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驚一場。
就在卿眉意要招呼手下青隼拼死阻攔,而後她招呼賈家眾人下密道逃亡時。
卻從前面躥進來數人,看到他們,卿眉意反而鬆了口氣。
「是我們!」
是一身銀甲披身的秦風,與同樣甲冑在身的牛奔、溫博及諸葛道等人。
賈家內堂女眷忙避進屏風之後,秦風等人方入內,拜見神色惶恐的賈母、賈政等人。
「太夫人不用怕,賈家必無恙!」
秦風面色堅毅,起身後挑頭對賈母言明。
賈母面色淒慌,道:「風哥兒,到底是怎麼回事?老婆子我如今還一頭霧水啊!」
卿眉意乃青隼密碟,按規矩只對賈環及董明月負責,其他人,縱然是賈母,也不能從她口中得到什麼消息。
因此,賈家人竟連發生了什麼都還不知道。
秦風聞問,正想醞釀一些說辭,不要驚嚇住了賈母等人。
牛奔卻直接道:「太夫人,宮中出了大變故!
梁九功突然從密道逃出宮城,太上皇可能已被奸人所害……
梁九功逃到寧國府求助環哥兒。
御林軍追蹤而來,圍了寧國府,讓環哥兒交人。
環哥兒不交,叫來了京營,反圍了御林軍,要殺御林軍大統領葉道星!
不過沒殺成,因為陛下來了。
如今陛下正在東府,和環哥兒談話。
具體會怎麼樣……還不好說。」
這石破天驚的話,讓無數人驚駭欲絕,捂口驚呼!
溫博跟道:「不過太夫人放心,不管如何,賈家定然無憂!
牛世伯和我爹還有溫家叔叔讓我們轉過太夫人,不虞驚慌。
只是……」
「只是什麼?」
賈母急問道,只是她的臉色,讓人有些奇怪。
說是驚慌,也不全是。
說是悲傷,又不大像。
可能是眾人眼花了,竟還有些……驚喜快意之色?
牛奔等人只當老太太被這個消息震昏了,不知該怎麼表情了,也沒當意。
秦風道:「太夫人,牛世伯等人讓晚輩們給太夫人帶句話……
牛世伯說,天家之爭,歷來詭異非常,其中深淺莫測,史書難明。
這種事,與我等臣子,尤其是我等世襲武勛無關。
最好不要參與太深。
太上皇既然已經御筆親書,傳大權於陛下。
那麼皇權便已經平穩傳遞,再起風波,於國於己,都無益處。
賈家有榮寧二公扶邦定鼎之勛在世,只要不涉及謀反,輕易無顛覆之禍。
還請老夫人能出面,勸一勸環哥兒,讓他……不要意氣用事!」
賈母聞言,面色連連變幻,深吸一口氣後,點點頭,目光直視卿眉意,沉聲道:「丫頭,帶我去找環哥兒!」
卿眉意還在猶豫,秦風厲聲道:「汝欲亡賈家耶?還不速去!」
牛奔溫博兩人也沉聲道:「這不是壞事,速帶老夫人前往!」
卿眉意聞言,點點頭,轉頭吩咐道:「抬軟轎來,帶老夫人去東府……」
……
「你說什麼?幼娘,你再說一遍!」
賈環面色有些扭曲的看著公孫羽,猙獰問道。
公孫羽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的賈環,有些害怕,怯怯道:「公子你……」
賈環深吸一口氣,先將梁九功放回藥台,轉身看著公孫羽,一字一句道:「幼娘,此事干係甚大,不可有半點差錯,你確定,梁爺爺身中劇毒?」
公孫羽見賈環面色恢復了正常,猶疑了下,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不是很確定,但,這位梁爺爺身上只有一道箭上,雖然也有內勁透體造成內傷,可以他原本的功力,不至於喪命。
可是,他原本的內勁卻離奇的凝聚在紫府,鬱結成塊,鼓脹不平。
看起來,正是走火入魔之兆……
可是……」
賈環只聽到「似走火入魔之兆」時,心中就已經肯定了八成,這梁九功,一定是被下了劇毒!
太上皇閉關,梁九功絕不可能也跟著閉關。
太上皇有可能走火入魔,梁九功何來走火入魔之談?
如今想來,隆正帝方才之言……不足信!
他還能信誰……
賈環死死看著公孫羽,道:「幼娘,你說你也不是很確定這是不是中毒,是什麼意思?」
公孫羽糾結道:「若非看過蛇娘的《苗醫巫經》,我也不會懷疑。我也只是在《苗醫巫經》中的奇聞異志篇中見過一些記載,說是在少林後山達摩洞中,生有一株彼岸花,每三百年一次輪迴。
采此花可入藥,煉製一種叫『輪迴散』的藥劑。
此藥可解走火入魔之難……」
「嗯?」
賈環不解道:「可解走火入魔之難?」
公孫羽忙又道:「若是武人走火入魔之後服用,可為解難之靈丹妙藥。可若之前服用……功效卻恰恰相反,越是在閉關突破之人越嚴重,必然會內勁淤積於紫府,走火入魔而亡。
這『輪迴散』之所以能入奇異志,便因如此奇異。
而且,它還無色無味,沒有任何異狀……」
賈環的面色又木然了,他眼睛眨了眨,輕聲道:「幼娘,你剛才說,這種彼岸花,生在少林達摩洞中?」
公孫羽點點頭,道:「奇異志中正是如此記載,只是不知道是否真有此花……」
賈環如似未聞,腦海中,卻出現了一個人的形象。
少林三大神僧之一,達摩院首座,性一禪師。
就是鐵網山之夜,始終跟在隆正帝身邊的那位老和尚。
呵呵……
呵呵……
「我真是個傻子,我怎麼就相信了他的話?
他竟然還對我說,我獻給太上皇的寒山折梅圖是假的。
他竟然說,是我害的太上皇走火入魔,暴斃而亡……」
聽著賈環似哭似笑的自語,公孫羽慌了神,正想安慰他,卻聽藥室大門被人一下打開。
賈母拄著鳳頭拐,一步步點地進屋,目光先看了眼藥台上的梁九功,然後對公孫羽道:「幼娘,你先出去。」
公孫羽聞言,雖猶疑了下,卻還是悄悄走出去,帶上了門。
賈環深呼一口氣,強擠出一抹笑,道:「老祖宗,您放心,孫兒定保……」
「跪下!」
賈母史老太君面沉如水,眼神前所未有的凌厲,低喝一聲。
賈環只一怔,就聽賈母再低喝一聲:「跪下!」
賈環只能跪下……
賈母卻也跟著彎下腰,矮了下身來,湊到賈環耳邊道:「陛下說的沒錯,你送給太上皇的那副賈家的寒山折梅圖,就是假的!強行修練,一定會走火入魔暴斃!
贏玄,就是因為練錯了功才死的,因為真的那副,在我手裡!」
「轟!」
真真是,一雷更比一雷響,好似不把這天給驚破不算罷休。
賈環眼睛圓睜,滿眼不敢置信的看著賈母,喃喃道:「老祖宗,怎麼可能?」
賈母冷笑一聲,面色快意道:「怎麼不可能?天理循環,報應不爽,老天開眼!!
這世上,唯有一副寒山折梅圖,之前一直在你祖父先榮國身上攜帶,他好隨時觀摩修行……」
賈環插口道:「可是祖父不是……」
賈母面色忽然悲戚道:「沒錯,你祖父確實已經命喪北海。可是,他身上的這幅圖,卻被人送了回來……」
「怎麼可能?誰人送回的?」
賈環腦子完全亂掉了,問道。
賈母一字一句道:「雲旗十三將!」
賈環腦中猛然閃過一道霹靂,他似想到了什麼,可一時哪裡能想清。
就聽賈母繼續附耳對他道:「你可知,你祖父是怎麼死的?」
賈環的面色再慘白三分,身子都微微顫慄了起來,顫聲道:「祖父……祖父不是力戰而亡的嗎?」
賈母用蘊著無盡悲傷憤恨的聲音泣訴道:「他是被人出賣,被引入了敵人的包圍中,力戰而亡的。你可知,他是被何人出賣?」
賈環搖了搖頭。
賈母恨的咬破了嘴唇,血絲滲出,擠出兩個字:「贏玄!」
「你祖父功高蓋世……」
「你祖父文武雙全……」
「你祖父百官敬畏,武將視其如神,文臣對其儒雅文章更是頂禮膜拜……」
「你祖父武功比他強,文華比他強,連在百官中的威望都比他贏玄強……」
「你祖父望贏衽不似明君,諫言而廢之……」
「你祖父不喜贏遈跳脫,望之不似人主,便阻其正位東宮……」
「你祖父被人贊為當世第一完人,可我卻以為,他是當世第一蠢人!」
「我雖恨煞贏玄,卻不怪他……」
「連我一個婦人都知道,功高蓋主者無善終……」
「連我一個婦人都知道,出頭的椽子先爛……」
「連我一個婦人都知道,儲君乃天家事,非人臣可參與……」
「連我一個婦人都知道,這世上只能有一個完人,一個聖人!」
「可你祖父為了他心中的君臣情意,為了他心中的忠義,他從不避諱,他自以為一心為國,卻……
所以,是他自己害死了他自己,是他逼得太上皇不得不出手……」
「環哥兒,你……難道要比你祖父,更蠢嗎?」
「你竟敢參與兩代帝王之爭?」
「你要為了一個殺祖仇人,去害死賈家滿門嗎?」
……
「陛下……」
抱著梁九功的屍身,站在寧安堂前,面色木然的喚了聲。
隆正帝此刻面上已經斂去了怒氣,看了賈環抱著的梁九功一眼,哼了聲,道:「跟朕出去。」
賈環木然一應,一板一眼道:「遵旨。」
隆正帝聞言,覺得有些異樣,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只輕輕瞥了賈環一眼,就大步走出,賈環跟其身後。
出了寧國府大門後,隆正帝看了眼不遠處匯聚的都中各方大佬。
心知不交待兩句絕無法過關,念及此,他細眸中眼淚滾滾而下,語氣悲痛之極,沉聲道:「天懲皇秦,使國去君。
日落九天,普世同悲!
眾臣工,太上皇,駕崩了!」
「太上皇!」
縱然心中早已猜測,可聽到隆正帝此言後,無數人還是震驚的面色劇變。
上萬兵卒齊齊跪伏悲呼,繼而牛繼宗等武勛亦跪伏在地,痛哭出聲。
李光地、陳廷敬等文臣,亦是老淚縱橫,跪地嚎啕。
宗室諸王自然也是如此。
唯有皇太孫贏歷,面色慘白,怔怔的看著……看著賈環懷中抱著的,梁九功!
他心中最擔憂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太上皇,他最大的靠山,他早日登基的希望,他的人生明燈,他心中至高無上的神明,被人……害死了!
眼睛漸漸猩紅,面上也湧起一抹不正常的紅暈。
「噗!」
一口心血噴出,皇太孫贏歷仰頭栽倒。
在昏迷前,他看到了,那雙細眸中,冰冷無情的譏諷目光……
……
ps:莫急,前面挖的坑有點多,咱們慢慢一環一環的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