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柳依依驚訝地喊出聲,玉秀的苦笑沒有變:「依依,你要記住我的話,選定了,就不能再猶豫,不能再變,不然,就……」
「姐姐,太妃她……」柳依依打斷玉秀的話,帶著疑惑的問讓玉秀的神色微變:「太妃她對我很好,你想,她們這樣的人,又怎會對人不好呢?只是,我不曉得,這樣的好,會不會變,也許明天,也許,就是……」
夕陽照在玉秀身上,原本看起來會很溫暖,但柳依依瞧著玉秀的神色,心裡又像結了冰,慢慢的凍起來。
玉秀已經轉身往壽康宮走去,柳依依輕嘆一聲走進昭陽宮,宮女的忠心只能給一次,不然就會被當成棄子。那依蘭呢,要照王淑妃宮裡小宮女的說法,她也是被拖下去活活打死的,那她是不是早就背叛?
柳依依閉上眼,不願再往下想。
「哎,依依,你怎麼去了這麼長時間才回來?和玉秀說什麼私房話呢?」吳女官的聲音響起,柳依依急忙睜開眼,對吳女官抱歉一笑:「吳姑姑,玉秀姐姐就和我說,說……」
吳女官已經笑了:「不願說出來,也不用和我說!」
「不。」柳依依急忙打斷吳女官的話,快速地道:「玉秀姐姐和我說,說宮女的忠心只能給一次,給多了,就會被當成棄子。吳姑姑,玉秀姐姐是不是因為這個,才被送到壽康宮的?」
柳依依問的小心翼翼,吳女官的眉已經揚起,接著吳女官摸摸柳依依的頭笑了:「好孩子,能想到這一出已經很不錯了。你放心,娘娘待你,還有娟兒,都是不一樣的。」
柳依依還想問,吳女官已經彈一下她的腦門:「尚衣局已經把這一冬的衣衫都送來了,先回去瞧瞧罷。試了若有什麼地方不對,就改一下。等過年那兩天,人人都要穿新衣。」
柳依依應是,乖乖地往後面走去。吳女官瞧著她的背影勾唇一笑,這孩子,不但聰明還很伶俐,也算是沒白辜負了當時的心。
柳依依走進屋裡時,吳娟正在摸著新衣衫,除了新衣衫,還有首飾,這一回的首飾是銀鎏金的,還有兩朵紅絹花,一瞧就是為過年準備的。
吳娟聽見柳依依走進來,頭都沒抬歡歡喜喜的說:「依依,你來瞧瞧,我這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首飾,金燦燦的,多好看啊?」
柳依依含笑上前,專門為宮裡打造首飾的工匠技術非凡,不過這些首飾,瞧在柳依依眼裡,做工稍顯粗糙,遠沒有給妃子們打的首飾那麼精巧。
吳娟已經拿起紅絹花,在發上比了比:「依依,你瞧著紅絹花,做的就跟真的一樣,我和你說,我在家的時候,有一年過年也想買紅絹花呢,瞧見小販攤子裡有十五文錢一支的,我想要那個,我娘非說那個不好看,給我買了十文錢一支的。其實我曉得,我娘就想著,能省下五文錢也是好的。」
柳依依深吸一口氣,把方才和玉秀談話帶來的鬱悶給壓在心裡,對吳娟微笑:「那這幾支,要值得多少錢?」
吳娟已經把紅絹花小心地放進抽屜里:「這幾支啊,小販攤子裡哪有這麼精緻的,我覺著啊,總要三四十文一支吧。」
柳依依噗嗤一笑,吳娟眨眨眼,把柳依依拖到床前:「依依,你趕緊來試試。真的,可好看了。」
這個吳娟啊,果真是清澈的,一眼就能瞧出來。柳依依在心裡嘆息,面上現出笑容。記得周婕妤初進宮時,也是這樣的,見到在家裡沒見過的東西,就和秦貴妃說個不停,那時秦貴妃面上的笑,總是那麼恬靜。
現在,柳依依已經有五成的把握,當日周婕妤的死,和秦貴妃,絕對逃不過干係。
秦姐姐,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秦貴妃在帳中坐起身,用手拍拍胸口,方才似乎有誰在耳邊,悠悠長嘆,秦姐姐,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娘娘,娘娘!」林菀已經挑起帘子,見秦貴妃面色蒼白地坐在帳中,十分驚訝地道:「娘娘您怎麼了?」
「我,我方才……」秦貴妃環顧四周,寢殿內和平常沒有任何區別,面前的林莞面上全是焦慮。
「我方才,夢見周婕妤了。她問我,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秦貴妃身子往後一靠,靠在床頭,眼裡無神。
林菀嚇的手中的燭台都差點掉在地上,但很快林菀就回神過來:「娘娘,您醒醒,這不是真的,周婕妤她,已經葬進了墓里,她再也不會回來了。而且,陛下不是已經懊悔,當日實在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就那樣做。娘娘,娘娘,下詔的人是陛下,不是您。」
「是,我曉得,林菀,你告訴我,是陛下對周婕妤起了疑心,是不是?」秦貴妃伸手抓住林菀的手,狀似瘋狂地問。
林菀覺得自己的手被秦貴妃抓的很疼,但又不敢掙開,只對秦貴妃點頭。秦貴妃把手鬆開,身子無力地滑下,靠在枕上,口中喃喃自語:「是的,不是我,是老娘娘,是陛下,不是我。」
不過幾句言語,誰又能想到陛下當時,竟會那樣暴怒?秦貴妃仿佛說服了自己,眼慢慢合上。
林菀給秦貴妃蓋好被子,把帳子重新放下,眉微微皺起,秦貴妃這樣,到底還能不能靠的住?真沒想到,她的膽子,竟然這樣小。
林菀有些懊惱地皺起眉,要不要再繼續對朱皇后示好,以免秦貴妃一旦真正失寵,自己也能有個去的地方?
只是,這一回,朱皇后那邊,還會不會接受自己的示好。
「娘娘,林菀那邊,昨兒奴遇到了,林菀和奴說,娘娘為人慈愛,讓人十分仰慕。」輕秀給朱皇后換著手爐里的炭,對朱皇后微笑著說。
「罷了,她要來尋你,你就隨意和她說說話。」輕秀有些驚訝地看一眼皇后,接著把手爐放到朱皇后懷裡,用錦袱包起來:「娘娘原先不是想?」
「現在我覺得,這樣的事,也沒多少意思。秦貴妃再得寵她也登不上後位了。」朱皇后很篤定的說,從秦貴妃被杜太后看中的那一刻起,她和後位,就再沒有緣分了。
「娘娘英明,奴自然不好猜測。不過昨兒林菀還說,貴妃最近不大好眠,御醫開了幾個方,也不大起效。只怕等過了年,貴妃就會請求娘娘,出宮禮佛。」
后妃能出宮的機會並不多,禮佛算是最好的藉口了。朱皇后哦了一聲微微前傾:「這麼說,秦貴妃想見什麼人了?」
「並不是呢,聽林菀的意思,秦貴妃,想私自去追薦周婕妤。」說著輕秀瞧瞧四周,聲音壓的更低:「秦貴妃這些日子不好睡,就是因為夢到了周婕妤。」
「周婕妤難道是被秦貴妃進讒言,才致陛下下詔?」果真朱皇后對這件事的興趣要大,輕秀搖頭:「事實如何,奴當時不過是在尚衣局做小宮女,並不清楚。不過奴曾恍惚聽說,周婕妤身邊的宮女木蘭,當場就殉主了,至於別人,都送去守陵了。」
守陵?朱皇后的眼裡又閃過一絲亮光,只怕別人也未必去守陵。
「娘娘想讓臣去問問,當日周婕妤的人,有沒有去守陵,可是娘娘為何要問這件事?」李姑姑感到十分奇怪,朱皇后微笑:「我聽說,有人夜夜不好眠。」
李姑姑應是,正在給朱皇后捶腿的柳依依心又開始砰砰亂跳,是誰夜夜不好眠?想著柳依依故意裝出一派天真:「娘娘,這宮裡的被子枕頭,床鋪都比奴家裡的要好上幾百倍,為何還有人不好眠?」
朱皇后噗嗤一聲笑出來,李姑姑已經輕叱柳依依:「天真起來還真天真,有些人做了虧心事,自然就不好眠了。」
虧心事,那麼就是秦貴妃了。她為何到現在才夜夜不好眠,難道說是因為在瑤光閣前遇到了自己?柳依依面上保持著笑,心裡卻在計較。只可惜,自己現在不過是個宮女,連出昭陽宮的機會都很少,更何況是要去瑤光閣,巧遇秦貴妃呢?
李姑姑雖然感到疑惑,但還是去辦朱皇后交代的事,很快就從管理宮女內侍去向的內侍那裡得知,當日依蘭原本是要和其餘的內侍宮女前往陵墓的,但還沒等上車,就有寧壽宮的內侍總管來說依蘭偷盜了他的東西,把人給扣了,過了兩天,寧壽宮的內侍總管就來說依蘭得了重病,已經死了,讓內侍把依蘭記為在去往陵墓路上死去。
這樣被放逐去守陵的宮女,就像一顆灰塵一樣,自然內侍總管怎麼說,管宮人去向的內侍就怎麼記。把她的屍體燒成灰,存在存放宮人骨灰的廟裡,消去她的名字,這個人就此不在世上了。
朱皇后聽完李姑姑的回稟,眉頭微皺:「這樣徇私,他倒還能告訴你。」
「不過是賣昭陽宮一個好罷了。況且那簿子上,記得清清楚楚,依蘭的確已經死去,就算要查,也查不出分毫。」
李姑姑的話讓朱皇后微笑,旁邊的柳依依聽的手足冰冷,原來猜測是真的,依蘭她,確實已經死了。到底是什麼樣的事,要讓你對瑤光閣這樣趕盡殺絕,殺了周婕妤還不夠,連底下的宮女內侍,也要想盡辦法除掉?
柳依依心中漸漸燃起怒火,恨不得這怒火一下把鳳藻宮給燒毀,燒的乾乾淨淨,燒的連一絲煙塵都瞧不見。
可是,自己只是個宮女。柳依依嘆一聲,望向朱皇后,現在,只有這一條路,得到皇后的信任,被皇帝寵幸,然後,慢慢地,為周婕妤,為木蘭依蘭,向秦貴妃,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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