,氣沉丹田,閉目養神,猛地出拳,使得身前的空間泛起一陣微小的漣漪。
隨後他緩緩睜開眼,眼神凌厲,一本正經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打了一套歹匪興奮拳,硬是給躲在陰暗角落的螞蟻逗笑了。
聽到這微弱的動靜,顧盛酩眼神一凜,緩緩朝那隻拳頭大的螞蟻走去,大手一揮將對方抓過來,警告道:
「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明白?」
那隻螞蟻連忙點頭,生怕對方一個精神錯亂就給它捏死了。
「玩去吧。」
顧盛酩隨手將螞蟻放回地上,看到顧盛安幾人也起床了,便轉身朝幾人走去。
一行人閒聊了一番,沒有多做停留,在一個簡陋小店買了十幾斤新鮮的靈果後,繼續上路。
待他們來到大陣邊緣的時候,看到了那個抱著手閉目養神的黑衣男子,比起昨天,現在的孤景寒給人一種很強的壓迫感。
感知到來人,孤景寒緩緩睜開眼,看著有些疑惑的顧盛酩,問道:
「你們要去荒域?」
「嗯。」
「帶上我一個,不說能保你們安然無恙,至少絕對不會拖後腿。」
「那位老先生呢?」顧盛酩猶豫了一下,轉頭看向身後的鎮子,目光落到那處破敗的麵館中。
「肖叔曾經是聖元境,哪怕現在靈氣盡失,但肉身力量還在,更何況還有其他老前輩也在此。」
聽到這話,顧盛酩心中一驚,看著身前神情淡漠的男子,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緣由,問道。
「是他讓你來的?」
「是。」
「那你自己想好了?」
「嗯。」
顧盛酩看著猶如變了個人的孤景寒,不禁皺了皺眉,說道:
「我知道你很強,也不會強迫你做什麼,只有一個要求,你在出手之前,考慮一下我身邊這些人的安危。」
「嘖,我又不是傻子。」
「……」
看著又有情緒波動的孤景寒,顧盛酩哽了一下,不等他說什麼,孤景寒嘴角輕揚,再次朝他伸出手,酷拽拽地說道:
「我生性孤僻,不怎麼會說話,以後……多多關照,顧青塵。」
看著那隻布滿老繭的手,顧盛酩輕輕一笑,緩緩伸出手,與之一握。
「嗯,歡迎你的加入,孤景寒。」
一人如寒玉一般冰冷,一人如暖玉一般溫和,兩個截然不同的人,竟相遇相識,最終成為知己。
自此,無塵之客與天煞孤星的命運在此交織;不識人間的孤狼遇到了這位身處紅塵的旅人。
孤峰雖傲,亦有清風;山景雖寒,亦有花開。
雖晚,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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