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頭你別亂動我家東西!」
張梅花和肖天福這母子兩個竟然異口同聲的喊出了同一句話,倒是惹得肖四有些疑惑的看向了他們。
春心才不管,那娘倆態度詭異更說明這鋸有問題,那她還不趕緊的搶到手還等什麼呢?把那鋸上下一打量,她笑了。
鋸上面掛著一小條土藍色的布條兒,看那質地和顏色,怎麼看都跟她剛才撿起來的那塊一樣啊。
「吶,這塊布在你們豬圈底下壓著,這一條兒在你們鋸上掛著,顯然是有人用這把鋸鋸椽子的時候把衣裳刮破了的,不然的話,你們怎麼解釋鋸上面的布是怎麼來的?為什麼豬圈底下還壓著一塊?」春心舉著自己的戰利品耀武揚威,乘勝追擊道,「我該看看你們家有沒有破了一塊的衣裳,要是能對上號,自然就知道是誰的了。」
「滾!我家才沒有!」肖天福跳了起來,想要衝上去把那鋸從春心手裡搶過來,可誰知春心早有防備,捧著碎布和鋸一溜兒小跑的躲到了步飛身邊。
「嘿嘿嘿,你急什麼,我又沒說是你。」春心衝著肖天福擠眉弄眼,「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心虛呢。」
事實上,不光她這麼以為,連肖四都察覺到了不對勁,將目光轉向了兒子,因為兒子剛剛真是有點古怪啊。
「別急別急,讓我去看看你家有沒有跟這塊布對上號的衣裳吧。」對於張梅花的摳門,春心還是有所了解的,破了一塊的衣裳,張梅花絕對不會就這麼隨手丟掉的,少不得要縫縫補補繼續穿,她只要找找看有沒有……誒,那屋門口好像就丟著一件衣裳啊。
仗著身邊有這麼一頭標準的老虎,春心這隻小狐狸是借足了虎威。跑得別提多歡實了。
「哈,顏色一樣!」撿起那件衣裳,她興奮的喊道,「料子也一樣!」
步飛沒開口,靜靜的看著春心表演,順便從已經碎得很慘烈的衣擺上繼續扯下一塊布來擦手。哪怕剛才手上隔著一塊布。他還是覺得很不舒服。
張梅花有心去阻攔春心,但看了看默不作聲的步飛。她還是停住了,這個看起來瘦巴巴的男孩子真的很不好惹,不說別的,就說一般人誰能隨隨便便一跳就跳那麼遠的?可在這小子腳下,簡直就跟走平路一樣。
春心拖著張梅花先前補了一半的衣裳跑到步飛身邊,將自己撿來的那塊布往破口上一對,確實顏色料子形狀都一樣,毫無疑問,這塊碎布就是這件衣裳上面的。也正是那把鋸上面的,也很可能就是鋸斷椽子的那個人的。
「恩……這個大小的衣裳好像只有一個人能穿了呢,你覺得是誰呢?」春心笑眯眯的看向肖天福,「天福哥?」
肖天福後退幾步,咬咬牙冷哼道:「胡說八道,誰知道是誰啊。」
「你不知道啊。」春心撓撓頭。忽然陰冷的笑了幾聲,「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我啊,最狠別人平白無故找我家麻煩了,不想讓我家清靜的,他這輩子都別想清靜,梅花姨。你可給我聽好了,這都是跟你學的呢。」隨即,她一掐腰一抬下巴,張嘴就咒了起來,「不知道哪個喪天良挨千刀活該這輩子沒吃沒喝當乞丐下輩子做牛做馬做奴才的混賬王八羔子,自己做了壞事不承認嫁禍到我家來!這種人早晚全身血都化成膿,壞的沒邊了,生兒子沒屁眼……不是,是根本生不出兒子來,斷子絕孫萬萬年!活該天打雷劈千刀萬剮,走路摔死喝水嗆死吃飯噎死做夢嚇死!今天鋸斷椽子,明天他就斷自個兒腸子!沒臉沒皮的垃圾玩意兒,叫哪個人能看得起,我呸,這種垃圾誰能當個人看……」
「閉嘴!死丫頭你給我閉嘴!」肖天福終於按捺不住了,抓起手邊的半截磚頭就直接砸向了春心,「你才沒臉沒皮,你才沒人看得起!你才是垃圾!」
矮油,她這是踩到痛處了麼?春心挑了挑眉,很是安心的被步飛一把提起躲過了那半截磚頭。
肖四兩口子的臉色終於變了,從看到那塊碎布時,張梅花就覺得不對勁了,因為她晚上就在給兒子補衣裳,補的就是一件破了一塊的土藍色衣裳,而兒子告訴她那是他在外面被馬車掛了一下掛破的。至於肖四,他倒是沒留意兒子的衣裳是怎麼回事,只是看到春心找到那件破了的衣裳後,他也回過味兒來了,看來這事兒竟然是兒子干出來的。
「我又沒指名道姓,你急個什麼勁兒?」春心衝著肖天福耀武揚威,順便把那件衣裳鋪到地上,自己跳上去踩著,「我只是罵鋸斷椽子的人,那個鋸斷椽子的肯定是個下流胚子,註定人見人嫌棄,跟過街耗子一樣,你想想啊,連自己做了的事兒都不敢認,這種人還算是個人麼?誰能看得起這種沒擔當的人啊?這輩子肯定都是個抬不起頭的垃圾……」怕被人看不起是不是?那我就專挑這處踩。
肖天福的臉已經氣得通紅了,十四五歲的少年正是衝動的時候,更何況做了虧心事已經懸了一整天的心了,這會兒被揭穿不說,還被人揪著最無法忍受的事情臭罵,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跳著腳吼了起來:「我鋸斷的能怎麼樣,關你屁事啊,輪到你來放屁了啊?」他本以為沒有全部鋸斷掉,怎麼也要過段時間才會塌呢,到時說不準他已經回學裡了,這事兒跟自己就扯不上關係,哪知道竟然突然下起大雪來。
嘖嘖嘖,這還是讀聖賢書的人呢,都讀成屁了吧?春心也不繼續追擊了,只是洋洋得意的看著肖四兩口子。
肖四愣了片刻,終於回過神來,揚手一個大嘴巴子打得兒子撲倒在泥水裡,這樣也不解氣,又衝上去重重的踹了幾腳,直到張梅花尖叫一聲撲上去抱住他,才不得不停了下來。
只是張梅花雖然攔住了自己男人,但一看倒了的豬棚,還有斷了腿的豬,她心疼啊,真是疼的跟針扎似的,忍不住也上去揪著兒子拍打了幾下,邊打邊罵:「你個作死的小東西,老娘養頭豬容易嗎,你鬼上身了是不是?好端端的你弄塌豬棚幹嘛啊!你個沒良心的玩意兒,好吃好喝的供養你,你還不讓人省心……」
這也是春心很想知道的一件事,好端端的,肖天福幹嘛要弄塌自家的豬棚,看這情形,似乎肖四和張梅花都還不知道的樣子,總不能是那小子自個兒偷偷的打算訛詐他們家吧。
「走。」步飛皺眉,那婦人好吵,既然不能殺,那便走開吧。真是奇怪,為何這丫頭罵人時就不覺得吵得那麼難以忍受呢?
「等等啦。」春心連忙拉住步飛,免得他真抬腳就走,她一個人留在這裡可是大大的危險啊,一邊留意著那一家三口的動靜,她一邊小聲哀求,「等一會人,就一會兒好不好,看完戲再走。」她非要知道肖天福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不可。
看戲?這有什麼好看?視線落到揪著自己衣袖的那隻小手上,步飛抿抿唇,點了下頭。
這件衣裳,確實不能再要了。
靠山不走了,春心也鬆了口氣,繼續看向鬧成一團的肖家三口。
被自己親娘哭打的滿心煩躁,肖天福一把推開了張梅花,他如今可不是四五歲的小鬼了,只要有心,十四五歲的半大少年推開一個婦人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張梅花跌坐在泥水裡,自天上落下來的雪片紛紛揚揚,但落入那一片泥濘中頓時就看不到了原本的雪白模樣。
「養豬養豬養豬!你當我稀罕啊!」肖天福瞪圓了眼睛嘶吼起來,「你知道人家都笑話我什麼嗎?人家一提起我都說我是養豬的!說我根本用不著念書,回家養豬就行了!你看看有哪個住在城區還在家裡養豬的?丟不丟人!一天到晚臭烘烘的,讓你別去學裡看我你還非去不可,生怕人家聞不見你身上那股豬糞味兒是不是?!哪次你一走,人家都得笑話我是豬倌,人家都看不起我,人家都說我是養豬的,不配讀書,讀書是糟蹋聖賢書……」吼到最後,肖天福蹲下抱頭大哭起來,「沒人看得起我,都是因為你們,要不是你們,他們也不會笑話我,誰要你們好吃好喝供養了,都是因為你們,我一點臉都沒有,在同窗面前抬不起頭……」
所以才想弄塌豬棚好讓爹娘不能再繼續養豬麼?這樣,就沒人說他是養豬的了。春心眨巴眨巴眼,雖說她看肖四這兩口子很不順眼,可這個時候,她倒平白生出了一絲同情來。
費盡心思望子成龍,結果卻換來這種下場,恐怕他們兩口子都沒有想過吧。
步飛仍舊不解,他看了看春心,又看了看肖天福。養豬的怎麼了?為什麼會抬不起頭?雖然豬圈真的很臭,可這跟面子有什麼關係?他發現只要跟這丫頭在一起,他總會遇上很多想不明白的問題。
「吶,走吧。」春心忽然就看夠了熱鬧,扯扯步飛的衣袖道,「估計娘他們也該談完了,回去吧。」